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救人后,白稚便不再猶豫,她迅速掃視周圍一圈,一眼便看到了那把掉落的弓箭。</br> 想要徒手干掉羅剎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季月那個怪物?,F在唯一能夠借助的工具就是這把弓箭,但箭筒里只有三支箭,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射中,畢竟在此之前她只在少年宮里摸過弓箭這種東西。</br> 聽著姚苛撕心裂肺的哭喊,白稚決定先試一試。</br> 她放輕腳步,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跑了過去,趁著羅剎還未察覺,迅速撿起地上的弓箭。</br> 由于這一過程發生的太快,姚苛甚至沒有發現白稚已經過來了,他依然在大聲嚎叫,期盼著有誰能救救他。白稚覺得就讓他這么一直嚎下去也好,可以降低羅剎的警戒心,方便她偷襲。</br> 白稚調整了下呼吸,然后背起箭筒,抬頭看了看身旁的大樹,輕輕一躍,落到一根低矮的樹椏上。</br> 該說弱小也有弱小的好處么……她從上次的戰斗中就發現了,和那些體型高大的羅剎相比,自己這具纖細的身體反而要靈活得多。</br> 站到高處,視角頓時開闊了不少。白稚扶著樹干,雙眼微瞇,很快在層層疊疊的樹葉中找到了羅剎的身影。</br> 這個龐然大物正背對著她,拖著姚苛的身體慢慢前行。</br> 白稚深吸一口氣,緩緩搭弓上弦。姚苛的嘶喊震耳欲聾,她此刻卻心如止水。</br> 弓弦拉緊,風聲獵獵,少女的眸中有暗金色的流光在隱隱浮動。倏地,她目光一凝,一支冷箭呼嘯而出,徑直向那食人羅剎的后腦射去!</br> “嗯?!”羅剎的耳朵動了動,破空之聲轉瞬即至,他立刻轉頭,堪堪躲過了這一箭。箭尖擦著他的耳際飛了出去,幾滴血珠從撕裂的的皮肉間慢慢滲了出來。</br> “嘁?!卑字傻瓦宦?,伏低身體將自己隱藏在樹葉里。羅剎張望了一會兒沒有找到偷襲他的人,干脆拖著姚苛,向白稚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br> 羅剎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每一步都震得樹葉微微顫抖。眼看著這個魁梧的怪物漸漸逼近,白稚不敢遲疑,第二支箭緊隨其后,疾如雷電,轉瞬便穿進了羅剎的肩頭。</br> “什么東西躲在那里?有種就滾出來!”羅剎終于發出憤怒的嘶吼,他一把將手中的獵物扔到一邊,抬腿向著白稚所在的那棵樹沖了過去。</br> 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了。</br> 白稚屏住呼吸,目光灼灼,眼中仿佛有火光在跳躍。羅剎怒吼著向她襲來,她握緊箭身,肌肉緊繃,如同一只矯捷的獵豹,緊緊盯著眼前的獵物。</br> 就在羅剎抓住樹干的瞬間,屏息的白稚忽然暴起,纖細的身體仿佛一道凌厲的閃電疾沖而下,狂怒中的羅剎甚至還未反應過來,鋒利的箭尖便已對準他的瞳孔狠狠刺了下去!</br> “嗷——!”羅剎發出凄厲的哀嚎,但白稚并未就此停手。她深知補刀的重要性,立刻拔出射在羅剎肩頭的那支箭,毫不猶豫地插進羅剎的心窩。</br> 鮮血從箭矢插入的地方緩緩滲出,轉瞬便染紅了木制的箭桿。原本還在不斷撲騰的羅剎終于停了下來,如同一座崩塌的小山,轟然倒下。</br> “呼……呼……不行了……我快死了……”</br> 上一秒還如野獸般兇猛的白稚忽然長呼一口氣,而后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倒了下去。</br> 她虛脫了。徹徹底底地虛脫了。</br> 沒想到同樣是剿殺羅剎,她和季月的差距居然會這么大。季月殺羅剎就像殺雞一樣簡單,她卻屢次差點把命搭上。雖然知道不能和最強的大反派相提并論,但這個對比果然還是太懸殊了……</br> 她必須得變強——為了活下來。</br> 白稚若有所思地看著天空,全身的肌肉既酸痛又有一種莫名的暢快。</br> 無論如何,這一次是她贏了??磥硭矝]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弱嘛?</br> 白稚想著想著,突然滿足地笑了。