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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拔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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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坐在地上,臟污的頭發一綹一綹的打著結,鋪散開來。她衣衫凌亂,已經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卻是散發著濃烈的臭氣。
    她不能動,不能說話,姿勢也很是怪異。而她面前是個香案,上面擺放著一尊牌位。
    沈妗呼吸一滯,雖然這個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但是多年的相處使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個女子,是她的親姐姐沈嫻。
    她不由覺得更為恐慌。在她的印象里沈嫻雖是庶出,卻一直溫柔嫻靜,心高氣傲,容色秀麗。可是她現在的模樣,哪里還有以前的風姿?短短時間,她竟然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怪不得那些官差怎么也找不到沈嫻,原來是落在沈妤手中了。
    而她現在也被沈妤關到了這里,沈妤是不是會像折磨沈嫻一樣折磨她?
    她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膛,呼吸越發濃重,直勾勾的盯著沈嫻,一時忘記了質問沈妤。
    沈妤唇角輕挑:“怎么,你們姐妹多日不見,三姐看了如此久還沒有看夠嗎?也罷,你就多看一會罷,珍惜你最后的時光。”
    沈妗忘記了發怒,轉頭望著她:“珍惜……珍惜什么時光?”
    沈妤笑道:“珍惜你身體還能齊齊整整的時光啊。”
    這是明晃晃的恐嚇!
    沈妗握緊了拳頭。不對,這怎么會是恐嚇呢?沈妤既然敢將她帶到這里來,又讓她見到沈嫻,說明已經想好會如何折磨她了。
    思及此,她越發恐慌,可是到這個時候,她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向沈妤求饒。
    她仍是色厲內荏道:“沈妤,你實在是膽大包天。我是景王側妃,你竟然敢私自囚禁我!我警告你,你最好趕緊放我出去,若是被人查到,你會是什么罪名?”
    沈妤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她抬手掩唇,寬廣的袖子垂下,上面的花紋嬌妍精巧,襯得她的手腕越發纖細白皙。
    “被誰查到?景王嗎?”
    沈妤嘲諷的笑容格外刺眼,沈妗越看越氣。她大聲道:“雖然我只是個妾,但卻是側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你不能這么對我,不能這么對我!”
    沈妤下頜微抬:“我就這樣做了,你能奈我何?”
    沈妗一下子委頓在地,伸出柵欄的手也無力的垂下。
    是啊,她威脅沈妤又有何用,沈妤不放她出去她有什么辦法?
    她咬咬牙道:“沈妤,我們之前雖然略有齟齬,但好歹是一家子姐妹,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呢?”
    沈妤收斂了笑容,冷冷道:“那你想過你之前是怎么對我的嗎?你可曾想過你們二房如何對待洹兒的嗎?你們一家人,流著同樣的血,有著最近的血緣關系,一樣的骯臟,一樣的自私自利。竟然還想奪取爵位,奪取不屬于自己的景王妃之位,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沈妤的態度不但沒有任何軟化,反而是肆無忌憚的羞辱她。沈妗恨不得將沈妤千刀萬剮,但是她知道若是想活命,就不能激怒沈妤。
    是以,她奮力壓下勃發的怒氣,道:“就算我做錯了事,可是你不是好好地嗎,你和二弟不是毫發無損嗎?反觀我母親、父親和大哥,被你害成那個樣子,難道你還不滿意嗎,非要趕盡殺絕嗎?”
    沈妤聲音和緩,卻是一字一字擲地有聲:“沈妗,若是我蠢,就活該被你們算計嗎?若非我早有準備,洹兒就活該被你們害死嗎?你說的輕巧,實際上讓人作嘔。”
    沈妗抱住頭,失聲尖叫:“可是二房已經付出代價了,你還想怎么樣?我畢竟是你堂姐,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沈妤揚唇一笑:“沈妗,以前的事我倒是可以不追究,但是這次的事呢,就算了嗎?”
    沈妗目光躲閃,裝傻充愣道:“你……你說什么,我不知道。”
    沈妤嘲諷的笑笑:“事到如今,你就算不承認也是無用,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你算計我在先,還不準我反擊嗎?沈妗,你可知你敗在哪里了?”
    沈妗恨恨的盯著她。
    沈妤道:“自作聰明。”
    沈妗心跳一停:“你說什么?”
