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
還未到辰時,宮門前,陸續便有嬌客來到——
后宮入主后,按照禮制,之后每日辰時,各宮嬪妃小主都需來此拜見皇后,再由皇后領著去向太后請安。
不過,此刻太后正于五臺山禮佛。
因而,這會兒后宮中最大的主兒,還是如今的新晉皇后。
何況這位還是蔣家嫡系,太后同族侄女,今兒個頭一天拜會,諸妃嬪自然都是嚴陣以待。
但……
昨夜鐘粹宮走水,殷曄拂袖怒去,到凌波殿呆了一夜之事,卻也并不是秘密。
如今,來拜見這位,何嘗又不是帶著些看好戲的心思?
而又因這一茬,原本對其敬畏萬分的眾妃嬪也不由生出了輕視之心。
在她們看來,即使出身再好,地位再高,不得君王寵愛……便也只是鎮不住場子的傀儡中宮罷了。
這不,此刻,鐘粹宮正殿儀元殿內堂,幾乎坐滿了各色美人。
皇后還未至,一時間,在座的眾人卻都不由都好奇起來。
說起來,如今這殿內后妃止有兩類——
一是殷曄上位前就陪在其身旁的諸位老人,份位較高,皆在嬪以上;一則是此次選秀中上來的新人。
當然,嚴格來說,皇后娘娘也屬此列。
只是其實名分早定,走了個流程罷了。當初選秀時獨居一隅,甚少與同批秀女交往。
除非同批選拔之人,其余人竟皆未見過她的面貌。
而那有幸見過其真容如今又入了后宮、到了這殿中的,更是寥寥。
因此這回,正主還未現身,新人多是心底思量,份位高的“老人”,卻耐不住同交好的伴兒低語起來。
至于談論話題……自是皇后娘娘大婚之夜被“遺棄”的“笑話”——
“聽聞皇后是蔣氏這代的第一美人……怎會?”
先輕聲開腔一貫唯恐天下不亂的麗貴嬪。
而其話一落,坐于其上側的惠妃便嗤了聲。
“妹妹,這你就不知道。那位可還是在北漠出身,縱是何等的嬌人兒,長年被那風沙一吹……”
她說著,手絹一揚,竟是掩口笑了起來。
見狀,隱隱聽到響動的其余人卻都有些訕訕。
惠妃是宮中老人,出身清貴,從前向來又最得殷曄寵愛,才敢這樣暗暗貶低中宮,但她們卻是萬萬不敢附和的……
“蔣貴人到!”
氣氛正尷尬間,內侍太監的一聲唱名,突地打破了低迷。
霎時,殿內眾人視線都轉了過去。
正見一襲淺藍色的宮裝女子,正在侍女的攙扶下,裊裊婷婷地緩步走了進來。
其打扮素凈,然那嬌顏上的緋色的春光……卻是難以遮住。
不難想象——昨夜是受了何等“寵愛”。
而具體觀其姿色,雖算不上絕美,但五官秀麗,膚色白皙、氣質如菊……總體論下來,在這后宮中,也稱得上頭籌。
“……這便是蔣妹妹罷?真真是個美人。”
片刻后,一位王姓貴嬪開了口,語氣泛酸
蔣婉思聞言,忙彎身謝道:“貴嬪娘娘過譽。”
但心中,卻是暗自自得。
這一世重生歸來,她早早用上了當時在宮中搜羅的美容秘法。更是注重下,才養出了如今的好容貌……
一時間,蔣婉思不禁有些飄然。
卻沒想到,下一刻,惠妃又冷笑地接了句。
“蔣妹妹確是出色。說起來,今兒早原想喚妹妹一起前來,無奈妹妹還伺候著皇上,脫不開身,本宮只得先行一步,便錯過了。”
她這么說,卻是因蔣婉思居住的凌波殿,正屬于她主位的甘泉宮中。
然而,殷曄卻只直奔了一個新人側殿……惠妃當然吃味。
今天再見這位得了圣寵的“新姐妹”,自是也沒什么好臉,便暗藏機鋒地諷刺了一番。
這下,就如把蔣婉思架在火上烤,為其拉了不少仇恨。
那一瞬,蔣婉思暗叫不好,忙恭謹彎身。
“是臣妾失禮,望惠妃娘娘多體諒……”
她說著,突然靈光一閃,道。
“昨夜是因皇上與皇后娘娘有幾分誤會,才特特找了臣妾開解。”
幾句話,立時就把矛盾全數轉到了云傾身上——畢竟她是中宮族妹,如此解釋,倒也說得過去。
果然,蔣婉思話才落,就有人恍然大悟般道。
“對,蔣貴人和皇后娘娘原是同族姐妹……蔣妹妹已如此出色,卻不知皇后是何風采?”
蔣婉思一頓,想起那艷絕的女子,笑容虛浮了瞬。
“皇后娘娘自然國色天香,遠勝于臣妾之平庸。”
話雖如此,她心中卻暗起了爭勝之心。
固有的五官條件雖不可改,但昨夜對方“獨守空閨”,想來必是形容憔悴,未必就比得上……她出水芙蓉的鮮妍?
蔣婉思想著,菱唇一抿。
下一刻,太監卻終于唱道——
“皇后娘娘到!”
那剎,殿內所有嬌客皆是精神一震,目光灼灼地循聲望去。
一片沉默。
眾宮妃怔然地看著那從內堂走出的女子,不約而同地……靜了。
一襲艷紅的宮裝在她身上,最是合適不過。
只略施粉黛,五官卻已是艷絕粲然。
宛如牡丹富貴花,雍容華貴;清冷的氣質又中和了那份過于逼人麗色,使其未滑入媚俗之流。
反而,如同雪地綻放之寒梅,美得生動、炙熱,卻又清艷出塵。
如此之絕色,當真的冠絕后宮。
就連方才驚艷一時的蔣婉思,更是被襯得黯然失色……
難以想象,皇上……竟會舍棄這位大美人,投向“清粥小菜”的懷抱?
一時間,其余嬪妃皆是心情復雜。
而蔣婉思見到族姐這副模樣,一瞬的晃神后,不由暗暗擰緊了帕。
……上首。
云傾在主位落座,不動聲色將眾的人神情盡收眼底。
自然,也捕捉到了那位“氣運之女”的恍惚。
她微勾起唇,想起了原世界中的發展——
蔣婉思故作姿態,激原主發作了一番,成功地把皇后“善妒”的印象傳播到了后宮前朝。而其卻在殷曄的憐惜中晉了分位。
但如今……
云傾略一頓,環視了一圈,倏地瞇起了眸:“諸位……?”
話還未落,眾嬪妃立刻醒了神,盈盈拜到。
“皇后娘娘萬安。”
“起吧。”
云傾冷淡道,端出十足嬌蠻的模樣——
既然要的是奪位,她自然不會在這些一心宮斗的后妃身上多費細膩心思。
相反……一位囂張跋扈的皇后,不僅能快刀斬亂麻地對付蔣婉思,更能起到迷惑殷曄的效果。
因此當眾人直起身,云傾將手邊的茶杯重重一放,直接發難道。
“蔣貴人,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