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洪鐘響徹整個穹窿,亦有無數的哀嚎咆哮,震耳欲聾,仿佛每段黑暗過后的陽光都照射在了滿是殘骸的山谷中央,帶著蒼涼的許多悲傷,難以預料。
熊妖即將掙脫了道人布置已久的陣勢,這讓三圣山的道人有些驚愕,甚至于有些恐懼,滅魂陣竟然無法囚禁妖王。
這一時讓兩人有些難以預料。
局勢難以左右。
柯白正準備拔刀,如今已經陷入兩難之地,若再不拔刀,本就有些無法控制的局勢就變得更加危急了。
“二位,可是如同那大海上的小船兒,有些獨木難支搖搖欲墜啊。”戲虐的聲音出現在二人耳旁,那道黑色的袍子在房檐上飄忽不定。
黃粱兒。
道人怒目,這個妖王都不好處理,如今又來了個黃粱,這......道人平地而起抽出拂塵與黃粱的黑色拂塵交纏一二。
“何必來送死,走了不好嗎。”黃粱的面具黑氣環繞,無數冤魂厲鬼從面具中掙脫而出,將道人瞬間撲倒。
符.震爆.
道人凌空畫符,一道光噴涌而出,爆炸聲頓時震得冤魂厲鬼身形扭曲,差一刻就消散空中。
云中觀的道術,大多以驅魂奴鬼為主,生死白術為輔,另有遁術修得千百次,方能下山,黃粱算不上是云中的天下行走,但,如此熟練的道法算得上是云中的內門核心。
為了下山,黃粱過了三關五劫,送了一魂一魄為長明燈。
臨走之時,他的師傅與他對坐講道。
“無恨,此一去為師大概知曉你要去哪,要做什么,只是,臨走之時為師還要提醒你一點,切莫被仇恨所支配,當初取道號之時,本想給你取個寡恨之言,可見你雙眼盡是憤恨,殺意,便索性給你取了無恨,大道朝天,為情一字是這人間的源頭,而其中便能產生仇恨,這是你的劫難,也說不準,是你的福澤?!?br/>
長眠于云中觀的道人是云上天的道師,已有百歲,見過人間疾苦,經歷過愛恨情仇,可到此,于他來說,都能放下,或都放不下,他不想讓自己的弟子生活在只有仇恨的黑暗之中,他希望,能得到救贖。
黃粱漠然,不知作何回答,正如道師所言,他此一去,定然腥風血雨,他也沒想到會攪亂一方天地,置千千人性命于水深火熱之中。
可,他上山,入云中,不就是為了有這一天么。
昔日少年人,狼狽出逃,入云中茍且。
再數年,攜腥風血雨落入人間,為情一字,殺千千人得一心安。
他要的,只是那個曾經的人,可是,卻是回不來了,煥熙無法入得鬼修之門,拘魂陣也無法保護其左右,還有數日她......恐怕就煙消云散了。
黃粱恨啊,恨自己未能早些下山,恨這人間瑣事,傷得人心,恨這惶惶世道,僅僅連生字一言也無法實現。
也或許,煥熙就是這命道,天地的定數。
亦是他的命道,難以左右
恍然。
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砰!
熊妖飛身鋪上,刀槍不入讓二人難以招架。
柯白穩住身形,瞥了眼獨木難支的道人,道人身形凌亂,嘴角溢出鮮血,頭上的道紋從金色轉便成紅色。
尋常的道家,若是修道之人有入天道之天賦,大抵可入“氣存”,“釋氣”為二,再分體與氣二種,另有登樓,滄海二境,最后便是,歸墟。
但三圣山與云中觀卻與之不同。
他們入道便是登樓,十年成滄海歸墟二境,然后再成返璞,騰龍,方得天下始終。
黃粱是五年的登樓將入滄海,而道人司冢,滄海境。
再說在熊妖身下煞氣斐然的柯白,于他而言,做到煞氣與佛氣二氣平分為一境,佛煞渾然一體為一境,再往后,柯白便不知了,他的師尊也不知曉了。
“黃粱兒。”煥熙面色痛苦,陽光對她而言是現在最大的殺傷。
“你為什么出來?”黃粱從房檐上下落,摘下面具,勉強的觸碰到煥熙虛薄的臉龐。
“有些事我想跟你說。”
黃粱扶助煥熙,心里有些難忍的痛:“你說?!?br/>
煥熙也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支撐不了幾日,如若在受到光照,恐怕今日,就魂飛魄散了,可有些話終究要說,有些事也終究要面對。
即便她要看著黃粱生不如死。
難了之事成為了她最后的心愿。
道人總言,這人間一二事,最難的便是開口,因為你明知道開口會傷害,甚至破碎,可總有些事情,是人無法逃避的。
“我們有個孩子?!?br/>
“她在哪?”
“被司無流帶走了?!?br/>
“她身上穿著紅布繡的鴛鴦圖,裹著白色頭巾?”
“你怎么......”
黃粱愣住了,臉上的皮肉止不住的顫抖,眼眶中兩顆眼珠子也在顫抖,仿佛下一刻奪眶而出。
黃粱轉頭看向熊妖,猩紅的血色布滿了整個眼白。
“妖孽!”