    “沈妗,你覺得自己聰明,可是別人也不傻。就算曾經傻,在看過這么多算計后,也變聰明了。”沈妤淡淡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妗啞聲道:“沈婳!那個賤人,她竟敢算計我!”
    沈妤嗤笑:“得了罷,沈妗。難道你殺了別人的親人,還要別人感恩戴德,被你利用嗎?做人,怎么能這樣呢?”
    沈妗大聲道:“沈妤,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把我們關到這里來,你簡直是無法無天!我可是皇家側妃,皇家人!”
    “沈妗,你還不知道外面的傳言罷?”沈妤輕聲道。
    沈妗聲音僵住:“什么傳言?”
    沈妤嘆息一聲:“京城人人皆知,你被山匪擄走,不知所蹤,恐已失了清白。你覺得,就算你回到景王府,景王會允許你活著嗎?他的側妃被山匪玷污,可是他的污點。按照慣例,失了清白的女子都是要自盡或者常伴青燈古佛的。所以,我將你關起來,沒有任何人會去查。他們只會以為你是被山匪殺了,或者不堪受辱羞憤自盡。”
    沈妗怔愣在原地,片刻后,她大聲喊叫起來:“沈妤,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蘇葉用鞭子恨恨抽過去,怒斥道:“別用你那雙臟手碰我家姑娘。”
    沈妗撕心裂肺的喊道:“你算是什么東西,竟然敢打我?”
    蘇葉輕嗤一聲:“奴婢的確算不得什么東西,可是能被關到這里來的人,能是什么好東西嗎?沈側妃,在說我的時候,你先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罷。”
    沈妗見服軟沒用,只能大聲叫罵:“沈妤你這個賤人,快放了我!你沒有資格這么對我!”
    沈妤好整以暇道:“罵夠了嗎?”
    蘇葉道:“沈側妃還是省點力氣罷,這里每天就供應一頓飯,不然餓的時候,怕你撐不住。”
    沈妗眼中氤氳著淚水,順著柵欄滑下去,坐到了地上。
    她嗚嗚咽咽的哭著,道:“沈妤,這世上竟然有你這樣狠毒的女人,是你將我們二房害成這樣的……早知如此,當初在你小時候就該殺了你……”
    沈妤道:“狠毒的人是你們罷。”
    沈妗緩緩轉過頭,眼神刻毒:“都是你害的,就是你害的。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恨你,討厭你!”
    沈妤笑了:“怎么你們每個人都這樣說,沈婳如此,沈嫻如此,你亦如此。”
    沈妗厲聲道:“我明明處處比你強,憑什么要被你壓一頭?因為沈妘是嫡長女,所以她可以輕而易舉的嫁去王府,因為你是長房嫡女,自小有姐姐和祖母寵愛,所以你得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就連婚事也是!你為什么不去死,沈明洹為什么不去死!若非是他占著爵位,我們能被逼無奈做那些事嗎?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憑什么地位要高出我父親,我大哥文武雙全,爵位合該是他的!”
    明明是貪得無厭,覬覦別人的東西,卻說成被逼無奈。二房一家子的完全不知禮法道德為何物。
    沈妗大叫道:“就是你和沈明洹,奪走了屬于我的東西,那些地位、寵愛,景王妃的位置,通通是屬于我的!”
    沈妤譏笑一聲:“人往高處走,你想往上爬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這副嘴臉,實在是太可笑。要怪你就該怪沈序,怪他為何出生太晚,沒有成為嫡長子,怪呂氏為何不是世家貴女,讓你嫁不去高門做正妻。沈妗,這都是命,你就得受著,遷怒于人,只會越發讓人瞧不起你。”
    沈妗惱羞成怒:“沈妤,你心腸如此之毒,比又能好到哪里去?”
    沈妤柔聲道:“你錯了。你那叫狠毒,我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你以為我對付二房的事祖母不知道嗎,她老人家心如明鏡,卻不阻止,你可知為何?”
    沈妗憤恨道:“自然是因為那個老太婆偏心你!”
    沈妤垂眸笑笑:“事到如今,你還是那么自欺欺人。祖母之所以對我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她是個正直無私的人,早就看清了你們二房的真面目。她給過你們機會,可是你們不領情。那么,為了沈家的將來,為了沈家全族,祖母只能舍棄你們了。”
    沈妗不愿相信:“你胡說,父親畢竟是祖母的親生兒子,她怎么會眼睜睜看著你謀害父親?”
