燭影昏暗,珠簾搖晃。木槿手捧著一杯熱茶,正坐在劉氏對面。旁邊還有采薇薔薇兩姐妹,梅朵,翠翹也都立在一側。夜很靜,靜的可怕,幾個人都沉默不語。木槿只是看到,劉氏的臉色凝重,想來朝廷那邊兒又有什么事兒了。
不然怎么會這么急著在這夜里,把她們這些知曉內情的人都找來。許久,采薇才說道:“咱們都是自己人,我也不隱瞞什么了。其實那個喬建平本就是一個癡傻之人,身子也是虛弱的不行,聽喬家人說,怕是熬不過四月,所以這才忙忙的定下了婚期的。”
原來桔梗說的不錯,她一直擔心著辛夷的事兒,竟是真的。劉氏道:“也怪這孩子命苦,其實應該再等些年歲,十七歲也是好的。”木槿點點頭,道:“若早知如此,這門婚事就不該定下來。”
“現在喬家說是要沖沖喜,”采薇道,“這婚期就提前了,所以也顧不得什么八字合不合了。”眾人又是扼腕嘆息了一回,感嘆辛夷的命運。這時劉氏又道:“宮里又有消息了。”
微風瑟瑟,吹動著園子里的花草,枯枝兒上生出了新芽,在靜謐的夜里發出好聽的聲音,是他們在傳遞春的信息。劉氏拉著梅朵的手,道:“以前是我對不住你,不過這次,你放心,我定然會救出香蘭的。”
環顧著四周的人兒,劉氏感慨萬千:“我們都是幸運之人,七年前的那場大火,我們僥幸存活下來,還有前朝太子夜辰,你們大約除了采薇和木槿,就無人見過他了。這些年來,我一直積蓄力量,想要借助太子的臂膀,為太祖皇帝報仇。”
著從門后走進來一個年輕的男子,也不束發,只是隨意的挽著一個發結,穿著那身藻藍色的長袍,緩步走來。木槿不禁呆住了,許久未見得夜辰,此時竟是這般俊朗飄逸。
還是劉氏對眾人道:“他就是前朝王貴嬪的獨子,安夜辰,一直住在祠堂中,我想著讓你們都見見。”夜辰倒也知禮,拱手向她們說道:“夜辰見過各位姐姐。”翠翹更是吃了一驚,她印象里的夜辰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轉眼之間,竟是身形高大的男子漢了。
他灼熱的目光望向木槿,唬的木槿忙躲在暗處,心兒卻仍是砰砰跳個不停。采薇笑著走上前,撫了撫夜辰烏黑的發絲,笑道:“我以為你不理我了。”夜辰沒有理睬她,只是淡淡的說道:“我怎么會不理你呢。”采薇附在他的耳畔處,道:“莫要忘了你的誓言……”
“夜辰!”劉氏忽然大聲喊他的名字,采薇忙退后兩步,險些歪在了地上。夜辰道:“不知夫人喚夜辰前來所為何事?”劉氏指著翠翹道:“你還認得她么?”白皙的面龐,翠裙羅衫,夜辰忽然想起了那一年山茶花盛開的時候。
三月抽新芽,枯枝老干始萌動。翠鳥嚶嚶,縈繞山間,云逸飄搖。花開四月,可比牡丹芍藥。顏色如血,瑩白如玉,嬌黃若晚霞。小徑風拂翠蘿裙,佳人兮步步生蓮。暗香隱隱,馥郁芳涵。
如果他記得沒錯,眼前這個女子應該就是翠翹了。他笑著問道:“這位姐姐可是翠翹姑娘?”翠翹好久,都沒有聽到過有人這樣,喚自己“姐姐”了。翠翹微微笑著,道:“我見你的時候你才這么高,如今都長成大人了……”
兩人相差五歲,翠翹可是一直把夜辰當做弟弟看待的。見到他,像是見到了自己的親人,站在一旁的梅朵算是弄明白了這一切,原來她們都是前朝存活下來的人!那么自己的大少奶奶便是有救了。
接著,劉氏又將梅朵引薦給夜辰,道:“當初是我把她趕出府的,如今我想要贖罪,把我那兒媳婦給救出來。”夜辰問明了緣由后,有些犯難:“既然是有人指明了,要她找木槿,想必那人定然是熟悉府里的一切。”
“自然,除了梁雪吟還會有誰!”薔薇憤憤不平的站起身子,指著自己廢了的腿,道,“這都是她們主仆二人干的好事!別再讓我遇見她,否則我打斷她兩條腿,讓她終生嫁不出去!”
