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直覺
馬不停蹄,他們把這個大膽的猜想向市局做了匯報,網警也投入搜檢之中。
鄒容澤驚嘆于中國公安的行動效率:“他們是不是完全不休息?從我到達長安那一刻開始,你父親好像吃飯睡覺都在路上。”
“這都是應該的,只是沒想到我爸這么容易就信了你?!狈快`樞卻有些忐忑:“我還以為他會顧忌你的身份,怕在美國人面前丟臉?!?br/>
“這不是長安警方的問題?!盞evin認真道:“天主教在中國原本就受眾不廣,辦案人員又多是無神論者,要他們判斷佛教或是道教相關的線索,可能還有點頭緒。圣心和病羊這種隱晦的暗示,實在是太難為他們了?!?br/>
說著,他向房靈樞投去嚴厲的一瞥:“但你,就需要自我檢討。我在美國的時候就建議你多讀一些宗教方面的書籍,因為罪犯的心理壓力非常大,他們常常會向宗教尋求精神寄托,這其中也包括邪教。我要你多看這些資料,看來你是沒有用功。”
房靈樞辯無可辯,只能紅著臉點頭。
鄒老師善于打棒給糖,他拍拍房靈樞的屁股:“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寶貝兒你樣樣都行,那要我有什么用呢?”
“少吹牛!”房靈樞也笑起來:“到時候查不出他的網絡記錄,我看你怎么丟臉?!?br/>
Kevin篤定道:“信徒最理解信徒的感受,我走進那個房間就有直覺。相信我,你父親一定不會空手而歸。”
這一夜房正軍沒有回家,在局里會同網絡部門全力取證。鄒容澤得以登堂入室,他從醫院提著藥箱回來。
兩人一前一后洗了澡,房靈樞歪在床上看帶回來的賬簿,鄒先生像個戰地醫生,挽著袖子,在一旁弄藥箱。
秋蟲蕭瑟,只有一盞臺燈落下柔和的明光。
秋天來得真快,只是幾天的時間,長安已經徹徹底底地進入了初秋,星河倒卷,能聽見一陣一陣微微的秋風從窗外掠過。
“我想梁旭了。”房靈樞突然哼了一聲:“這王八蛋怎么還不出來。”
“請在‘想’和‘梁’之間,加一個‘抓’字。”Kevin酸溜溜道:“認真看你的賬。”
“這個賬簿是手記的流水賬?!狈快`樞笑著踢他,“都是日常流水,有一搭沒一搭,還不如他公司的細賬明確?!?br/>
盧世剛在走賬上一向十分小心,他供養羅曉寧許多年,一直是從公司職員的公務卡號進行轉賬,這張卡專走賬務流水,因此完全不露痕跡。
“書架上好幾本這種亂賬,當時警方叫會計來核對了過,我也在場,跟他公司明細沒什么出入。”
鄒先生醋意未泯,蓄意打擊報復:“這就是你疏忽的地方,這一本里夾著十字架,你為什么不留心呢?”
“每一本里都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吧?”房靈樞頭大:“票據啊代金券啊還有打車的發票聯?!?br/>
他掀開賬本:“你自己看,還居然有火鍋店的禮品券?!?br/>
“也幸好是你經手這一本,如果是別人,也許不能完整地保持賬簿的原狀?!盞evin拿過銀離子噴霧:“噯,你怎么穿上衣服了,脫掉,我給你換藥。”
房靈樞伸開一只手——這就是讓Kevin幫他脫的意思。
“嬌慣?!盞evin對他的撒嬌只覺得好笑,他起身給房靈樞脫了衣服:“坐起來,你的褲子?!?br/>
房靈樞趕緊往后退:“我傷在胸口,脫褲子干嘛?!”
“償付醫藥費。”鄒醫生一臉理所當然:“我的出診不免費?!?br/>
“流氓!騷擾!”
