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保持愉快的心情,去到最近一家咖啡廳,坐到僻靜的角落里面。由程依珺做東,點了兩杯平常的咖啡,兩人相互對視微笑著,沒有著急說話。
等到服務員把咖啡端上來,程依珺示意江以姍喝了一口后,才直奔主題的詢問道:“以姍,麻煩你,給我講講,與允軒相關的所有事情。我想要知道,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江以姍知道要面對這一關,也知道說出真相,會讓程依珺為周宏軒的遭遇,感到心痛。饒是如此,江以姍還是整理好情緒,以平靜的語調說道:“依珺姐,在告訴你之前,我有必要先說明,宏軒這些年,過得很不好。我希望你,做足了心理準備,在聽我講述實情。”
這十年來,程依珺尋找程允軒經歷過許多的失望和打擊,早已練就一顆堅強的內心。除去剛開始知道程允軒他們的消息,會有點激動之外,她可以快速的調整好心態,聽取與程允軒相關的消息。
在江以姍略微不安的神態下,程依珺雙手握住咖啡杯,以慣用的溫和口吻說道:“這些年來,尋找允軒他們,我經歷了許多,連我自己都無法想象的遭遇。所以,無論你接下來,說出的事實,有多么殘酷,我都可以坦然接受。因為,我深知一個道理,無論過去的事情中,包含著多少遺憾,終是無法挽回。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我們能做的是,保持樂觀的心態,積極面對未來的生活。”
“聽你這樣說,我也就,放心了。”江以姍喝了口咖啡,把視線移到窗外,在腦海中憶起第一次,和周宏軒見面的情景。她以略顯蒼涼的語調緩緩的訴說:“兩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宏軒時,他正在發高燒。即便,躺在床上陷入昏迷中,他嘴里依舊呼喊著家人的名字。我當時,聽到他喊出大姐,依璇、允轍的字眼,壓根沒有往心里去。縱使,我知道你在雜志上刊登尋找弟弟妹妹們的消息,也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也從未把他們和宏軒聯系起來。因為,這個世上,名字相同的人非常多。我永遠無法忘記,那次他與病魔作斗爭,差點就失去了生命的場景,皆因他身體的免疫力,非常的脆弱。一場小小的感冒,就可以折磨他許久。”
江以姍覺得口渴,停頓下來喝了口咖啡,準備繼續訴說時,程依珺對方才的話語非常的疑惑,迫切詢問道:“以姍,方才聽你講,說允軒的身體不好,免疫力低下,是什么意思?他是經歷過,一場大病,還是受到什么傷害,變成這個樣子?為什么,他連一場小感冒,都無法承受?”
江以姍握住程依珺放在桌面上手,語氣溫柔至極的道:“依珺姐,請你安靜下來,聽我把事情的經過整體說完。在這之后,你有疑惑,可以暢意提問。在我知道的范疇之內,我會沒有一絲的保留,把全部的真相告知你。”
“好!我向你保證,接下來,當一個安靜的聽眾。”程依珺目光堅定的望著江以姍,向她表露自己的決心。
江以姍微笑著點頭道:“宏軒,之所以會有這么悲催的遭遇,皆是汶川地震后,他被碎石板砸中,一根鋼筋插入到他的背脊骨中,致使他半身不遂。盡管,當時支援的醫生,把他身體中的鋼筋取出來。他因為心臟暫時停止跳動,被醫生宣判死亡,還被解放軍抬到集中火化尸體的地方。因為尸體過多,需要排隊火化,也正因為這樣,輪到火化宏軒時,他的心臟恢復了跳動,大腦恢復了意識。他從假死狀態,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堆滿尸體的土坑中,一簇簇火焰向著他圍攻。為了獲得安全,他拼盡全力爬出了土坑,被解放軍看到,得到了救助,保住了性命。他向解放軍講明自己的身份,被解放軍放到安頓孤兒的帳篷里面,解放軍對志愿者講明實情,志愿者千方百計聯系到他們村中幸存者。通過幸存者的描述,他知道父母被壓在房屋下面,姐弟妹們生死不明。加上,他收到志愿者告訴程依璇失蹤的消息,整個人被恐懼支配,又得知自己下半身殘廢,余生只能在輪椅上渡過時,對未來的生活徹底失望,任由志愿者把他規劃為孤兒。志愿者為了他的身體健康著想,第一時間,為他聯系一家靠譜的孤兒院,把他移送過去,他沒有反對。”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江以姍覺得喉嚨有些許的干澀,再次停下來,把咖啡一飲而盡。程依珺看著空杯底,連忙呼喚服務員,想要給江以姍續一杯咖啡,被江以姍拒絕。因為抵不過,程依珺的熱情,江以姍向服務員表示,要了杯白開水。
聽到服務員應和下來,還表達要江以姍稍等的信息,江以姍理解性的點頭,對服務員道了聲謝,把目光重新移到程依珺的身上。她輕呼一口氣,以平緩的語調繼續講述:“宏軒被送去孤兒院,大概一年多,就被上海周氏集團的董事長,收養了。他得知自己,即將有一個新家,非常的開心,對去到新家開始新生活,充滿了期待。然而,他卻不知,那是他惡夢的開始。周董事長收養他的目的,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周宏睿患有腎衰竭,需要移植腎臟。周董事長用許多不可描述的手段,經過多方的暗查,得知宏軒的腎臟,與周宏睿相配。周董事長帶著善良的面具,在宏軒面前充當一個,關心他的合格父親,就是為了取得宏軒的信任,等待宏軒到了十八歲,說服他主動把腎臟捐獻出來,移植給周宏睿。那時的宏軒是個孩子,也沒有多少心機,也看不出周董事長的別有用心。最終的結果,是宏軒上當了,在剛滿十八歲的那一天,把完好的腎臟捐獻出來,還簽訂了不追究責任的手術同意合約。”