聽著薔薇咬牙切齒的言語,采薇安慰道:“先別急,我們不是在這兒想法子么?快坐下,消消氣兒。”待夜辰坐定后,劉氏說道:“今日找大家來,就是想說說以后怎么辦……如今離進宮選秀的日子不遠了,我想趁著這次機會進宮去。”
是時候面對這一切了,以前總說著要報仇報仇,可是一拖再拖,也是找不出適當的時機,就這么等,一等便又是幾個月之久。“如果大家沒有什么異議,我們就等著給玉簪和辛夷辦了婚事,即刻啟程。”
“我這里有夜辰身上的玉佩,也就是半塊兒虎符,”劉氏說道,“木槿對我說過,另外一半兒在梁雪吟身上。只是她已入宮,只是不知太宗皇帝會不會發現那玉佩的秘密。”“要是當初血玉把她弄死也就好了,”薔薇怒氣道,“否則也就不會生出這么多是非。”
血玉,說起血玉,劉氏忽然問木槿道:“你說上次是雪兒救了雪吟,那血玉呢?”木槿想了半日,才道:“應該還在鵑花樓里。”“那就好了,”劉氏笑道,“咱們進宮只說是送禮,先困住她再說。”
回到屋里,天色早已露出魚肚白。木槿睡不下覺,洗了把臉,預備到園子里走走。林間打著薄薄的白霧,想來天已放晴,只是晨間空氣有些微涼,木槿不曾想起會這么冷,也沒有披外衣,鼻子發癢,便打了一個噴嚏。
身后忽然傳來一絲暖意,一雙大手將一件厚厚的棉袍披風披在自己身后。木槿回頭,竟是夜辰!她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么。夜辰細細的為她系好披風的前襟,還打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口里還不住的埋怨道:“等太陽出來出來也不遲,這么早準備上哪兒去?天又冷,你又不披件外套,倘或凍出病來怎么辦?”話語里滿是關心,木槿只是有些感動,再不像之前只顧著趴在他懷里痛哭的小女子了。
只是此刻,她心里仍然念著一個人。這么久都沒有他的消息了,還真的想他呢。“謝公子關心。”木槿向后退了一步,轉身預備離去,夜辰忽然說道:“你還在恨我么?”木槿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只是說了一句:“我說過,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恩斷義絕,恩斷義絕!好狠心的話語,夜辰暗自嘆息,對著樹后的采薇道:“你出來吧。”采薇歡喜的跑上前,道:“我說得沒錯吧,木槿就是這樣的人,她最恨背叛她的人,你不信,還偏要來問她。”
夜辰負手而立,仰天長嘆:“也許當初,我就不該利用她,打探前朝的消息……可是你甘心被我利用么?”他忽然低下頭,問的采薇措手不及,采薇笑道:“我是自愿的,公子盡管利用我好了,我愿做你的棋子,哪怕萬劫不復……”
輕輕撫著采薇光潔的額頭,夜辰輕聲道:“你應該知道,那個陸夫人說的話不可信。說什么要借我的手,為太祖皇帝報仇。不過是想要我做傀儡,她自己登上皇位罷了。”采薇點點頭,問道:“那我們還要配合她么?”
“前些日子,云弟找過我,”夜辰說道,“他說現在朝中正在大肆搜捕前朝之人,而且宮里還有一個什么江城公主,已經被太宗皇帝認為皇女,并拜了蘭貴妃為母。”江城公主,夜辰聽安逸云說的時候,并不知曉這個江城公主的身份。他只是知道太宗皇帝膝下無子嗣,只有一女未央,哪里又多出什么江城公主。
還是采薇冰雪聰敏,她一語點破:“必是梁姑娘了。”夜辰仍是不信:“怎么可能,她是備選的宮女,怎么可能成為公主?”采薇說道:“公子難道沒見我姐姐的腿廢了么?”“那跟梁雪吟有何關系?”夜辰仍是不解。
“你是真沒聽見姐姐說什么?”采薇道,“梁雪吟打算進宮,將府里的秘密說出去,夫人便派了我姐姐去追,誰想,那個女人竟是打斷了我姐姐的腿!”采薇憤恨的繼續說道:“就是她!如今咱們的身份暴漏了出來,都是她說出去的……”
大滴大滴的淚珠滑落臉頰,夜辰拂去她的淚痕,說道:“你先別哭,我想會有辦法的。即便是先幫著夫人打下皇城,咱們再想法子。要忍,知道么?”采薇咬著唇,使勁點點頭:“公子,我會的,你看冬天快要過去,春天很快就回來的。”
也對,采薇說的不錯,夜辰附和道:“只是這些年,苦了你了……”“不苦,”采薇連連搖著頭,道,“我是自愿的,只要公子……記住采薇對你的好便可,我亦心滿意足了……”
溫婉的話語,那一低頭的溫柔,觸動了夜辰心底最最柔軟的東西。他輕輕將她攬入懷里,淺淺的吻著她那秀麗的長發,耳語道:“放心,我會娶你為妻的……”采薇甜蜜的笑著,這一刻,她等了很久很久。
三月初三,風輕云淡,燕舞鶯歌,細柳絨絨。芳草萋萋映無暇,溪水長長漫蘇堤。蜂飛蝶繞,蘭花盛開,迎春笑語迎早春,梨花白皙蕊開顏。西湖水,一絲絲添,一縷縷愁。百花萌動,嫩筍出芽,芳香四溢。
陸家的大門被輕輕叩開,映入眼簾的正是許久未見得梁雪吟。早有太監宣旨:“江城公主駕到,陸府中人即刻出來見駕!”于是府中人紛紛跑出來,跪了一地,向雪吟口呼“千歲”!
