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哨子……我好像在哪里見過!”蘇木瑤驚奇道。</br> 白稚接過哨子仔細看了看。</br> 做工精細的銀哨細長而輕巧,拿在手里像一只小小的裝飾品。白稚大概翻看了下,便重新放回到唐映的手里。</br> “和司樞的那只哨子一模一樣。”她篤定地說。</br> “哦對!司樞也有一只這樣的哨子!”蘇木瑤恍然大悟。</br> “你們究竟在說什么?”蘇慈一臉困惑。</br> 蘇木瑤連忙將有關司樞與哨子的經過簡略地對蘇慈說了一遍。</br> “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蘇慈喃喃說道。</br> “也就是說,司樞和邑州那群突襲的羅剎是一伙的?”唐映緊鎖眉頭。</br> “廢話。”季月不客氣地冷笑一聲。</br> 唐映神色頓時有些不快,然而季月沒有再多說什么,他也不好因此而發怒,更何況現在不是為了這點小事生氣的時候。</br> 姜霰雪聞言,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看向白稚。</br> 蘇木瑤一行人不知道這背后的黑幕,他和殷念容卻是知道的。原本他是不會相信一國天師居然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但這件事是由白稚親口說出,再加上還有師父的作證與補充,令他不得不相信。</br> 仔細想想也對,想要抓獲并控制那么大的羅剎并在他們身上做手腳,如此大的手筆,除了能力深不可測的云陰天師,其他人很難做到。</br> 其實在昨夜所有人都離開后,他又折返到師父的房間,與他詳細說明了邑州發生的種種——尤其是云陰試圖讓羅剎與人類女子結合這件事。</br> 云岫當時神情倦怠,并不是很震驚。他的房間里只點了一根蠟燭,影影綽綽的昏暗光線下,他輕啜一口煙斗,眼睫低垂,悠悠開口。</br> “霰雪,你憤怒嗎?”</br> 姜霰雪:“是的,師父。”</br> “可是對方是一國天師,還有通天之術,能夠預知一切,你不會感到無力嗎?”</br> “會。”姜霰雪平靜地直視云岫,“但即便如此,我也要阻止他。”</br> “僅僅只是阻止他?”云岫眼眸微轉,“他那樣對待白稚,難道你不想殺了他嗎?”</br> 姜霰雪微頓了頓:“他應該交給百姓去制裁。”</br> 云岫聞言,搖了搖頭,露出既欣慰又有些遺憾的表情。</br> “霰雪,你太理智了。”</br> 姜霰雪靜靜抬眸,不明白云岫的言下之意。</br> “雖然我不想多嘴,但我想,如果是那個叫做季月的少年,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云陰吧?”</br> 姜霰雪的瞳孔猛地一縮。</br> “有的時候太過理智和公正,會將你與他人的距離越拉越遠。我看得出來,你心里有那個小姑娘,但她卻有點怕你。這想必與你的態度脫不了干系吧?”</br> “她是羅剎,我不可能對她做什么的。”</br> “霰雪,不要壓抑你的情感。知道她是羅剎,卻依然在意她、關心她,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云岫深深地看著他,“如果你永遠不去爭取,一直克制自己,束縛自己,那么到頭來,你只會越來越痛苦。”</br> 姜霰雪沉默了半晌。</br> “……已經遲了,師父。”</br> 或許他曾經有過機會,但那已如鏡花水月,再也不會有了。</br> “我看出來了。”云岫恨鐵不成鋼地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一次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人有的時候還是要放縱一下的。”</br> “可那是您的師弟。”</br> “那又怎樣?”云岫涼薄地笑笑,“早就十八年前,我就沒有師弟了。”</br> 被**吞噬的廢物不配做他的師弟,更不配將師父授予他們的幻術用在歪門邪道上。</br> 他本不是什么大義凜然之人,雖然教出了霰雪這般正義的孩子,但那是霰雪自己生性高潔,與他懶散隨性的教育無關。</br> 即使云陰將這天下都變成修羅場,他也懶得過問。只是云陰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師父教給他們的幻術控制羅剎,做出此等齷齪骯臟之事。