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真的沒招了。</br> 叫她小白還可以糊弄過去,畢竟季月一直叫她“阿稚”,只怕這只金魚腦早就忘了她姓什么了。</br> 可唐映這一句“白稚”喊出口,說不定就讓季月想起來了呢?</br> 唐映你這個憨批給我等著,下次我一定吸干你的血!</br> 白稚咬著唇,悲憤地怒瞪唐映,臉頰卻被一只冰涼柔軟的手輕輕掰過來,被迫與季月直視。m.</br> “……好巧啊。”清雋的少年眼含深意地看著她,“你也叫白稚嗎?”</br> 他說了“也”。</br> 季月果然是記得白稚這個名字的。</br> 白稚支支吾吾,眼神亂飄。</br> 他手指潔白修長,映著白稚通透的肌膚如玉一般,一眼望過去熠熠生光,美不勝收。</br> 白稚干巴巴地笑:“……你聽錯了吧,哪來的什么白稚啊,他叫的是白癡啦……”</br> “誰說的?我叫的明明是——”唐映正要反駁,白稚一記眼刀掃過來,他頓時悻悻改了口,“……白癡。”</br> 季月眼神古怪:“是這樣嗎?”</br> 白稚連忙違心點頭。</br> 季月:“那我也要叫你白癡嗎?”</br> 白稚一臉悲痛:“……可以。”</br> 唐映和蘇木瑤:“………”</br> 場面一度陷入死寂。就算是粗線條如蘇木瑤也意識到,白稚不想讓季月知道她的名字。</br> “你叫她小白就可以了!”蘇木瑤率先打破沉默結束了這個話題,她好奇地打量季月,“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小白的朋友嗎?”</br> “季月。”季月冷漠地吐出這兩個字,連眼皮都沒掀一下。</br> 白稚看呆了。</br> 原書誠不欺我!季月果然是唯一一個對蘇木瑤完全免疫的人,剛見面態度就這么差,蘇木瑤沒有當場變臉也是心大。</br> 但蘇木瑤不計較,不代表她的頭號忠犬也不計較。眼看著唐映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白稚連忙替季月打圓場,“他是我今天認識的新朋友,是個身手很好又很窮的家伙,我覺得他可以和我們一起接委托,所以就把他帶過來了。”</br> 季月不置一詞,目光依舊專注地盯著白稚,盯得小姑娘心里毛毛的。</br> 他這是什么眼神?是看儲備糧的眼神嗎,還是看獵物的眼神?</br> “身手很好?有多好?”蘇木瑤頓時來了興趣,她興致勃勃地看著季月,恨不得當場比試一番,“要不現在就露一手給我們瞧瞧吧!”</br> 季月當然不會搭理她,他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嗤,仿佛在嘲諷蘇木瑤的幼稚。</br> “我家公子在問你話,你這是什么態度!”唐映終于忍無可忍,說著路人炮灰一樣的臺詞就要教訓季月,結果季月輕輕一抬手便反制住他的一條胳膊,唐映頓時動彈不得。</br> 蘇木瑤眼睛一亮:“好身手!”</br> 白稚:拜托,現在被打的可是你的侍衛哎,你在旁邊夸贊個什么鬼啊。</br> 白稚見蘇木瑤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打算,思忖了下決定還是自己上吧。</br> 她正要將二人拉開,一道雪色劍光突然從眼底劃過,再一抬頭,只見姜霰雪不知何時已經舉劍站在他們二人中間。</br> “都住手,不要吵到別人休息。”姜霰雪冷淡淡地開口。</br> 果然人家能做男主還是有原因的。</br> 白稚小心翼翼地撥開劍刃,將季月拉到安全區域,然后沖姜霰雪三人安撫地笑笑:“總之季月沒有壞心啦。他只是情商、哦不,脾氣比較差而已,但是他真的很強,是很可靠的隊友,我們就帶上他吧?”</br>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她的眼神懇切,聲音也軟軟的,像是在撒嬌一樣。姜霰雪猶豫了一下,默默收起佩劍。</br> “……也不是不可以。”</br> 蘇木瑤也連連點頭:“只要是有實力的朋友我們都歡迎!”</br> 白稚:不,你只是單純喜歡人多熱鬧而已。</br> 男女主都沒有意見,只有一旁的唐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眼睜睜看著殿下被這只陰險狡猾的羅剎迷惑,現在又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一個古怪陰郁的少年,這倆家伙怎么看怎么危險,他卻連一點話語權都沒有。</br> “我不同意!”唐映大聲抗議。</br> 白稚斜睨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嗎?”</br> 唐映:“我也是隊伍的一員,難道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見?”</br> 白稚:“那投票決定。三比一你輸了,回去洗洗睡吧。”</br> 唐映:“………”</br> 他遲早宰了這只羅剎!</br> 無視唐映的怒視,白稚打了個哈欠,困意瞬間襲了上來。蘇木瑤玩了一晚上也累得不行,她揉了揉眼睛,懶洋洋道,“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屋睡覺吧,明天還得繼續搜集情報呢。”</br> 除了唐映,其他人都很贊同。姜霰雪目光投向季月,淡淡道:“你先來我們房間擠一晚吧,明天再給你單獨訂間房。”</br> 季月面無表情指了指白稚:“我跟她住一個房間。”