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對于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每人每天都有二十個小時，怎樣利用時間，就看每個人自己的安排。

李志澤因五年在勞教所，保持早睡早起的習慣，故第二天起得非常早。天微微亮，他就在院中吆喝節奏，做早操鍛煉身體。

進入了更年期，沒有多少瞌睡的李母本是閉著眼在床上養神，聽到李志澤在院中的動靜，直接起床。李母穿好衣服站立在大門邊上，看到李志澤非常有活力，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套早操全部完成，李志澤才發現李母的身影，連忙客氣的喊著：“媽，早上好！”

“好，我很好！志澤，早上想吃什么，媽給你做！”李母滿眼期待的等待李志澤的回答。

“在勞教所，早餐基本上是稀飯，搭配咸菜、包子、饅頭、油條之類的。五年來，都是這樣吃的，沒怎么變過。所以，您也不用弄得太復雜。”李志澤實誠的把過去五年的情況，講給李母聽。

李母心頭忽然升起一股憂傷，為了不影響到李志澤的情緒，極力保持鎮定的開口：“志澤，這是在家里，不是勞教所。你先去洗漱，我去廚房給你做新鮮的混沌，保證你吃得開心。”

李志澤體會到李母的心意，沒有多說一句話，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去到專門洗漱的浴室中。他剛踏進去，就見干凈的新毛巾掛在了右手邊靠墻的架子上，新牙刷和杯子都放在了固定的位置。他腦中忽然想到，小時候刷牙遭受的待遇，心中五味雜陳。

李美欣剛好來到浴室門口，見李志澤好半晌不行動，直接進入浴室，將李志澤推出來。她揉了一下眼睛道：“我先上廁所，待會兒在讓給你，你稍等一下！”

沒法反對的李志澤走到堂屋的桌前端坐著，安靜等待李美欣從浴室出來，在腦中思考著，如何向李父李母提起去看望方鵬飛的事情。

正當李志澤想得入神時，李父從房間里面出來，見李志澤想事情想得入神，沒有打擾他，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李父看到李美欣正好從浴室出來，二話不說進入到浴室中，不等李美欣說一句，把浴室門給關上了。

李美欣無奈，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看到李志澤坐在堂屋的桌前發呆。她走過，輕拍李志澤的肩膀道：“志澤，在想什么事情，想得這般入神？”

“四姐，方鵬飛他們家，還在老地方嗎？”李志澤見李美欣點頭，神情拘謹的看著她，“我想去他家看看，為五年前打傷他尾椎骨的事情，向他道歉。即便，是他先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下手也太狠了點，使得他這輩子都要在輪椅上渡過。”

李美欣沒有絲毫的氣憤，坐到李志澤身旁，將心中的疑惑道出：“志澤，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的你，讓我非常疑惑，這五年，你到底在勞教所經歷了什么事情，讓你的性子完全大變樣。”

“四姐，我在勞教所的這五年，學習得最多的是，法律常識。剛開始，我進入到勞教所，非常的不服氣，經常反抗教育我的教官。但是，教官根本不會和我生氣，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待。我做錯事情，他不會打罵我，會讓我進行各種體能訓練，作為對我的處罰。所以，我的身體鍛煉得非常好，冬天穿兩件單薄的衣服，也不會感冒。經過和教官一年多的相處，我漸漸對他服氣，把他當成長輩一樣看待。他了解到，我進入勞教所的原因，對我守護家人的行為，表示贊同后，給我講解了毆打方鵬飛的利弊。我也深刻認識到，當初處理事情的方法用錯了，若選擇報警，讓警察把你帶去驗傷。方鵬飛他們縱使，有一千張嘴，都無法說清楚。我出勞教所當天，教官特意找我談心，讓我勇于承認錯誤。他告訴我，保護家人是對的，但要用合理的方式，一味的以暴制暴。最終的結果，是兩敗俱傷，自己也討不了便宜。”李志澤看著李美欣的眼神，透露出更多的不安。

李美欣輕拍李志澤腦門，笑著開口：“志澤，我支撐你的決定！我知道，你這樣做的目的，是告訴方鵬飛，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也要對受害者，表達歉意。我于方鵬飛，我是受害者，但他沒有懺悔，這是他的錯。方鵬飛于你，方鵬飛是受害者，你勇于認錯，我欣賞你。其實，我原本也沒有這般心胸豁達，你進勞教所的第一年，我差點就瘋掉。后來，媽帶我去看了許多心理醫生，都沒多大的效果。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醫生，建議媽把我帶到一家小寺廟里面聽德高望重的老師傅講經，我才逐漸放下這件事情。我始終記得，老師傅對我說，放下是一種解脫，面對給我們帶來傷害的人，我們可以選擇不原諒，但不必要把他視作仇敵。我們與壞人不同之處，在于，我們是心懷善良的好人，我們不可以用善良的價值觀，與邪惡的價值觀進行對比。不能讓心中的善良，受到邪惡的感染，要捍衛人類慈善的本性。后來，當我徹底看淡時，我發現世界還是很美好，我要努力的活著。但是，我也要學著保護自己，不能讓自己受到同樣的傷害。在這之后，我每次在街上，碰到與方鵬飛一起傷害過我的人，對他們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我不是害怕他們，而是，他們不值得讓我放在心中，日日夜夜的惦念著，去記恨。”