    “我所言是否屬實,你心里清楚,就算你不承認,我也不會逼迫,反正——”她莞爾一笑,燦若云霞,“二房已經完了。”
    “這下你高興了,你滿意了?!”沈妗張牙舞爪道,“賤人,賤人!”
    沈妤輕嘆:“翻來覆去就這兩句罵人的話,你說不膩我都聽膩了,能不能說點新詞?另外,我的確很高興,很滿意,你聽明白了嗎?”
    沈妗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沈妤,你到底這樣才能放過我?”
    “放過你?前世的時候,你可未想過要放過我呀。”沈妤指指心口,“被好姐妹背叛的滋味,我午夜夢回的時候想起來,心還會痛呢。”
    漆黑的密室只點燃著一只火把,她的面容一半在光亮中,一半在黑暗中,她唇角含笑,就像深夜綻放的曇花,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那感覺……就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向她討債的厲鬼!
    沈妗嚇的倒退了一步:“你……你到底要對我做什么?”
    沈妤聲音溫和如情人的呢喃:“別急,我還有件事要告知你。你可知,陸行舟恨不得殺了你,他明知我要對付你,卻故作不知,就是想借著我的手報仇呢。”
    沈妗更不想相信了,她立刻道:“你胡說!我與他沒什么深仇大恨,他就算不喜歡我,也不會眼睜睜看我死。他……他以前對我一往情深,若非你從中作梗……”
    沈妤淡淡接過話去:“你就可以繼續腳踏兩只船了是嗎?”
    沈妗面色窘迫,她不愿承認她是個愛慕虛榮、水性楊花的女子。她一邊想要嫁給景王,又想一直勾著陸行舟。
    沈妤道:“別以為世上只有你一個聰明人,陸行舟一時被你迷惑,等他想清楚了,對你只有無邊無際的怨恨。捫心自問,你落到這樣的下場怪誰?若非你貪得無厭,得隴望蜀,你也會一生幸福美滿的。”
    沈妤說的是前生。
    即便前生陸行舟對沈妤極為殘忍,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陸行舟是個癡情的人,也是個有擔當的人。
    只是他的癡情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
    陸行舟愛一個人,會為她付出一切,可是他厭棄一個人,就會棄若敝履,這種愛看似無私,實則自私。
    若沈妗安守本分,和陸行舟在一起,她一定會一生平安喜樂。陸行舟一定會很寵她,恨不得將一顆心挖出來給她看,將世上所有的好東西捧到她面前,成為一個好夫君,好父親。
    可是她不知珍惜,對她來說,至高無上的權勢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沈妤和陸行舟都是她的踏腳石。
    沈妗自然也想到了這些,這一刻,她是從未有過的悔恨。
    她是腦袋壞了,才癡心妄想嫁給景王做正妃,若她沒有這么多心思,她會嫁給陸行舟,成為京城所有女子羨慕的人。
    眼淚順著她的指縫流下來,她冷笑道:“就算他恨我又如何,你對他癡心一片,不也沒能嫁給他嗎?”
    沈妤釋然一笑:“我和你不一樣,我不嫁他,是因為我不愿意,我早就不在意他了。”
    說著,她揮揮手,蘇葉打開牢門進去了,又迅速關上,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沈妗感到了死亡來臨的恐懼,她坐在地上往后蠕動著:“你……你要做什么?”
    蘇葉拔出劍:“你和沈嫻是親姐妹,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她變成什么樣子,你也要變成什么樣子。”
    “我不,我不要!”沈妗聲音尖銳,“沈妤,五妹,你饒了我罷,饒了我罷。我保證永遠消失在你的視線,再也不敢與你作對了……”
    “晚了。”沈妤道,“從你害死我的那一刻起,我對你的姐妹之情已經沒有了。這是你的報應,你得受著。”
    她神色清冷道:“蘇葉,開始罷。”
    從密室出來,外面是艷陽高照。沈妤望著熾熱的太陽,有些不適應,抬手用袖子擋住陽光。
    這時候,一片巨大的陰影擋在她面前。沈妤放下袖子,看清面前的人,皺眉道:“紀世子為何在這里?”
    這可是她的農莊,紀晏行怎么進來的?還有,他怎么知道她在此處?
    紀晏行一身紫衣,風流倜儻,落落灑脫。他一雙含情眸子彎起,笑道:“聽聞你到了這里,我正要見見你,所以就跟來了。怎么,都處理好了嗎?”