</br> 云陰這么做,是玷污了他們逝去的師父。</br> 如此,他便不得不死了。</br> ***</br> 討論完銀哨的作用后,白稚便和蘇木瑤他們分頭行動。</br> 蘇木瑤一行人如今已經知曉銀哨不止一只,找出量產銀哨的幕后人,也就找到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白稚本想直接告訴他們,但她剛一透露出這種意思,就被蘇木瑤堅定反駁了。</br> “不可能。天師時刻心系天下蒼生,而且他看著我長大,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最了解,我相信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事。”蘇木瑤如是說。</br> 白稚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來看看吧。”</br> “看什么?”</br> 白稚微微一笑:“看心系蒼生的云陰天師,究竟想要什么。”</br> 按照計劃好的,魏離去準備香蝕草的毒藥,唐映負責輔助他加快制毒進度。姜霰雪和殷念容去重新加固谷里的迷幻陣,蘇木瑤則和蘇慈一起看著庭院外的那只青鳥,以防其有所動作。</br> 蘇木瑤雖然不知道白稚這是要做什么,但見姜霰雪這一次居然沒有質疑,她便也只好全部照做。</br> 空曠的石蓮谷里一片祥和清凈,直到臨近正午的時候,石蓮谷上方忽然傳來清脆悠長的鳥啼聲。</br> 蘇木瑤第一反應便要去查看那只正在打盹的青鳥,這時云陰與云岫不急不緩地從蓮花池的方向走了過來。</br> “不要緊張,那是青鳥的叫聲。”云陰笑了笑,白衣黑發,姿容俊雅,看起來頗為超絕脫塵。</br> 白稚這才意識到,原來司樞那副風雅翩翩的作態都是學他的,只是學的比較拙劣,都是些不得精髓的皮毛。</br> 懶散怠惰的云岫打了個哈欠,目光掃過白稚的時候唇角微微勾了勾。</br> “天師,青鳥沒有叫啊。”蘇木瑤疑惑道。</br> “傻孩子,誰告訴你我只養了這一只青鳥了?”</br> 云陰摸摸蘇木瑤的腦袋,“既然你們人都到齊了,我自然要準備人手接你們回去。”</br> 蘇木瑤:“不用那么麻煩,我們騎馬回去就行!”</br> “騎馬容易遇到危險,你偷偷出宮這樣趕路也就罷了,如今有我在身邊,怎么可能還讓你們騎馬?更何況蘇慈的身體不好,你也要體諒體諒他。”</br> 蘇木瑤聽了,頓時有些愧疚:“對不起,是我想的不夠周到……”</br> 云陰包容地笑笑,轉頭看向云岫。</br> “師兄,人手與車隊已經在谷外了,煩請放他們進來吧。”</br> 沒有云岫的允許,一旦擅自闖入石蓮谷就會觸發迷陣,這一點季月已經證實過了。</br> 云岫聞言掀了掀眼皮:“云陰,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那么多人進來。”</br> 云陰嘆了口氣:“可他們是當今太子和公主,無論如何都不能怠慢。師兄,有的時候還是要變通一下的……”</br> 云岫搖搖頭:“這是我的規矩,誰來也不例外。”</br> 云陰雙眸一暗,云岫云淡風輕。</br> 二人看似相處和諧,然而其間鋒芒卻如刀光劍影,字字暗藏殺機。</br> 就算遲鈍如蘇木瑤也看出氣氛不對,她打圓場道:“我們自己走就好,不用人特地進來接的。”</br> “不,不是這么簡單的問題。”云陰抬起手示意蘇木瑤不要插嘴,他深深地看著云岫,“師兄,我們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嗎?”</br> 云岫輕笑:“你當如何?”</br> 蘇木瑤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兩人,白稚卻逐漸明了。</br> 看來云陰的人手已經連夜將石蓮谷包圍,只等迷陣解除便可沖進來將他們一網打盡。</br> 看云陰這幅架勢,他不僅要抓走白稚和季月,連云岫與姜霰雪也不打算留。</br> 或者說,他要將昨夜的知情人全部趕盡殺絕。</br> 云陰嘆息一聲,轉身對蘇木瑤溫聲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你們二人先乘坐青鳥離開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辦,還要在此叨擾師兄一段時間。”