李志澤沒想到李美欣會有這般超凡脫俗的感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心房卻滿溢著對李美欣的心疼和憐惜。李父站立在堂屋外，將兩人的話語一字不漏的聽完，心中充滿了愧疚。

李母端著混沌過來，見到李父站在門外面，連忙催促道：“老頭子，要么就進去，要么就離開！不要傻站在門口擋路，行不行！”

李父老臉一紅，在孩子們的觀望下，去到自己的房間中，將房門緊閉。他害怕孩子們詢問自己，把他們的對話聽進去多少，到時就糗大了。

李母將冒著熱氣的混沌放到李志澤面前，連聲催促道：“志澤，趁熱吃，涼了就失去鮮美的味道。美欣，你的在廚房里，自己去端。”

“媽，我還沒有刷牙！我先去浴室，洗漱好了，在來吃！”李志澤不等李母回應，往浴室大步走去，擔心浴室又被占領。

李母慈愛的看了眼，李志澤的背影后，轉身喊房間里面的李父出來吃早飯。李父見堂屋里沒有動靜，才安心的出來，去到廚房自己動手端混沌。

早飯過后，李美欣隨意給了李父李母一個借口，帶著李志澤往方鵬飛家中的方向飛奔。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到達方鵬飛家中院門前。

兩人見到方母正好推著方鵬飛出來，為了避免遭到方母的臭罵，兩人連忙蹲下身子，躲藏到圍墻邊上。他們一同探頭，靜靜觀看院中的場景，見到方母進入到屋中，也不著急的現身，在心中計算著時間。

約莫五六分鐘后，兩人確認方母不會出來，李美欣率先起身，將自己暴露在方鵬飛的視線中，對著方鵬飛勾勾手，示意方鵬飛過來。

因心中對李美欣存在愧疚，方鵬飛沒有反駁，按動輪椅上的開關，指揮輪椅移動到李美欣站立的墻邊。他看著李美欣，怯怯的開口：“美欣姐，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不要喊我姐，我受不起！我不想來找你，但架不住，我家這個傻子的祈求。”李美欣霸氣側漏的踢了踢，仍舊蹲在地上的李志澤。

李志澤緩緩起身，神情復雜的看著方鵬飛，見他表露出更多的恐慌，按動輪椅的開關，就要離開。他忙伸手，張嘴想要挽留方鵬飛時，李美欣快他一步出言。

“志澤，這次來看你，不是想要奚落你，也不是想要揍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李美欣的霸氣持續上升，致使李志澤十分的震驚。

方鵬飛停下了輪椅，始終不敢轉身看向李志澤和李美欣二人，語氣悲涼的開口：“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就算，罵我不是人，我也會接受，我本就連禽獸不如。”

李志澤心中動容，語氣溫和的開口：“鵬飛，我今天來，不是找你翻舊賬。是為了，五年前下狠手打你，使得你終身殘廢，向你道歉。所以，我想說，‘鵬飛，對不起！’，但我不需要你的原諒。若時間重來一次，我依然會打你，但不會下這么狠的手。當年，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給我的姐姐討回公道。若換成受害者，是你的家人，我想，你也會做出如同我這樣的選擇。”

李美欣見李志澤還想磨磨唧唧的說下去，伸手打斷了他后面想要說出來的話語，依舊霸氣的開口：“方鵬飛，我家志澤今日來，不是向你懺悔，他也不需要。他是來承認自己年少無知犯下的錯誤，他想在未來的日子，堂堂正正的抬頭挺胸做人。”

李志澤覺得李美欣說得過火，擔心方鵬飛想岔了，做出不好的事情，想要解釋一番，被李美欣給攔截了。李美欣拉著李志澤的手，帶著他往家中方向走去，無論李志澤如何反抗，李美欣都不愿意放手。

方鵬飛聽到兩人的腳步聲逐漸走遠，轉動輪椅，看著兩人越行越遠的背影，在心中暗罵自己懦夫。

同時，走在路上的李志澤滿臉不情愿道：“四姐，你方才那番話語太過強硬了，他要是真的想不開，去自殺。在留下一封遺書指控我們，我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美欣停下腳步，神情嚴肅的看著李志澤堅毅的開口：“志澤，黃河的水，本就是臟的。不管你跳多少遍，都無濟于事，我面對施暴者，還不能態度強硬，才是不折不扣的懦夫。他方鵬飛若還有一絲的良心，就該這樣痛苦的活著，好好體會一下生活帶給他的折磨。他才可以知道，我當年心靈和身體上，承受的折磨不亞于，他現在體會到的百倍。我不是恨他，才會有這種想法，就像我之前所說。每個人，要為自己犯下的過錯，付出相應的代價，得到相應的懲罰。”

李美欣發表完見解，不理會李志澤的心情，大跨步往家中方向走去。李志澤一臉迷弟的跟隨在李美欣的身后，沒有發表任何的言論，卻在分析李美欣性格轉變的因素。

思考了好半晌，也沒有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李志澤徹底拋開腦中的雜念，一派悠閑的跟隨李美欣的步伐走動。他看著街道兩旁梧桐樹枝頭上的葉子，隨風飄落，對未來充滿無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