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部分孩子在童年的某個時間段向往過游樂園。
    林凜也一樣。
    “我的生日愿望是一家四口一起去逛游樂園。”
    “一家……四口？”姜穎和林池昂原本各忙各的, 一個背劇本，一個看文件，聞言齊刷刷朝他看過來。
    林凜意識到說漏嘴了，不小心把圓團加了進去, 發怔的表情沒出現多久，便不慌不忙道：“還有陳盞哥哥。”
    首先發問的是林池昂, 冷冰冰質疑：“他算哪門子家人？”
    林凜：“所以他和殷榮瀾加起來，勉強算一個。”
    林池昂淡淡做著糾正：“除非特殊情況，家人多是指靠血緣維系的。”
    林凜：“我用學習機搜索過陳盞哥哥的小說。”
    聞言林池昂默默決定把學習機的聯網功能給關了。
    林凜：“并且學會了很多新奇的詞語，他算是我半個老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可以歸類為家人。”
    過去幾年間, 林池昂從來沒有打過孩子, 此刻他深深覺得這熊孩子可能缺少一頓愛的毒打。
    面對即將拿起晾衣架的‘老父親’，林凜也不擔心，畢竟這個家里大多數時間是媽媽做主。
    果然，姜穎用一個眼神按住了丈夫的行動, 平靜開口道：“如此一來, 你所有的老師豈不都是親戚？”
    “不一樣。”林凜從善如流回答：“他們是付費的，存在雇傭關系。”
    “……”姜穎放棄爭辯這個話題, 既然是生日愿望，她滿足就好。
    打給陳盞詢問這件事, 想看看對方有沒有時間。
    聽完前因后果，陳盞看了下王城發來的行程表, 表示周三有空, 通話結束后皺了皺眉。
    殷榮瀾剛洗完澡, 余光瞄到他斂眉的表情，開口問：“怎么了？”
    陳盞沒頭沒尾地說道：“總感覺有點古怪。”
    思索了一會兒才把事情說給殷榮瀾，后者的目光穿過他直接望向院子里玩耍的三個圓團，忽然道：“以后對林池昂好一點。”
    陳盞驚訝挑眉：“為什么？”
    殷榮瀾放下吹風機，認真道：“你可能害了他。”
    “……”
    工作日游樂園的人不算太多，秋天戴著墨鏡口罩出門也不會引來過多揣測。
    雙方約在摩天輪下匯合，林凜對陳盞沒有林池昂那般抵觸，碰面后很有禮貌地問好。
    陳盞遞過去一件小禮物，笑著說了句：“長高了。”
    林凜下意識往他的連帽衫里望，期望看見圓團。可惜身高差太大，根本瞧不見什么，想了想伸出胳膊：“抱抱。”
    一旁林池昂沉著臉，自己兒子究竟喜歡陳盞哪點？
    陳盞則一眼就看穿這小孩在打什么主意，指了指背后的雙肩包，林凜頓時眼前一亮。
    游樂園實行一票通玩，姜穎征求孩子的意見：“想先去哪里玩？”
    林凜：“鬼屋。”
    這樣他就能趁著黑暗把圓團揣過來擼。
    姜穎并未疑心林凜的選擇，只當小孩子沒畏懼感。至于林池昂……一個聽鬼故事都會把腳縮進被子里的，佯裝若無其事道：“我去幫你們買些吃的。”
    姜穎沒拆穿：“去吧，順便把票買了。”
    林凜迫不及待要進鬼屋，姜穎本想牽著他，但看后者沒有要從陳盞懷里跳下來的想法，念著是過生日，便暫時放縱了他的一舉一動。
    而另一邊，售票人員正在對林池昂做提示：“我們一般建議十歲以上的孩子再進鬼屋。”
    林池昂實話實說：“他比我膽子大。”
    售票人員無動于衷：“再往南邊走，還有一個聊齋主題的鬼屋，不算太恐怖，建議你們帶孩子去玩。”
    林池昂不再爭取，過去說明情況。
    聽到不滿足條件，林凜未見多少失望，改口道：“摩天輪也行。”說著指了指陳盞：“我和他一起坐。”
    林池昂想要說什么，姜穎先一步揮揮手：“準了。”
    摩天輪的票好買，很快，林凜如愿和目標對象一起處在單獨的空間內。
    陳盞對娛樂設施不大感興趣，百無聊賴望著窗外的風景。期間雙肩包動了動，圓團自己打開拉鏈，爬了出來。玻璃是透明的，為了不過度引人注意，圓團跳到陳盞腿上，像是個玩偶一動不動。
    陳盞摸了摸圓團的頭，看向林凜，笑了笑道：“當初讓你看到這個也不知是好是壞。”
    林凜鄭重其事：“它說要帶我征服星辰大海。”
    陳盞搖了搖頭，到底是個孩子，這股中二勁倒是和林池昂有幾分相似。
    說罷把圓團遞過去：“抱著吧。”
    林凜享受地瞇瞇眼，軟軟的，手感真好。
    想到他的宏大愿望，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陳盞不放心地叮囑圓團：“教育講究循序漸進。”
    而不是剛開始就灌輸飛上天的理念。
    圓團被薅地也挺舒服：“都是從你那里學來的知識，放心好了。”
    有了這句話，陳盞的心幾乎是立刻吊到了嗓子眼。
    林凜忽然道：“陳盞哥哥，不如你教我兩天。”
    “你想學什么？”
    “都行。”林凜：“我想試試不通過中間商能學成什么樣。”
    陳盞瞥了眼圓團，它渾然不在意，反而舉起雙手表示支持。
    捏了下圓團的胳膊，陳盞皺眉：“變異了么？”
    雖然同樣胳膊十分短，但對比零七六要好上很多。
