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最近很高興,直接表現是他激動的內分泌失調額頭上多爆了幾顆青春痘。與此同時我從他那張容光煥發的臉上也終于開始相信人是可以越活越年輕的。青春的小鳥呀,誰說一去不回來的。
“沈眠,干的好,你倒是人脈廣,能找到梁麗瓊說服李凱銳的經紀公司握手言和,他家公關做的好,但為了保住自家的藝人,總是用最極端的手段不惜打壓其他同期的。這次收尾的很漂亮。”
他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我的肩,慈眉善目,全然沒了一天前還想掄起袖子抽我臉的惡相。
一天前,一天前按照蘇婷的話講就是,我剛和韓潛鬼混回來,一副溫飽思淫*欲的驕奢狀態。阿光見我在劇組請假竟然是去會韓潛,而他自己為了我和李凱銳的事情奔波,胸中一口濁氣,果然等韓潛轉過屁股,他就對著我發怒起來。
“你又不是沒看到韓家是什么地位,也不是不知道圈子里把你和韓潛傳成什么樣子,他是個富家公子,沈眠你要氣死我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一直往韓潛那里跑?”
我轉了轉眼睛,“我找他指導一直卡殼的床*戲哎。”
阿□□的發抖。轉而又是一聲無奈的嘆息。他是知道我去找韓潛必定是為了李凱銳事件的。卻因為長期浸淫這個圈子,總覺得低姿態去找人辦事,總是要付出對價的。
他是真心為我好,不像圈子里其他人,和你隔著遠遠的距離,小心觀望,卻單單不好好接觸你以后再評價你的品行。他知道我不是傳言里的那種人也知道我只是嬉皮笑臉,所以更加替我擔心,“不要去招惹韓潛,簡直是與虎謀皮。”
蘇婷也委婉來提點過我一次,她說,“你玩不過韓潛。”
可惜沒人關心我心里是不是想玩一玩韓潛或者韓潛是不是想要玩一玩我。
而歷來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承他倆吉言,我還沒和韓潛交手,就差點自己把自己玩死。
《聲名狼藉》里有一場戲需要在水下完成。
是舒言為了圈內的一個新人來向陳盡求情。陳盡在游泳池,舒言只好合著他水里游動的路徑繞著池子走,一路低聲下氣希望陳盡能聽她說幾句。最后陳盡從水里爬出來,批了浴袍冷冷的告訴她跳下去,自己就幫忙。陳盡知道舒言怕水,在被自己硬按進水里洗掉殘妝時候就知道。舒言聽了他的要求,果真咬著嘴唇沒有下一步動作了。
那個新人長的很對陳盡的胃口。雖然不是從大城市里來的姑娘,卻勝在那種干凈的氣質。就如舒言偶爾流露出來的那般模樣,卻更加純凈更加沒有雜質。陳盡有些動心,而好事者見了陳盡這般的表態也很是懂行,順水人情就給那新人擺了個局,把人家弄的焦頭爛額只等著跳進圈套去投靠陳盡好擺脫簽約糾紛。
這新人的事情大約舒言也有耳聞,卻是立刻的幫著求情了。陳盡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對舒言這種行徑只是森然一笑。這女人,怕是害怕因為自己有了新寵丟掉她才想著這么一招的。求情?這個新人和她之間有什么情分讓她低聲下氣,他和她之間又有什么情分讓她覺得自己可以左右他的情緒和決定?娛樂圈里最缺的就是良心,你有一顆良心,怎么混的出頭。
所以陳盡知道舒言也頂多做到這一步,自己讓她跳游泳池也不過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卻不料等自己剛打開淋浴龍頭準備沖涼,游泳池里卻傳來了撲通的巨大水聲。陳盡愣了愣,也沒動,舒言剛才都沒敢跳,現在怎么可能跳,倒是自己如果聽了這聲音慌忙跑出去才是傻子,倒像是告訴舒言,我很在乎你,你可以恃寵而驕一樣。
所以等陳盡梳洗完畢沒看到舒言再去游泳池的時候,心里是慌亂而忐忑的,等見著在水里都已經不再掙扎,快要沉底的舒言,整個胸腔都悶悶的發響。等把舒言撈起來,抱著她滴水的身體時候,他整個人腦內都是嗡嗡的。
這是個很要表現張力的鏡頭。我們準備在一個豪華的室內游泳池拍攝,大照明燈一打,倒顯得碧藍的水漂亮又惹人親近。我試了試水溫,并不冷,李凱銳正穿好了泳褲露出倒三角形的標準身材,“待會我要來英雄救美了。你不會游泳待會意思意思掙扎一下就好了,大片鏡頭是拼接的,不用在水里呆那么久。”
我點頭,韓潛帶給我的泳池陰影實在太深,雖然知道這個鏡頭里我只要在水里泡一泡,就可以起身,但是內心反而更加恐懼。這個部分需要攝影師和我一起下水,對我的臉部表情需要做正面的處理,所以并不能請替身,加之確實是個短鏡頭,我也實在沒臉面拖進度矯情什么怕水。
但是真正下水卻不是那么回事。我沿著泳池邊沿滑下去,看水漫過下巴,然后閉上眼,這時候游泳池里的照明燈已經關掉了,因為我是在陳盡走以后跳下去的,所以此時室內是黑暗的,只有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拍攝要的就是水下那種黑暗和我的恐懼掙扎。