黃粱面目猙獰,黑氣環繞,一條騰龍隨著風驟然沖出,朝著熊妖胸口猛地一擊,熊妖吃痛松開了被緊握的柯白。
“要你死?!?br/>
黃粱瘋魔般從空中席卷著無數厲鬼當頭擊下。
“你個小兒,莫要礙事!”熊妖張口吞下幾只厲鬼,朝著黃粱就是一巴掌,被打的凌亂的黃粱咬牙卷起拂塵掃向熊妖的腿。
一把卷住。
又一道白色拂塵從空中劃過,凌空畫符成:滅,殺,二字。
風卷成刃,侵襲熊妖的皮毛血肉。
“我以命控住他,你二人盡快施法將其斬殺,如若慢了,那流火會促成其妖王圓滿甚至巔峰,再往后,我三人就更不是敵手了。”
柯白道人相互對視,這黃粱臨陣倒戈究竟是真是假,柯白轉向看了眼守在一旁虛弱不堪的煥熙,心中大體明了。
“莫愁?!?br/>
莫愁一襲輕紗從空中墜落,她神情有些凝重:“黃粱說得對,這流火恐怕不是什么好兆頭。”
難怪,那熊妖說什么奪回焦土,這流火難道是天外妖物?
柯白坐身入金剛,雙眼怒睜,雙手合十,大金剛佛像虛影高數丈一掌壓下。
黃粱口吐鮮血,無數厲鬼竟被他吞入肚中,整個人都仿佛吃了飯食一般變得圓滾滾的,顯然是用了什么禁術。
道人也傾力畫符,以土,木,火為囚,意圖讓熊妖忌憚,可那熊妖似乎是收到了鼓舞一般,無所畏懼,沖破了數道符咒,朝著穩坐蓮花的柯白一腳踩下。
噗。
金身勉強支撐。
黃粱見柯白命在旦夕,渾身鬼氣頓時一泄,整個人龐大數倍有余,皮膚之下有厲鬼鬼臉連連浮現。
云中觀的禁忌之術:吞鬼成仙。
再一拳為柯白解圍。
一人一妖在府中交纏,整個城府支離破碎,城垣倒塌。
莫愁急忙閃身到柯白一旁將他扶起,柯白口吐鮮血,接連的金身被破讓他有些吃不消了,甚至根基也受到了損傷。
“沒事吧?!蹦顝目诖刑统龅に幘屯掳卓谥兴腿搿?br/>
清涼之氣順著喉嚨進入肺部。
柯白深吸一口氣,有些惱怒,即便是當時面對即將登天的慈眉也沒有如此狼狽,他仿佛還能在耳邊聽到慈眉的嘲弄:仙人廟的弟子連一個妖王都斬不了?
呸!
柯白咳了咳再次吐出一口淤血。
“我很不想說自己出自仙人廟,我師尊也說不想讓我背負著人魔弟子的名聲,可我入了這人間,見得滿地的殘骸,又與亂世有無二致?”柯白在莫愁驚愕的目光下自言自語:“今日,借師伯煞氣,當以仙人廟之名斬妖王于刀下?!?br/>
出了廟,柯白才知道自己對仙人廟的留戀,哪怕那里有一個食人數十年的大魔頭,哪怕那廟中背負了人間的邪魔外道之名。
但那里,還有一位照顧他十五年的怒目和尚。
當不負于仙人廟之名,無論魔與佛,盡出自我廟宇。
有人抬頭望天,仔細看來,那流火之下還有一絲金光,也有一絲黑氣,渾然天成。
“小子,也罷,就讓你看看,我這三十年的大魔頭究竟,幾斤幾兩?!贝让忌窔馊肭挚掳左w內,渾身爆響,將一旁的莫愁嚇得退后數步。
斬妖之刀緩緩出鞘。
天空風云驟變,雷霆電閃。
不弱于當日熊妖入妖王境的雷劫。
“這是.....天劫?”
是天劫!
黃粱與道人紛紛收其神通退避左右,就連那妖王也渾身緊繃如臨大敵:“那是.....什么?”那是什么?。?br/>
天劫與雷劫,區別在于,天劫存在著天道法則,有“必殺”之劫!
“柯白,你怎樣?”莫愁見柯白緊閉雙眼置天劫于不顧。
柯白聽到聲音緩緩睜眼,嘴角抬起笑容開口道:“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昔日仙人廟中,佛魔成道,差一步成天人之境,卻被金身佛子以滿堂金佛鎮壓,那金佛,立于仙人廟三十年,每每與之對視,慈眉總感到有傲然之氣。
哪怕我成了魔,亦是仙人廟的慈眉。
“你是何人。”熊妖嗅到了柯白的變化,和那漫天的煞氣。
“這小子,有些怠慢,佛煞之氣未能一體,不然,你區區一只妖王也輪到我來動手?不過這樣也好,聽好了?!?br/>
“柯白”望向天空,似乎不僅僅是對熊妖的警示,而是要宣告天下。
“吾乃仙人廟,佛魔張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