“那快去指控我,把我驅逐出境?!盞evin不慌不忙地捏著紗布:“只要你舍得。”
玩笑歸玩笑,房靈樞還是乖乖褪了褲子——臨潼攀車時,他兩條腿都擦傷了,淤青一片。Kevin教他翻過身來,拿藥油給他一一擦過。
“這種治療體驗真是享受?!彼诒澈蟀l騷:“給病人帶來健康,給我帶來愉悅?!?br/>
房靈樞趴在枕頭上踢他:“Kevin,我剛才發現一個小細節?!?br/>
Kevin頭也不抬:“腿分開,你這樣合著我怎么上藥?!?br/>
房靈樞大咧咧地抬起腿:“十字架標簽的這一頁,有個賬戶是南京的?!?br/>
每個銀行卡號都會顯示發卡行的所在地。盧世剛的建材公司要做生意,他手賬里記錄的賬戶天南海北,但夾著十字架的這一頁記錄,偏偏來自南京。
“我剛讓閔文君查過了,這個賬號來自南京白下區,屬于一個叫海龍金融的風投公司,隸屬海龍集團?!彼凰幱屠钡谩八涣铩币宦暎捌婀值氖?,上周警方向廣源建材公司和銀行核賬,廣源和海龍金融并沒有生意往來?!?br/>
這張海龍金融的銀行卡,向盧世剛轉賬了五十萬。
“那時候大家都起疑心,廣源方面給出的解釋,是公司跟南京另外一家雙林建設有合作。雙林也是海龍集團的下屬部門,他們只是合理避稅。”
Kevin兩手沒停下按摩:“所以你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呢?”
“咱們傍晚回來的時候,我短信讓局里人跑了一趟運發中心。廣源8月初的時候,向南京發了兩批貨,是一模一樣的兩批建材。一套發往江北浦口,另一套發往六合的私人倉庫。這兩批建材的報價都超過五百萬,總價是一千萬,如果海龍卡上轉賬的是定金,那連百分之十都不到,這也太冒險了?!?br/>
“對方是華東著名的金融巨頭,連我也聽說過——弱者和強者談生意,總有很多不平等條約。”Kevin收了藥油:“你懷疑盧世剛跟這個海龍集團有瓜葛?”
“不是跟公司,是跟這張卡背后的人?!狈快`樞坐起來:“我記得你說過,盧世剛死前曾被竊取DNA樣本,辦事的人就是南京一家風投公司的女老總,Kevin,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家公司,是否就是海龍?”
“她只是受命辦事?!盞evin斷然否定:“竊取DNA也是上海方面求情委托,她不會跟殺人案有什么關系。”
“——所以說,就是海龍,是嗎?”
Kevin在他身邊坐下來:“你現在弄錯了方向,靈樞,我也認為盧世剛這筆賬目存在問題,但這是金融案件,跟我們現在需要偵查的兇殺案關系不大。”
在商言商,這是實話實說。隨便突擊檢查任何一家公司,賬目都不會干凈,這無傷大雅,也無關大局。
房靈樞被噎住了,他不知怎么解釋自己現在的感覺。
“Kevin,我這么說,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辦案的基礎是邏輯和常識,但有時候也靠直覺的指引。”
Kevin笑了一聲。
“你不要笑嘛?!狈快`樞攀他的肩:“我說不清這是什么感覺,但我就是想見見這個最后的目擊者?!?br/>
這個盜竊DNA的女總裁,在盧世剛死前所接觸的人員里,她是唯一一個沒有接受問詢的。
雖然希望渺茫,但如果對方肯予配合,至少能還原出盧世剛生前最后的動態。盧世剛把懺悔的十字架標在這個賬戶旁邊,是否暗示了什么呢?
“這十字架已經生銹了,年頭很久遠,但出入賬的記錄卻是今年的?!狈快`樞把十字架提在眼前:“換句話說,盧世剛是特意把這個十字架找出來,夾在這一頁的。”
粗糙的彈殼十字架在他眼前晃動著。
房靈樞有種詭秘的直覺,他總覺得這個漏網的目擊者,也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一下誰也說服不了誰,房靈樞花式賣萌,鄒先生據理力爭。
兩人對峙了半天,賣萌的贏了。
“你知不知道對方是豪門財閥的副總,要約見她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她是南京有名的localbully,如果以警方的身份和她見面,那要等上許多天。”Kevin嘆氣:“再者說,你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長途跋涉。”
言下之意,要讓這個女人來長安問話,是不可能的。鄒凱文不明白房靈樞為什么非要繞這一個大圈,他辦事只講邏輯,“直覺”這東西只適用于愛情,不能適用于辦案。
“所以我要拜托你的私人關系,你朋友不是跟她有交情嗎?”房靈樞拿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兒:“Kevin叔叔~求你啦~我身體能堅持的!”