    “我每天都堅持做拉伸運動。”圓團得意道：“還年輕，有機會改造身體。”
    摩天輪慢悠悠地晃過一圈，重新回到地面時，林凜指著殷榮瀾的方向低聲道：“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大好。”
    陳盞反問：“你看這里有誰是一個人坐摩天輪的？”
    情侶家人朋友，殷榮瀾被襯托的像是孤家寡人。
    林凜若有所思：“原來是我拆散了你們。”
    正說著，收到來自對面警告的視線，林凜驚訝：“連小孩子的醋都吃。”
    陳盞面不改色道：“間接說明在這段感情中，他自卑。”
    林凜一點即通：“因為哥哥你太優秀了。”
    “就是這個理。”
    相處久了，難免會有一樣的習性，林凜無意識學著圓團搓了搓臉：“我也想變得像你一樣優秀。”
    可惜沒有勻給他們太多的時間交談，林池昂走了過來，像是防賊一樣地盯著陳盞。
    林凜沒有任何緩沖地發表想法：“爸爸，我想去他家住幾天。”
    林池昂眼皮一跳，聲音暗含警告：“乖兒子，你說什么？”
    林凜認真道：“現在是假期，我想多學點東西。”
    趕在被拒絕前，進一步發表見解：“第一，以毒攻毒，等我出師就可以用從他那里學來的知識保護爸爸；其次，人只有面對未知才會驚恐，您不該潛意識里害怕他；再者，取長補短，別人有一套獨特的生意經，我該學學看。”
    不過幾句話，既打了感情牌，又分析了利弊，甚至暗含激將法，根本不給林池昂做選擇的機會。
    “……”林池昂鎮定下來，臉色復雜地望著姜穎：“這孩子究竟像誰？”
    姜穎沉默了：“……說不好。”
    林凜如愿以償被牽走，姜穎還算比較開明，給了他三天在外放飛自我的時間。
    從游樂園分別時，林凜鄭重承諾：“電視上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姜穎定定看著他：“在我后悔前，你還有一分鐘離開的時間。”
    林凜毫不猶豫揮揮手關上車門。
    除了兩個當事人，沒有人對這個決定感到歡喜，包括殷榮瀾。
    從后視鏡瞥到和陳盞說話的小孩，殷榮瀾輕嘆一聲，失算了，陪著出來玩了一趟，還捎回來個拖油瓶。
    和他猜想的一樣，從回去起，陳盞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林凜身上。命理不可信，但有一點算命的說得沒錯，這人天生招小孩子。
    “沒有誰能永遠停留在至高點，”陳盞慢悠悠開始當老師：“任何時候記得為自己留一條后路。”
    林凜歪著頭：“有些深奧。”
    陳盞舉例：“好比我一周后有個活動要參加，但品牌方想要壓價。”
    林凜：“為什么？”
    “算算時間也該過氣了。”陳盞不甚在意道：“所以需要借助一點熱度。”
    接下來的一小時，林凜親眼看他秀了一把操作，但見陳盞翻出很久以前的美食賬號，還有開馬甲寫的劇本，打電話聯系經紀人，讓其就這些進行炒作。
    姜穎是影后，有關娛樂圈的事情林凜免不了從小耳濡目染，哪怕是從一個智商略高的孩子角度來看，這場炒作……簡直是在踐踏觀眾的智商。
    公關稿如下：白天，他是一名普通的作家，夜晚，則化身為知名美食博主；一雙手，擎得住筆桿，拿得了菜刀；游走在美食和虛幻的世界里，且看他如何闖出另一片天地！
    “是不是，有點太過生硬？”林凜理智地提意見。
    陳盞：“有人追星是為了尋找精神寄托，我明顯不滿足這個條件。”攤了攤手道：“那就只能走另外一條路，制造點歡樂。”
    說白了，一點娛樂性罷了。
    王城的動作很快，請來的水軍也很浮夸，頂上熱搜后，評論里迅速掀起古早風。不少學著寫相應的文案，當然也有嘲諷的，很快淹沒在過于歡脫的網友發揮里。
    【答案星：不得不說，這炒作實在尷尬。我都是用手捂著眼睛，再露出一條縫看完，然后……笑了。】
    【小酒：的確尷尬到無法形容，全程像是在看恐怖片！】
    【蘆薈開花：啊，是他，是他，就是他！震驚！居然都是他！】
    ……
    林凜用平板看著評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想不通其中有何關竅。這么拙劣的手法，那些網絡噴子居然沒有群起而攻之。
    陳盞：“把握好度。拿自己炒作可以，但盡量別帶上他人。”
    林凜沉思片刻，重重點頭：“有道理。”
    陳盞：“好歹師徒一場，我有個東西送給你。”
    說罷起身在柜子里翻找，沒多久翻出幾個小本子：“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生活中有什么靈感要及時記錄。”
    盯著小本子許久，林凜一臉嚴肅從他手中接過，鄭重地就像是在迎接傳承：“放心，我絕不會有辱師門。”
    正好路過的殷榮瀾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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