</br> 蘇木瑤一聽頓時慌了:“我不急,我也有很多事要辦,還有小白……”</br> “木瑤,你的父王在宮里心急如焚,你忍心讓他繼續掛念你嗎?”</br> 蘇木瑤猶豫了下:“但是有你在,父王不用擔心我……”</br> “先回去吧,先回去見過你父王再過來也不遲。”云陰耐心勸阻道。</br> “……我知道了。”蘇木瑤無奈妥協。</br> 云陰沒有去細究蘇木瑤的態度,他一直在留意白稚身旁的季月,以防他突然襲過來。</br> 不如說他就是在等著這一刻,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拿下這些人。</br> 不過無所謂了,只要蘇木瑤兄妹一走,他就可以直接動手。</br> 這一次,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br> 蘇木瑤沒有再堅持,蘇慈也沒有異議。二人騎上青鳥,稍作道別便飛至上空,逐漸消失。</br> 直至青鳥的身影徹底不見后,云陰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br> “好了,礙事的人已經離開,下面該由我來肅清叛敵,庇護蒼生了。”</br> “叛敵?”云岫挑了挑眉。</br> “明知他們是羅剎,卻還要包庇他們,不是叛敵是什么?”</br> 云陰從衣袖里拿出一只細長的銀哨放到唇邊,哨聲清脆,之前消失的青鳥鳴啼再次劃破長空。</br> 白衣的清絕女子駕著青鳥從蔥蘢的樹林中破勢而出,空曠的山谷里隱隱回蕩著野獸成群的嘶吼。</br> 白衣女子與青鳥翩然落到云陰身后,女子身背弓箭與長劍,面容清冷,正是之前與姜霰雪交手過的桑瑾。</br> “師兄,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如今我通曉萬物,自然也能破解你的幻術。”</br> 云陰抬首渺渺望向林木錯綜的遠處,輕聲道:“你看,白霧沒有升起就是最好的證明。”</br> 羅剎的嘶吼越來越清晰,仿佛有大軍逼近,狂襲而來的動靜震撼著整座山谷,連大地都在微微顫抖。</br> 云岫與白稚對視一眼,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來。</br> “云陰,你就這么篤定自己已經破解了我的幻術嗎?”</br> 云陰看到二人露出這種神色,漸漸感到不妙:“什么意思?”</br> “我和你不一樣,云陰。”</br> 云岫一揮長袖,立于云陰身后的桑瑾頓時化作一團白霧,瞬間消散。</br> “我們差得太多了,你永遠也無法勝過我。”</br> “這一點,你應該早就清楚了吧?”</br> 周圍的嘶吼聲忽然又變得很遙遠,云陰只是愣了一瞬,旋即面目猙獰。</br> “這一切都是幻象?什么時候?!”</br> 云岫輕笑一聲:“你看,你連什么時候中了我的幻術都不知道。”</br> 云陰神色陰沉,之前的溫和與慈悲盡數消失不見:“這么說,木瑤和蘇慈他們也都是假的?”</br> 白稚點點頭:“他們現在應該正在谷外灑毒呢吧?”</br> 云陰頓悟:“……香蝕草?”</br> “沒錯,雖然可能不太夠……但是還有念容姐姐幫忙,應該能解決掉那些雜兵吧。”</br> “呵。我還有我的徒兒,她可不是你說的雜兵……”</br> “的確,那個姐姐還是挺厲害的,所以只能拜托姜大哥出馬啦。”白稚笑瞇瞇道,“你這個做師父的已經輸了,不知道你的徒弟會不會輸呢?”</br> 她這番話精準踩中了云陰的雷區,云陰森冷地看著她,再次吹響銀哨。</br> “我還沒有輸呢。”</br> 又一波更加聲勢浩大的嘶吼在谷外響起,這一次,白稚感受到了動物遷徙般的仗勢。</br> 他到底養了多少羅剎?!</br> 云岫神色一變,對白稚沉聲道:“這里交給你們了,我得過去看看。”</br> “好。”白稚冷靜應下。</br> 云岫抬腿便走,很快消失在視野中。云陰看著眼前僅剩下的白稚季月二人,慢慢抽出腰間鋒利的軟劍。</br> “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只會幻術吧?”</br> 白稚慢慢伏低身體,肌肉繃起,眼底金芒無聲流轉:“我們當然不會這么愚蠢,天師大人。”</br> “所以才要全力以赴的——”</br> “……殺了你。”季月微微瞇起雙眼。</br> 話音剛落,他和白稚的身影宛如兩道疾風,同時向著云陰猛襲而去。,,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