彼時劉氏和三娘夫婦,文遠夫婦一起出來,跪在雪吟腳下,說著:“老身參見江城公主!”雪吟嘻嘻笑著,然后道:“陸夫人,你沒有想到,我梁雪吟也會有今天吧。還記得當初你送我的血玉么?若不是我的好嫂嫂救了我,只怕是我也活不到現在呢。這到要謝謝嫂嫂了。”一面說著一面將臉扭向沁雪。
還是木槿知趣兒的對雪吟道:“公主還是快些進屋要緊,這外面還是冷的。”說著親去扶了雪吟,誰想那柳絮撇了撇嘴,故意撞了一下木槿,然后大搖大擺的扶著雪吟進了府門。
花廳里,劉氏早已命人擺了兩架大火爐,熏得屋子里熱乎乎的,桌案上的單瓣鵑花玫瑰釉紫香爐里,冒著縷縷青煙,細細嗅去,是淡淡的杜鵑花香。劉氏知道,雪吟最喜杜鵑花,所以才讓司苑房里的海棠將去歲的鵑花研碎,積累成拈香。
素凈的屏風上畫著春日的杜鵑,絲絲縷縷,楠木花架下,是一株嫁接來的云霞色杜鵑。雪吟見了這一屋子的杜鵑,喜不自勝。她脫了外面的冰蠶絲拈就得孔雀氅,小心翼翼的遞給柳絮,吩咐道:“這可是父皇賞賜的,可要小心些。”
別人沒有見過什么孔雀氅,倒是木槿有緣見過一次。還是麗妃剛入宮時,海疆送來了兩件孔雀氅。一件給了當時的賢德太后,另一件便給了麗妃。這孔雀氅乃是冰蠶絲拈就而成,料子輕軟,內里卻是厚厚的一層孔雀毛。冬日里,穿在身上極為暖和,并不像其他棉衣臃腫厚重。
大約是太宗皇帝將麗妃的孔雀氅偷了來,因為木槿記得,那孔雀氅上面有一絲金線脫落了,還是自己親自縫了上去的。雪吟此時穿著一件玫瑰金紅雙層廣綾長尾鸞袍,臂上挽著絳紫色的紗巾,仔細看去,皓腕上還帶著一翠玉色的手鐲。
彎下身子,輕輕碰觸那朵鵑花,雪吟笑的眉眼好似一彎新月。落櫻烹了茶來,對雪吟道:“梁姑娘,還請用茶……”話未說完,雪吟早怒目瞪著落櫻,一甩手,那滾燙的茶水便噴灑出來,將落櫻的手腕都燙紅了。
“喊誰呢!”雪吟拂了拂自己衣袖上的茶漬,對著落櫻罵道,“本宮可是當朝的江城公主!什么梁姑娘,我早就改姓安了……”安姓,這可是皇族的姓氏。由此可見,雪吟勢必得了太宗皇帝的寵愛。這個雪吟,比那未央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落櫻本就有些膽小,忙跪在地上,口上還說著“求公主饒命的話語”,可是聲音小的連自己都聽不見。柳絮此時是得了意,抓起落櫻的衣領,說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可憐落櫻只是哭個不住。
滿屋子里的人卻不知如何是好,劉氏冷眼看著,只怕是再惹禍上身;三娘不解何故,也是旁觀著;桃夭、初塵,小蘿等幾個小丫鬟只是敢怒不敢言,在心里早將這個雪吟罵了千遍萬遍。
忽然,從人群里沖出一個紅褐色身影,一頭撞向柳絮,柳絮猝不及防,竟是歪倒在了雪吟懷里。眾人一時都慌了神兒,這可是沖撞公主的大醉啊!采薇在一旁替姐姐薔薇捏了一把汗,擔心著她的安慰。
“什么江城公主!”薔薇指著雪吟的鼻子大罵,“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幾分顏色,知道府里的秘密,到宮里去邀功請賞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公主不成?”這番話倒是讓采薇吃了一驚,她忙去拉薔薇,誰知薔薇不聽。
她索性豁了出去,一把抓住柳絮的頭發,大聲喊道:“賤奴婢!當初打斷我的腿,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說著,拔下自己頭上的金釵,就朝著柳絮的臉劃去,柳絮又是哭又是喊又是跪地求饒,可是薔薇卻不松手,對著柳絮如花的面容使勁劃了下去。
因為含笑、夏竹住在鵑花樓里,所以雪吟便被安排到了沉香閣。想起未央曾經住過這里,雪吟便不大高興。讓柳絮去跟劉氏說了說,這才讓含笑搬出了鵑花樓,含笑此時只覺著自己仿若外人一般,無人問津。
無奈,也唯有聽婆婆的安排。總之就是到不了關雎樓,就算是偏房也好,這是奢望,怕是無法實現的。夏竹滿臉不悅的打起門簾走進來,說道:“這府里的人還真會欺負人!”