    他說的是沈妗。
    沈妤皮笑肉不笑道:“世子對我的事情還真是了如指掌。”
    紀晏行拂了拂耳邊的頭發:“不過是些許小事,只要有心,自然能查到。”
    沈妤抿抿唇:“你跟蹤我?”
    雖然她用詢問的語氣說出來,但是她已經確定了。
    紀晏行十分厚臉皮道:“話別說的如此難聽,我是保護你。”
    沈妤笑了一聲:“那我是不是還要多謝世子的一片好心?”
    紀晏行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若是寧安妹妹執意要謝我,我也不會推辭。”
    沈妤冷了臉,正色道:“寧國寺走水那天,殺了山匪的那幾個護衛,也是你派去的?”
    紀晏行沒有否認,笑的十分欠揍:“寧安妹妹果然是冰雪聰明,這么難的問題一猜就猜到了。”
    沈妤忍住要打他一頓的沖動,道:“真是勞煩世子了,您的人救了我,我自是感激不盡,但是我不需要您的保護。我不管那些人隱藏在何處,請世子立刻撤走。”
    她的目光隱藏著怒意,就像是發怒時的小狼,明明想伸出鋒利的爪子,卻是又收回去了。紀晏行一雙眼睛閃爍著動人的光芒,滿是笑意,越看她越覺得可愛。
    不由自主的,他起了些逗弄的心思,道:“若是我不撤走,你會如何?”
    沈妤唇角牽起:“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紀晏行饒有興趣道:“怎么個不客氣法?是打我一頓,還是讓楚王的人趕走我的人?”
    沈妤瞥他一眼:“既然世子什么都知道了,就不必我多說了罷?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亦不愿你監視我。”
    紀晏行長嘆:“楚王果然思慮周全,看來他果然十分喜歡你。”
    沈妤面色越發冷了:“這就不勞世子操心了。”
    “你呢?”紀晏行漫不經心道,“你也中意他嗎?”
    沈妤一時啞然,道:“世子,這好像不是你該管的。你若是真的那么閑,不如再在京城闖點禍,給陛下添點堵,說不定他就放你會北地了。”
    紀晏行卻是不依不饒道:“你真的中意他?”
    沈妤終究忍不住發怒了,她冷笑道:“與你何干?”
    紀晏行勾勾唇角:“你到底喜不喜歡他,自然是與我無關。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你和郁珩還是走遠一些比較好。你應該知道以他的身份,你若和他在一起,會給沈家帶來麻煩的。”
    “這一點,就不勞煩世子提醒了。”
    紀晏行搖頭笑笑:“我知道你們在謀劃什么,但是就算最后郁珩真的能上位,你和他也是不可能的。”
    沈妤猛然回頭凝視著他:“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紀晏行笑道:“沒什么,就是說你們不合適。”
    “紀晏行,我到底與誰合適,不是你說了算的。”
    紀晏行難得一本正經道:“你是個極為理智的人,我想知道,所謂男女之情和家族利益,你更在乎哪一個?”
    沈妤微怔,張張嘴道:“我……”
    “家族是嗎?”
    沈妤別過臉去,不想看他。
    紀晏行笑容浮起:“你若果真為沈家著想,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沈妤覺得可笑,紀晏行以為他是誰,憑什么管她的事?
    “我不能和楚王走得太近,難道要和你走得近?”
    紀晏行是鎮北王世子,也是皇帝扣下的人質,和他走近只怕會更危險。
    沒想到紀晏行脫口而出:“自然。”
    沈妤一愕,她以為紀晏行又在開玩笑,可是她看著他的表情,發現他的確是認真的。
    她遲疑道:“你到底在說什么?”
    紀晏行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相信我,我們才是最合適的。”
    沈妤拿開他的手,挑眉冷笑:“紀世子又在說什么胡話?紀家的處境,你真的不知道嗎?我可不想和紀家扯上一丁點關系。”
    紀晏行看著自己的手,輕笑出聲:“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說真的,我們兩個在一起才是天經地義的。”
    沈妤除了覺得莫名其妙,并沒有覺得羞赧。她道:“紀世子喜歡我么?”
    紀晏行笑聲更加爽朗:“我們有幼時的情誼在,你看我幾次三番幫你,難道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嗎?”