笑了一會兒又突然被嗆到,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br> “白姑娘……”姚苛的聲音遠遠傳來,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br> 白稚停止咳嗽,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受傷的姚苛正倚靠在一棵粗壯的樹干前,他的臉色慘白,斷掉的右腳還在斷斷續續地流血。</br> 糟糕,她居然忘了還有這個人在??此@個樣子,應該是不能獨立行走了,該不會要她把他送回村里去吧……?</br> 白稚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慢慢站了起來。姚苛的呼吸微弱,他眼巴巴地盯著白稚,眼神里的求生欲非常強烈。</br> “白姑娘,那只羅剎……被你殺死了嗎?”他仰起臉,艱難地問道。</br> 白稚:“不可以嗎?”</br> “……我不是那個意思?!币恋哪樕祥W過一絲慌亂,“我是想說你太厲害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殺死一只羅剎……”</br> “這沒什么,姜霰雪和蘇木瑤他們都可以做到?!卑字缮乱炼嘞?,連忙掩飾性地打斷他。</br> “你跟他們不一樣?!币烈粍硬粍拥刈⒁曋字桑澳闶菫榱司任??!?lt;/br> 白稚:你還有臉說?要不是為了救你這個廢物,我早就跑了!</br> 想到這里白稚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沒好氣地瞪了姚苛一眼,郁郁地問他,“怎么樣,還能走嗎?”</br> 姚苛為難地搖了搖頭,困難地喘_息著:“不能……”</br> 他的右腳已經沒了,鮮血染紅了褲腿,血肉模糊的傷口截面看上去觸目驚心,十分駭人。</br> 白稚忍不住嘆了口氣。</br> 姚苛不能走,她又不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誰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羅剎出現??礃幼铀裉熳⒍ㄊ翘硬涣肆?,無論如何也得把姚苛帶回村子,畢竟人家是陪她出來才遇害的,她得負起責任才行。</br> 可能這就是天意吧,天不讓她離開主角團,她就一點辦法都沒有。</br> 白稚認命地走到姚苛面前,提起他的一只胳膊,慢慢將他扶了起來。姚苛不好意思地看著白稚,胳膊僵硬地掛在她的肩頭,“白、白姑娘,男女授受不親……”</br> “別說話!”白稚咬了咬牙,勉強撐住了姚苛的身體,“別把體重都壓到我這里,我扛不住……”</br> 她本就虛的不行,現在還要扛著這么一個大男人,沒有累趴下已經是萬幸,但即便如此,她的身體也已經達到極限了。</br> “對不起……!”姚苛嚇得立刻收回胳膊,下一秒身體便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br> “……唉?!卑字蔁o語地看著他坐在地上,再度伸出手,“算了算了,我們快點回去吧。”</br> 姚苛仰頭看她。</br> 少女的手臂瑩白,如玉一般通透瑩潤,纖纖細指修長蔥白,在昏暗陰郁的天色下暈開一圈淡淡的柔光。</br> 就是這只手殺了羅剎,于危難之中救下他。</br> 姚苛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白稚,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少女搭弓射箭時的模樣。凜然的身姿清冷凌厲,熠熠生光,猶如神女降臨。</br> “怎么不動?”白稚皺了皺眉,“你還在流血,我們得快點回去才行。”</br> “……好、好?!币粱剡^神,咬牙站了起來。</br> 他們再次攙扶著消失在樹林中。</br> ***</br> 白稚與姚苛回到村里的時候已是下午申時。早已巡山歸來的蘇木瑤一行人看到兩人一瘸一拐地回來了,連忙震驚地迎接他們。</br> “白稚,你們這是怎么了?”村民們將斷腳的姚苛接下,蘇木瑤則是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白稚,一臉擔憂地摸摸她的臉頰。</br> 小姑娘臉色蒼白,呼吸遲緩,看起來非常虛弱。</br> 姚苛一邊忍著痛一邊將經過簡略敘述了一遍,眾人聽完皆是出了一身冷汗,尤其在看到姚苛那只觸目驚心的斷腳后,更是心跳加速,膽戰心驚。</br> 原來“羅剎能在白天出沒”居然是真的,這讓他們以后還怎么活?