“怎么了?”含笑問道,“不是說讓你去要些銀炭來燒火么?怎么沒要來?”夏竹氣惱的說道:“我去了膳食坊,司苑房,就是沒人理會。落櫻說讓我去找庫房的繡蓉,可是我去了,那繡蓉說銀炭被江城公主用完了!”
為了不讓夏竹生氣,含笑只好笑著說:“先別生氣,大約是真的……府里沒有銀炭了吧……”此時門外有緊緊的叩門聲,是庫房里的小丫鬟曇兒。夏竹有些心煩,不愿去開門。含笑道:“外面那么冷,你若是不開門,倘或被人說了閑話去的。”
那夏竹只好極不情愿的去開了門,懶懶的問道:“這么晚了,你也不怕擾了姑娘休息。”只見曇兒手里提著一只竹筐,悄聲道:“噓!別聲張!我這是給你們奶奶送銀炭來了……”說著揚了揚手,讓夏竹看了一眼。
此時的夏竹喜不自勝,忙將曇兒拉進屋里,關好門子,對著含笑說道:“姑娘快來看看,庫房來送銀炭了!”一疊聲的叫喊,讓含笑快步走了出來,說道:“誰說的庫房不管我們呢?到底是有人送了來……”
“小聲些!”曇兒低聲道,“這可是我從庫房里偷偷拿來的。”含笑一聽便變了臉色:“這可怎么說?快拿回去!”曇兒本來也是好意,被含笑一說,心里委屈的不行。夏竹見狀,忙收了那小竹筐,笑著對曇兒道:“我替我們家姑娘先謝謝你了。”
不待曇兒抽身回去,含笑便厲聲對夏竹說道:“快給人家送回去!”“姑娘……”夏竹道,“人家曇兒也是好意……”含笑卻說道:“我可不想被別人指認為小偷!曇兒,把你送來的銀炭收回去,再替我向繡蓉陪個不是!”
這可為難了曇兒,她本是趁著繡蓉去給雪吟送紗帳和銀炭的時候,自己看不慣含笑獨自住在寒冷的沉香閣,便好心的去庫房拿了些小銀炭。卻不想好心被人糟蹋,如果這個時候去向繡蓉賠罪,那繡蓉還不罵死自己。
她可是萬萬不敢的,索性垂下頭去,低聲對含笑道:“我這也是為了奶奶好……真么冷的天兒,唐或是凍出病來,三少爺又該罵我們這些下人了。”不提文遠還好些,這一提起他的名字,含笑竟又想起上次,自己崴了腳,被他扶住的情景,面頰上不禁泛起一圈兒紅暈。
“罷了……”含笑揮揮手,對曇兒道,“只是你下次別再做出這等事情來就好……趕快回去吧,免得繡蓉找你麻煩。”曇兒歡喜的說道:“還是奶奶心好,下次奶奶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到庫房找我來,我定然會幫助奶奶的。”
看著夜色里漸行漸遠的那個黑色背影,夏竹嘆道:“難得這府里還有這樣的人。”見含笑沒有言語,夏竹又道:“府里人不少,真心的倒沒幾個!”含笑道:“別說了,還是快些燒火爐吧,外面又起風了……”
夏竹笑道:“姑娘不是不嫌冷么?怎么這會子又怕起冷來?”含笑捏著夏竹的嘴,說道:“只知道拿你家姑娘開心!”夏竹指著含笑絢爛的笑臉,道:“這么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姑娘笑呢……”
輕輕撫摸自己滾燙的臉頰,含笑羞得捂住了面龐,道:“不跟你說了……”夏竹嘻嘻笑道:“我若是三少爺,定然夜夜陪著姑娘,比那個什么姚家姑娘好很多呢!”燭火昏暗,映照著紗帳里的含笑,粉潤臉頰,可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