</br> 蘇木瑤和唐映:“哈?!”</br> 白稚的臉急速升溫。</br> 雖然之前在山洞里他們也都是睡在一起,但那是情況特殊,沒得選擇。現在房間管夠,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br> 少女白皙的臉頰瞬間染上誘人的薔薇色,說話也變得磕磕絆絆起來,“季、季月,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br> “所以呢?”季月似笑非笑地看過來。</br> 白稚小聲囁嚅:“男女授受不親……”</br> “你放心我離開你嗎?”季月直視白稚,幽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br> 他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威脅她。</br> “……當然不放心!”</br> 秒懂的白稚一把握起季月的手,她一改之前的猶豫,誠懇地看向眾人,“季月今晚還是待在我這里吧,他睡覺磨牙,去你們房間會打擾到你們的。”</br> 唐映和蘇木瑤:“???”</br> 不是說新交的朋友嗎,你連人家睡覺磨牙都知道?</br> 季月睡覺當然不磨牙,他安靜得很,這只是白稚瞎謅的。</br> 姜霰雪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他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顯然不能接受磨牙這個理由,“可是……”</br> “哎呀沒有可是,你們都早點睡吧,晚安!”白稚二話不說,拉起季月就沖進客房,并“啪”地一下關上房門。</br> 姜霰雪:“………”</br> “小白……小白把他拉進去了……”蘇木瑤目瞪口呆。</br> “殿、公子,不要管那兩個笨蛋了,我們也早點休息吧。”唐映拉著蘇木瑤就要往回走。</br> 現如今他已經對這個少年不關心了,只要他不和殿下睡一間客房就好。說不定白稚就是打算趁著他們睡覺的時候吃掉這少年呢,所以才這么配合對方。</br> 反正與他無關。</br> 唐映壓下心底那一絲怪異,將發懵的公主拉走了。姜霰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默默轉身離開,疏冷的背影看著居然有些蕭瑟。</br> 他甚至忘了他的錢袋。</br> ***</br> 白稚與季月并排坐在床邊,安安靜靜地目視前方。</br> 房間里的燭火早已被白稚關門時帶起的那一陣過堂風吹滅,現在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清冷的月光從窗外透進來,落下一地晶瑩的銀輝。</br> 但這對屋里的兩人毫無影響。白稚和季月同為羅剎,黑夜對他們來說反而是感官最敏銳的時候,對方的一舉一動,乃至是呼吸,都能清晰地傳遞給對方。</br> 就比如現在,白稚能夠感知到季月平靜輕緩的呼吸,還有她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br> 她絕對是被嚇成這樣的。</br> “我、我還是睡地上吧……”白稚緊張地站起身,伸手去摸床上的被子。</br> 然而手剛伸出去,就被季月扣住了。</br> “你想逃?”他陰惻惻地問。</br> 白稚嚇得一激靈:“我沒有!”</br> “那就過來。”季月拍拍被子,在黑暗中笑得陰森森的,“睡到里面來。”</br> 白稚下意識顫栗了一下。</br> 他想得可真周到啊。讓她睡在里側,這樣就不用擔心她會半夜逃走了,畢竟沒有人在看到季月大開殺戒的場景后,還敢在他面前耍小手段。</br> 白稚當然也不敢。</br> 她低垂著眼睫,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吃我吧?”</br> “你是阿稚嗎?”季月反問道。</br> 白稚一慌:“不、不是啊……”</br> “那我為什么要吃你?”季月微移眼眸,語氣輕松,“我只吃我的儲備糧。”</br> “謝、謝謝。”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嗚嗚嗚。</br> 白稚心情凄涼地慢慢爬上床,在季月的注視下躡手躡腳地挪到里側,看上去委屈極了。</br> 季月靜靜地看著她:“你很怕我嗎?”</br> 白稚一張小臉苦兮兮的:“……有點。”</br> 細碎的星屑傾瀉一地,整個房間里都漂浮著溫柔寂靜的光。</br> 季月輕聲道:“阿稚就不會怕我。”</br> 白稚咬了咬唇,不敢說話了。</br> 季月:“睡覺,不然我吃了你。”</br> 白稚老老實實地鉆進被子里,嬌小的身體躺的筆直。</br> 她聽到季月也慢慢躺了下來,和她之間相隔了大概一臂的距離。</br> 緊張,緊張地睡不著。</br> 白稚在心里一只只數羊,數到小羊都堆成山了,還是沒有睡著。</br> 哎,到底是誰發明的數羊,根本就沒有用!</br> 就在她越來越急躁的時候,一雙手突然靠了過來,無聲地搭上她的腰。</br> 冰冷而又柔軟,像貓咪悄無聲息的靠近。</br> 白稚愣了一下,目光緩緩下移。</br> 是季月。他的雙眼緊閉,睫毛微顫,身體正無意識地貼著她,和在山洞里一樣。</br> 不可思議地,白稚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