    沈妤扯了扯唇角,紀晏行的話從來只有三分信。
    紀晏行輕咳一聲:“當然,幼時我對你做過不好的事,但那時年紀還小,你就不要與我計較了。”
    沈妤道:“紀世子是個聰明人,自然應該知道我們兩家不該走的太近,你說這話又是何意?”
    猶豫了一下,紀晏行道:“有些事我暫且不能告訴你,待時機成熟你就會知曉了。但是無論如何,你和郁珩是不該在一起的,我們在一起才是眾望所歸。”
    沈妤目光無波無瀾,審視的看了他一會:“世子說完了嗎?”
    紀晏行:“……”
    “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世子也請回罷。”沈妤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這個農莊可是我的,外人不得擅闖。”
    紀晏行見她沒聽進去,只能死皮賴臉的跟在后面。
    蘇葉氣悶,這個鎮北王世子,不但明目張膽的挖楚王殿下墻角,還這么不要臉。若是楚王能向紀晏行學學,說不定早就贏得姑娘的芳心了。
    蘇葉氣呼呼的往前走,掀開車簾道:“姑娘,天色晚了,咱們趕緊回去罷。”
    紫菀抬頭望了望天,心頭疑惑,天色晚了嗎?
    沈妤乘坐的馬車很是低調,在人群中很不起眼,可是紀晏行騎著高頭白馬跟在后面,就引人注目了。
    這樣一個俊朗不凡又氣質不俗的男子,想來馬車里的人身份也是無比尊貴。
    也不知道馬車里到底是男子還是女子,不過看蘇葉坐在車轅上,想來里面的人是個姑娘?
    沈妤覺得慶幸,幸好她沒有在街上拋頭露面,否則那些小姑娘嫉妒羨慕的目光會將她射穿的。紀晏行也太招搖了。
    馬車路過珍寶閣,沈妤讓馬車停下了。
    “蘇葉,你去告訴紀晏行,就說我要在街上逛逛再回去,不必勞煩他護送了。”
    蘇葉心中雀躍,姑娘有意趕紀晏行走,看來心里最在意的還是楚王。
    紀晏行聽了蘇葉的話,策馬到了沈妤的馬車旁邊,隔著簾子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記著我說的話。”
    微風吹過,簾子微微揚起,透過縫隙,看到沈妤精致的側顏。她淡淡道:“世子請回罷。”
    紀晏行無奈的笑笑,給了馬兒一鞭,馬兒撅起蹄子跑了。
    沈妤下了馬車,進了珍寶閣。殊不知,這一幕被臨水閣二樓雅室的人盡收眼底。
    從珍寶閣出來,一個灰衣侍從攔在了沈妤馬車前,神色倨傲道:“寧安郡主,我家主子請您上去一敘。”
    聽這語氣不善,沈妤面容平和道:“不知你家主子是誰?”
    “郡主上去就知道了。”
    蘇葉在沈妤身后保護著,聞言不禁冷了臉色:“你家主子好大的氣派,居然敢命令我家郡主?”
    紫菀也道:“是啊,你不說你家主子是誰,我們憑什么上去,萬一遇到壞人怎么辦?”
    灰衣侍從猶豫了一下,聲音壓低了些,仍是不掩居高臨下:“我家主子是懷寧公主。”
    原來是公主啊,公主的確比郡主品級高,怪不得此人這般驕傲。
    但是安德妃都死了,安家也被滅門了,皇帝也不像以往那樣寵愛她了,她還是這么目中無人。
    不過,這樣很符合她的性格。
    “不知懷寧公主請我過去所為何事?”沈妤眸光一閃。
    侍從不容置疑道:“郡主上去就知道了。”
    “姑娘……”紫菀略有擔憂。
    沈妤微笑道:“公主相邀,莫敢不從,請帶路罷。”
    她和懷寧公主并無交情,懷寧公主請她過去,難道是為了景王和安德妃的事?