</br> 更讓他們感到驚奇的是,白稚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竟然能夠獨自擊殺羅剎……那份膽識和能力實在是不容小覷。</br> 村民們又是驚慌又是擔憂,一時間周圍鬧哄哄的,被圍在中間的白稚雙眸將闔未闔,意識趨近模糊。</br> 她實在是很累了。</br> 蘇木瑤不知所措地扭頭看向身后的姜霰雪,低聲向他求助,“怎么辦?白稚的情形好像很不妙?!?lt;/br> 姜霰雪上前探了下白稚的氣息。</br> “沒什么,她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lt;/br> 唐映在一旁冷眼旁觀。</br> 能夠獨自擊殺羅剎,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少女能夠做到的事情,就算她有打獵的經歷也說不過去——她果然不簡單。</br> 他對白稚的身份不感興趣,但他絕不允許此人傷害公主。</br> 想到這里,唐映上前,將蘇木瑤扶住白稚的手抽了出來,眼看著白稚的身體即將倒下,姜霰雪隨即一把接住。</br> “唐映,你做什么?”蘇木瑤不滿地瞪他。</br> “公子,你隨我來?!碧朴巢挥煞终f拉走了蘇木瑤,蘇木瑤一步三回頭,眼神戀戀不舍地黏在白稚的身上。</br> 虛弱的少女依舊昏昏沉沉,姜霰雪看了一會兒突然將她橫抱起來。</br> “冒犯了?!彼吐暤?,抱著輕飄飄的少女進了屋,將她安置到床上后安靜地退了出來。</br> 時光飛逝。</br> 白稚這一覺睡了足足兩天,再次醒來時只覺全身酸痛,肚子里也是空蕩蕩的。</br> 好餓。</br> 她揉了揉扁扁的肚子,正要從床上爬起來,房門就被推開了。</br> “白姑娘……你醒了?!”姚苛驚喜地叫出聲,手中的水盆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br> 白稚慢慢望過去。</br> 青年的右腳纏上了厚厚的繃帶,此時他一手拄著木拐,另一只手托著水盆,看起來頗為吃力。</br> “你這是要……干嘛?”白稚眨了眨眼睛。</br> 姚苛笑了笑:“我娘說你出了一身虛汗,需要擦一擦?!?lt;/br> “那怎么是你來?”白稚遲疑道。</br> “我、我想順便過來看看你怎么樣了……”姚苛頓時變得結結巴巴,臉紅得要滴血。</br> 白稚心想,可不能讓你給我擦汗,要是被你看見我頭上的角可怎么辦?</br> 于是她柔柔地笑了一下:“我沒事,你傷得比我重,還是快去休息吧,我自己來就好。”</br> 姚苛怔怔地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呆呆說道,“我不用休息……”</br> 白稚:你不用我用!</br> 她略有些尷尬地半躺在床上,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姚苛一直盯著她看,專注到入迷的目光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只得生硬地找話題,“姚大哥,我睡了多久了?”</br> 姚苛目不轉睛:“兩日?!?lt;/br> “什么?”白稚大驚,立馬便要起身。</br> 她居然睡了足足兩天,那季月還會在山上等她嗎?估計早就等不住跑了吧?</br> 姚苛見她急急起身下床,連忙上前將她按住。</br> “你要去哪?我娘說你還需要休息,不可以亂跑。”他著急道。</br> “我還有事,得先走了……”白稚作勢要推開姚苛。</br> “不、不行!”姚苛急得拔高聲音,“你不可以走!”</br> 白稚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他。</br> 她為什么不可以走?還有什么事嗎?</br> 姚苛對上少女清亮而迷惑的眼神,心跳陡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決心般定定地注視著白稚,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br> “白姑娘……你留下來吧。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br> 白稚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