舒言在賭,賭陳盡對她還有一絲感情。只要有這點情意,她就可以扭轉局勢,她對那場求情太過迫切,就像是對自己的一種變相救贖。堅定而執著,陳盡卻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準備好了么?要拍了,來,沈眠,把頭發解開來,待會要拍出那種發絲在水里飄揚的感覺。”大胡子一邊喊一邊讓各人就位。
這是我清醒時候最后的記憶。
后來我整個埋入水里,沒掌握好呼氣吸氣,那種嗆水的感覺立刻來了,其實只要熬過幾分鐘拍完片段就可以,但是我的身體高于了我的理智,它對水的恐懼記憶深刻。
攝像機在水下繼續工作,我想我的丑態大概也全被拍進去了,扭曲,掙扎,真心的害怕。然后是抽筋,明明做了準備活動,卻還是出了狀況。
我只記得我是被李凱銳撈起來的,他滿臉慌亂,倒是很入戲,發梢上的水不停滴落到我臉上,我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窒息感強烈只想起身咳嗽。
他卻一把把我推了下去讓我繼續躺平,然后就是拍打我的臉,查看我的瞳孔,“醒醒,沈眠。你會沒事的,你一定不能有事。”
之后我被他捏著鼻子做了人工呼吸。醫護人員很快趕到,我被罩了個氧氣罩臺上了擔架。
韓潛看到我的時候我正吸著氧望著天花板發呆。
他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你最近好像常常進醫院。”然后他轉了轉眼珠,“也常常上頭條。”
我有些羞愧,好不容易他幫忙把李凱銳那個事端壓制下去,昨天那個人工呼吸大概又可以被拿出來炒作一番。
韓潛卻沒再說話,只是順手幫我換了花瓶里的水,看了眼那里原來插著的花和卡片,笑了一聲,很利落的把里面的花束拿出來丟掉,“有些枯了,我正好帶了新鮮的玫瑰,剛才和嵐嵐去花園里摘的,換成這個吧。”
他利落的丟掉了之前的花束,心情很好一般的擺弄起他的玫瑰來。我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花,其實并沒有怎么的枯,只是花開的盛了,有些敗象罷了,換做是我,絕對不會扔掉的,李凱銳昨天才買來的花,他不便在這個多事之秋出面,只好留了個祝福卡片讓經紀人送給我,挺好的花,扔的有些早了。
韓潛大概知道我心里所想,倒是很好心的回過頭解釋了一句,“瓶子只有一個,只能插一束花。”他很無奈般的聳了聳肩,“那束花已經在花瓶里呆了一晚,我的玫瑰是今天新剪的,總不至于讓它在最好的年華里找不到棲息的花瓶在外面枯萎吧。”
我覺得他說的似乎很在理,但邏輯里卻總歸有點問題。可惜我現在進水的智商不太適合想這么深奧的問題。
他也很善解人意的轉換了話題,“怎么幾天沒見你倒是吃胖了一些,臉都變得大了點。”
韓潛語氣調侃,我知道是嘲笑,我那天其實離開了水面就好了不少,卻被李左右胡亂打著臉,本來臉皮薄,這么幾下,臉倒是有點腫。我甚至懷疑我最后不是因為溺水驚嚇昏迷反而是被打昏的。
我央求導演,能不能剪掉原作里那個水里掙扎場景。卻得到否定回答。
“這是一個感情轉折點,小高*潮,而且舒言那種瀕死在水中的場景可以處理的很美,對整個片子處理上都是一個推動。”這還是大胡子上午說的話,我歷歷在目,最后走的時候他拍了拍我,“好好加油,這個片子成了,你不會再是以前的你。沈眠,你不能再拖了,你是女明星,這次不能一舉轟動成名,后面再想異軍突起幾乎不太可能。花都是有周期的。”
而我知道我在醫院里待不了很久,輕傷不下火線,《聲名狼藉》進度要趕,那場鏡頭不給切掉,那個黑暗的水池還是我要面對的。
而剛才就一直安靜著的韓潛突然側過頭來,“沈眠,你不會游泳。我可以找嵐嵐讓她試著修改下劇本,改掉那個鏡頭。”
我卻突然很憤怒,似乎那晚韓潛冰冷的臉,那晚肺部壓迫的感覺還在,“我不是因為不會游泳才拍不好,我在水里害怕,怕死。”韓潛可能是想幫我,可是以這種方式我卻反而有點不能接受。他是始作俑者,我對黑暗里水面的恐懼,都源自于他的狠辣手段。現在卻又是這樣一種姿態。
“試著修改劇本?這個是全劇里矛盾沖突激化點,你去讓韓嵐嵐修改,也只能讓她更加反感我更加看不起我,導演喜歡這個片段,甚至我自己也喜歡,可是我演不了。我一進到黑暗的水池里,就想到那晚上,我以為是真的要死。”
韓潛可以覺得我膽小我懦弱我無能,可是他不能用這么高高在上的態度粉飾一切,倒像是我天生就恐懼游泳池,而他幫我修改掉,我反而該給他莫大的感謝。
“這只是個電影,這個面對水的困境或者你可以幫我度過,可是以后我還要遇到更多的這樣的困境,我對水永遠都有陰影。”
大概沒想到我突然發難,他明顯的愣了愣,“我很抱歉。”
我大概真的情緒不穩定,理智上我絕對不能和我的投資人不合,于是只好眼不見為凈,拉過被子就蒙了頭。
卻聽到韓潛說了句“我會負責的。”平白讓我在被子里腿都忍不住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