    罷了,她就會會這個高傲的公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沈妤跟著灰衣侍從來到了二樓雅室,一開門香風陣陣撲面而來。
    懷寧公主穿著海棠紅繡牡丹長裙,白皙的肌膚,水汪汪的杏眼,尖尖的下巴,嘴唇上抹了艷紅的口脂,滿頭華麗的首飾,整個人艷麗逼人,光彩奪目。
    但是沈妤一出現,她的美麗生生被壓去了幾分。沈妤只是一襲青色衣裙,不施粉黛,卻是瑰姿艷逸。發上只插著一支白玉簪,清雅又不失明艷。
    懷寧公主涂著紅色蔻丹的指甲收緊,即便她也是個女子,也被沈妤的容貌驚艷了,但隨之而來的是嫉妒和怨恨。
    想到方才她看到的那一幕,心中的火氣‘騰’的一下燃燒起來。
    她那么喜歡紀晏行,無論是紀晏行的身份、容貌、還是氣質,都令她著迷。可是她卻得不到紀晏行一個眼神,沈妤又憑什么得到他的另眼看待?
    她可是皇室公主,沈妤不過區區郡主,怎么敢搶她看上的男人?
    她越是憤怒,笑的越發嬌媚:“寧安郡主終于過來了,快請坐罷。”
    沈妤給她見了禮,坐在了她對面。
    即便懷寧公主對她很是客氣,但是她仍然能察覺出懷寧公主對她的敵意。沈妤心中納罕,不知道懷寧公主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懷寧公主和顏悅色道:“寧安郡主出府游玩?”
    沈妤矜持的笑道:“不過是出去散散心罷了,公主今日怎么有時間出宮?”
    安德妃死了沒多久,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看起來像是一點也不傷心。
    雅室里只剩下幾個心腹,懷寧公主道:“我和郡主一樣,出宮散散心,郡主只有一個人嗎?”
    這分明是明知故問。沈妤道:“的確只我一人。”
    懷寧公主一只手在袖子里握緊了,另一只手掩著唇咯咯笑了:“可是,我方才分明看到,晏行哥哥也是和郡主一道的。”
    沈妤恍然大悟,她總算是明白懷寧公主為何要請她一敘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懷寧公主竟然看上了紀晏行。
    不過細細想想,也沒什么奇怪的,紀晏行的確很容易討姑娘們喜歡,公主也不能免俗。
    思及此,沈妤微笑道:“不過是偶然遇到罷了,世子好心,送了我們一程。”
    懷寧公主執起茶盞:“哦,是嗎?”
    紀晏行對她冷漠以待,從不會主動送她!怎么偏偏就看上沈妤了呢?
    “當然。”沈妤道,“公主對紀世子很感興趣?可惜,我與世子并不相熟。”
    聽沈妤說她和紀晏行不熟悉,懷寧公主心里舒服了些,但還是覺得不甘:“那天嚴家馬場上發生的事,我也有所耳聞。聽聞陸二公子差點傷到小侯爺,晏行哥哥特意趕去為小侯爺出氣呢,此事可是真的?”
    她的視線緊鎖著沈妤,不放過沈妤的任何細微的表情。
    沈妤被這個眼神看的很不舒服,她云淡風輕道:“的確是真的。”
    懷寧公主手一抖,差點將茶盞掃落在地。她笑吟吟道:“晏行哥哥還是第一次為人打抱不平呢,郡主真是幸運。”
    沈妤看清了懷寧公主的真實目的,也不再客氣,道:“這應該是舍弟的幸運。”
    懷寧公主溫和的嗓音帶了幾分質問:“郡主不是說與晏行哥哥不相熟么,他為何會做出此舉呢?”
    若說方才沈妤還想應付應付懷寧公主,趕緊離開,現在她卻是不高興了。
    懷寧公主喜歡紀晏行就去追好了,憑什么質問她?
    她的聲音也含了三分冷意:“關于此事,我就不知道了。其實我也很奇怪,紀世子為何要管這種閑事,公主若是好奇,可以去問問他,反正世子進宮的機會很多。”
    懷寧公主的目光冰寒如刀:“郡主不要打馬虎眼。關于晏行哥哥,我還是有些了解的。他看起來風流不羈,可實際上,他待人冷漠,不近女色。每日喜歡吃喝玩樂,甚至總是在京城闖禍,但是為別人打抱不平的事,他從未做過,更不會主動護送一個女子。你還敢說,你和他不熟悉嗎?”
    沈妤低頭轉動著茶盞,再抬起頭,神色冰冷:“所以,公主是來興師問罪的?”
    懷寧公主抬起下巴,傲然睥睨道:“我只是想聽你說一句實話。”
    沈妤不緊不慢道:“然后呢,公主打算如何?”