江以姍通過程依珺哀傷的神情,知曉程依珺的心理承受力,正在逐漸奔潰。她擔心自己繼續說下去,程依珺會受不了,便好心詢問道:“依珺姐,若是感覺難受,下面的實情,我們改日再約,我在說給你聽。”
程依珺知曉江以姍的好意,抬手揮了揮道:“不用等!你只管,把所有的真相如實道出來,我可以承受。”
江以姍清楚看到程依珺眼神中的堅決,緩了口氣道:“上蒼在某些時候,真的非常無情,宏軒已經沒有了親人陪伴在身邊,被騙著捐獻出腎臟。就連在手術過程中,他也遇到了,千分之一的危險概率,心跳衰竭。當時做手術的醫生,剛把他的腎臟取出來,他的心臟忽然不跳動。醫生們忙著給周宏睿做手術,沒有把重心放在他的身上,他被醫生用除顫器復蘇心跳無果后,被醫生宣布死亡。諷刺的是,周宏睿手術成功,從手術臺上安全的下來。周董事長為了掩蓋這份罪惡,當晚就把宏軒送到殯儀館里面進行火化,許是老天開眼,宏軒剛被送入焚化爐中,就清醒過來。他感受到被火焚燒的痛苦,就大聲呼喊救命,被執行焚化工作的員工,從焚化爐里面拉出來,還是不能避免被燒傷。周董事長見宏軒還有生命氣息,就把他送到醫院里面救治,經過醫生十幾個小時的努力,他雖然保住了性命,但燒傷實在過重,臉上毀容無法修復。周董事長為了周宏睿后續康復能夠達到最佳的狀態,在海南買了棟別墅,寫在宏軒的名下,把宏軒送過去,名為修養身體,實則是被當做棄子,拋在一邊。在我去照顧宏軒前,他因為毀容,而性情大變,不愿對任何人付出信任。照顧他的護士,被他一個接一個的趕走,我去到別墅第一天,他發高燒,我盡心照顧他。他康復后,也沒有給予我好臉色,甚至還認為,我是周董事長派過去,監視他舉動的臥底。即便,我一次次想盡辦法,對他表露善意,他也不愿意相信。最后,還是他再次生了場大病,在我的看護下,恢復了健康,才慢慢對我表露心聲。當我知道,他是汶川地震的遺孤后,非常的震驚。我把自己同為汶川地震遺孤的事實,告訴他,他起初還不愿意相信,以為我為了拉近與他之間的距離,而撒謊。”
回想到此處,江以姍覺得好笑,忍不住輕笑出聲來,沒有繼續講述真相,再次把目光移到窗外,眼中流露出幾分對周宏軒的想念。
程依珺向來擅于觀察,也看出了江以姍對于程允軒不一樣的關心,小心謹慎的說道:“以姍,我若去到允軒面前,對他講明,我一直沒有放棄找他的事實,想要把他認回來。你覺得,他會不會敞開心扉,接受我?”
江以姍重新望向程依珺,想到周宏軒執拗的性格,認為就當前情況來說,這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為了不打擊程依珺的信心,她以鼓勵的性質開口:“依珺姐,凡事只要努力,就會有希望。宏軒,在親情這方面,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你去找他,初期他肯定不會接納你,但你多去幾次,向他表明心意,他也會逐漸接受你。”
程依珺聽到答案,與自己料想中的相差無幾,還是免不了生出幾分失望。一時間,她不知該如何表達了,端起咖啡慢慢的喝著,任由微苦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面久久不散。
江以姍不想程依珺難過,連忙出言安慰道:“依珺姐,宏軒還是,非常期盼,可以和你們相聚。若不然,他也不會,在雙目失明的情況下,忍受作畫時,帶來的種種不便,把大腦中保留的關于你們的記憶,繪畫出來。你沒有親眼見識過,他畫作里面,表達出來,對你們的思戀。”
程依珺接收到江以姍的好意,微勾嘴角淡然的道:“以姍,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愿看見我痛苦,才會說出這番安慰我的話語。通過你,我更加確定一件事情,善良的人,會被上蒼用超出善良好幾倍的幸運,溫柔對待。對此,我也非常慶幸,當年的一念善意,換來今天允軒沒有去世的消息。”
江以姍雙手握住玻璃杯,表達自己的見解:“依珺姐!在你看來,你當初對我表達的善意,鼓勵我的話語,不過是一念之差。但是,對我來說,卻是受用終生。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父母被解放軍叔叔,從廢墟中挖出來,沒了生命氣息的場景。我當時,覺得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都快要失去活下去的動力了。我轉念,想到你說得話語,咬著牙堅挺下來,一直到今天,我把那句話,當初前進的方向。”
看著江以姍堅定的神態,程依珺想到那句鼓勵的話語,心房亦是滿滿的感動,越發覺得這十年的堅持是值得的,對找到程允轍和程依珊充滿了信心。她扭頭看著窗外的景色,決定晚上和高明軒商議一番后,在來考慮后面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