無理取鬧,房靈樞開大招發嗲。
“撒嬌不是籌碼,你總是提一些過分的要求?!盞evin按住他的手:“乖一點,不然我要辦你了?!?br/>
你真是心有靈犀,房靈樞色瞇瞇地看他,說得沒錯,兩件事都是他想干的。
爸爸不在,家里沒人,吃飽喝足還不允許有點兒其他想法嗎?!
鄒醫生將一雙溫潤的眼睛看向他:“說吧,先滿足你哪一方面的欲望?正義的?還是肉欲的?”
“正義。”房靈樞毫不猶豫。
“唔,令人失望的答案?!?br/>
“快點。”房靈樞輕輕踢他:“幫我聯系你那個私人偵探的朋友,我用肉償。”
鄒醫生搔搔眉頭:“你現在的身體是透支賬戶,居然還敢跟我開天價。”
“快點嘛。”
Kevin把他的小房警官光溜溜地拖進懷里,拿過手機,他撥通了上海的電話。
房靈樞聽不清對方說了什么,只聽到Kevin在談條件,這個禽獸嘴上彬彬有禮地談事情,手在下面四處偵查。
房靈樞此刻有求于人,當然不敢反抗,他乖乖地閉眼享受。
“你就告訴她,我是盛駿基金會會長的兒子?!盞evin抵眉道:“警方約見她不同意,商業會談她總不會拒絕?!?br/>
對面又說了什么,Kevin笑道:“這不關你的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下一句房靈樞可就聽清了,對面大笑起來:“Kevin鄒,我第一次見你把這個身份拿出來擺譜?!?br/>
“能夠保密當然最好,我私下來中國,不想多惹麻煩?!盞evin搔搔房靈樞的臉,“就先動用你的關系吧,只要能見到她,我就能說服她合作。事不宜遲,就是明天?!?br/>
對面簡直無奈了:“已經十點了,鄒公子,你讓我十點鐘去叨擾海龍副總?”
“對商業精英來說,十點鐘還不是休息的時候?!盞evin瘋狂甩鍋:“真要遷就她的時間,那上午是辦公時間,中午是休息時間,晚上是用餐時間——我要等到什么時候?”
不愧是基金會長的少爺,你真是熟知成功人士的高冷做派。
房靈樞在他懷里爆笑出聲。
那頭也聽見了:“行啊你,逍遙快活的當口還在使喚我。準備明天的機票吧,我保證讓她見你,待會兒我把她電話發給你——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
電話掛了。
房靈樞好奇:“你答應他什么了?”
“一點小事?!盞evin不肯明說,只是按住他吻起來,偏偏房靈樞的電話又響了。
是房正軍的。
正是柔情蜜意的時候,鄒凱文頓時生了惡作劇的心思,他按住房靈樞,自己把電話接起來:
“爸爸,我和靈樞在接吻,有什么事?”
房正軍在那頭怒吼:“我開的免提!”
房靈樞想打死這個騷公雞,他趕緊搶過電話:“怎么了爸?”
“你倆說對了。”房正軍掩飾不住的喜意:“我們才查了兩個站,就有線索,盧世剛真在上面有大量訪問記錄。”
房靈樞和鄒凱文全都坐起來了。
“不過不是天主教,是一個佛教綜合網站,上面什么都有。”
這都不是事兒,有就行了??!
“都寫了什么?”
“還不清楚,網站是每三個月自動刪除,剛把他的記錄全部刪掉了。但工程師說可以恢復,我們這邊正在做數據復原?!狈空娨彩窍采厦忌?,他干咳兩聲,走去門外:“你們倆早點睡——你身上有傷,別跟小鄒亂來!”
你說這些有什么用,電話掛了,他們立刻就亂來,不僅狂喜亂舞,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