    懷寧公主面色一冷。
    沈妤笑容譏諷:“就算我真的和紀世子有些交情,又與公主何干,你憑什么到我面前興師問罪?難不成,我與誰認識,還要經過公主同意?再者,我對紀世子沒興趣,是他死皮賴臉的跟著我,也是他自作主張多管閑事。公主若是心存疑慮,大可以去問他,與我何干?”
    懷寧公主的表情被凍住了:“沈妤,你竟然敢與我這樣說話?”
    沈妤眸中漣漪輕漾:“是公主無理在先,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難道實話實說也是罪過嗎?若是公主覺得我哪里做的不對,我可以與公主一同進宮,讓陛下和太后、皇后娘娘評評理,公主以為如何?”
    “沈妤——”懷寧公主本就不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很容易就被沈妤激怒了。
    皇帝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寵愛她了,對待皇兄也不如以往親近,若是她無理取鬧被皇帝知道了,定然會被斥責的。
    但是她實在是太喜歡紀晏行了,所以她想也沒想就認為是沈妤的錯。再者,她是皇室公主,沈妤不配靠近她看上的東西,她自然也可以以身份壓人。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沈妤這么大膽,竟然敢反駁她!
    懷寧公主怒極反笑:“沈妤,紀晏行他喜歡你。”
    沈妤原本想解釋,但是又覺得沒必要。在懷寧公主這種人眼里,只要她看上的男人靠近別的女子,就是那個女子的錯。
    沈妤眉梢微挑:“那又如何?”
    懷寧公主聲音尖銳:“自然是你這個狐媚子勾引了他!”
    沈妤冷冷拂袖:“公主請慎言。你得不到紀晏行的喜歡,與我何干?與其遷怒于我,不若好好想想你為什么令他如此厭惡!”
    說著,她站起身:“若是沒有別的事,寧安就告辭了。”
    沈妤居然說紀晏行厭惡她,不,這不是真的!
    懷寧公主猛然站起身,不小心撞倒了桌案,上面的茶壺茶盞全部滾落在地,發出碎裂之聲,她衣服上也沾上了茶漬。
    她追上去,怒道:“沈妤,你給我站住!”
    聽到這道聲音,外面守著的護衛涌了進來,抽出刀劍,將沈妤幾人團團圍住。
    蘇葉何曾見沈妤受過這樣的委屈,她怒火燃燒,也抽出腰間軟劍,保護著沈妤。
    紫菀也是憤憤不平,環顧四周,輕聲道:“姑娘,這懷寧公主也太過分了。”
    沈妤笑容淡淡:“懷寧公主,我可是太后親封的郡主,寧王妃的親妹妹,即便你是公主,也不能隨意指使人對我拔刀相向。”
    懷寧公主目光陰冷的像一條毒蛇:“我大可以殺了你,然后再偽造成你意外身亡的假象,比如墜崖,比如馬車被撞翻,又比如有刺客暗殺你。連同你的婢女,一起死。總之,不會讓人懷疑到我身上。”
    蘇葉厲聲道:“懷寧公主,你太囂張了!我家姑娘不但是太后寵愛的郡主,還是慕王嫡親的外甥女,你敢殺了我們姑娘,若是被陛下知曉,看他會不會原諒你!”
    懷寧公主心頭一跳。若是傳到慕容國那里,有些想挑起紛爭的慕容國人就出師有名了,慕容國實力和大景旗鼓相當,若非萬不得已,康和帝不會發動戰爭……
    可是,若不殺沈妤,難解她心頭之恨,大不了她將跟著沈妤來的人都殺光好了。
    她知道蘇葉會武功,吩咐道:“先將這個丫頭殺了!”
    說著,那些虎視眈眈的護衛都靠近了蘇葉,蘇葉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再來十個她也不怕。
    沈妤卻是擔心蘇葉受傷,她神色冷漠:“公主,你沒有權利這么做。”
    懷寧公主殘忍的笑笑:“我是皇室公主,我看上的東西必須屬于我,同樣的道理,我想殺誰就殺誰。”
    “哦,是嗎?”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可是沈妤卻是覺得這聲音中壓抑著怒氣。
    男子一襲樸實無華的白衣,廣袖飄揚,腰纏玉帶,豐神俊朗,美如冠玉,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正是楚王郁珩。
    面對眾人驚愕的眼神,郁珩來到懷寧公主面前,面上含笑,眼底卻盡是寒霜:“懷寧,你敢不敢將你方才說的話,再去皇叔父那里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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