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
秦苗當然認得。
那是技術部的工程師，兩人本沒有什么交集。
秦苗以前經常犯癔癥，那時候工資低舍不得去開藥，一犯病就喜歡往天臺上跑，在這個地方大喊大叫沒人聽得到，這就成了他的秘密發泄地。
這是他以前在精神病院的醫生教他的辦法。
后來，他發現一個愛穿格子衫的邋遢逼也愛往天臺跑。
那人也似乎有什么心理疾病，也上來吼。
碰到過幾次后，兩個人就一起鬼嚎，你一句我一句，成了病友。
到后來他了解到，那邋遢逼叫文心，是公司軟件工程師。
由于天天996，工作壓力大，人緣也不好，被領導排擠，慢慢就有了輕度的抑郁癥，這樣就導致了他更加不合群，上班不開心，沒事就上來吼兩嗓子。
精神病如果排輩分的話，文心在秦苗面前完全是只能算個“小輩”。
兩個人接觸多了后，秦苗發現還挺投緣，開始用自己在精神病院學到的東西開導他，畢竟前輩要照顧小輩。
兩人儼然成了好病友。
只不過精神病人之間的關系，不像正常人基情那般瓷實。
后來，不知怎么的，他就離職了，也失去了聯系，再后來就聽說他和公司打官司，好像是因為公司少發了工資。
再后來聽說他敗訴了，后面他怎么樣就記不太清楚了。
那時候秦苗正為母親第一期手術欠下的債奔波，平時上班，周末送外賣，生活的重擔讓他完全沒有精力去管這個病友的事情了。
想到這，秦苗關上門，轉身來到文小雅面前：“認識，我們算朋友吧，你也認識他？”
“嗯，他是我哥，我知道你們的關系。”文小鹿輕輕點頭。
“哦，這還挺巧的，你怎么不早說啊？”
“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你每次都是有事有事，給你發信息就是回我要洗澡了，我要睡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舔狗呢！”文小鹿一臉嬌怒，“況且，跟你又不熟，誰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哦，呵呵呵，我以為你是......”
“獅娃是吧？你這么大個人，腦袋里怎么只有那點東西，你一個大男人會買嗎？你買那雙獅娃......”文小鹿想起那雙讓自己社死的開檔獅娃，咬咬牙說道:“算了，不說這個了，說我哥。”
“文心現在還好嗎？”
“他......他不太好......”文小鹿語氣有些哀傷。
“聽說打官司輸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苗見狀問道。
“他......他瘋了，現在在精神病院。”
“什么？我記得他只是抑郁癥啊，也不算重，怎么就發展到這地步了。就算打輸了一個官司，也不至于吧。”秦苗對昔日朋友的狀況有些擔心。
文小鹿走過去打開門，左右看了看沒人后又關上，拉秦苗坐下，壓低聲音說道：“他的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見秦苗疑惑著，她繼續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來這家公司嗎？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
“一年前，我哥被公司優化掉了，本來也沒什么，我知道他在這里上班不開心，爸媽也沒說什么，讓他回家休養一段時間再說。
“后來他發現，公司發遣散費的時候克扣了他很多，大概十多萬，他氣不過，就和公司打官司。
“這官司斷斷續續打了半年，中間我哥一直和吳明在交涉。我那個傻哥哥，當時抑郁癥有些重了，又不懂什么法律上的事情，被吳明套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就被當成了對他自己不利的證據。
“你想想，吳明這邊財大氣粗的，我哥怎么可能干得過他們的律師團隊。
“后來就敗訴了，只是那時候我剛畢業，根本不能幫他什么忙。
“官司輸了，不光賠錢，還要在媒體上道歉，又網上被水軍網曝，這些都讓他十分煎熬，后來他就.....他就差點自殺了。”
說到這，文小鹿眼淚包在大眼睛里面，輕輕劃了下來。
秦苗遞給她一張紙巾，問道：“后來呢？”
文小鹿擦擦眼淚，繼續說道：“救是救回來了，他后來就越來越偏執，說是一定要把吳明送進監獄。
“本來這十多萬的工資，對于我們家來說并不是多大的問題，但我哥說有個朋友給他說過，做人不能白白受氣。”
見秦苗不說話，她繼續說道：“他那朋友就是你吧？他也沒什么朋友，只提過你。”
秦苗點點頭，想起自己以前開導文心的時候，說過這種話，本是為了鼓勵他，結果是害了他。
見秦苗不否認，文小鹿繼續說道：“這不怪你，他當你是朋友，你說的沒錯。
“只是后來，他越來越偏執，說是有吳明犯罪的證據，要出去找。
“我爸媽經過他自殺事件后，哪還敢放他一個人出去，只當他是說瘋話，但我理解他，他只是稍稍有一些偏執，并沒有瘋。
“我哥從小就是特別聰明特別善良，從來不說假話，他說的吳明的罪證，我相信有。那天我就趁爸媽不注意，讓他出了門，誰知道......”
文小雅說著，眼淚又滾了出來，秦苗不知怎么辦，只能遞紙巾。
“后來呢？”
文小鹿擦擦眼淚繼續說道：“后來我跟著他來到這家公司辦公樓，他讓我在外面等他，他說要上去拷貝數據，說那就是吳明的罪證。”
“我那天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正想上去找他，發現警車來了，一隊治安員上去。
“過了一會兒，他們就帶著我哥下來了，說我哥涉嫌盜竊。
“我上去問他們怎么回事，他們給我看了，那是幾張顯卡，說是我哥偷的，人贓俱獲。
“那時候我就發現我哥像瞬間變了個人，瘋瘋癲癲的，見著我都不認識了，一直叫我媽......”
文小鹿說著，有些抽泣了起來，丸子頭一抖一抖，他搶過秦苗遞手里的紙巾，繼續說道：
“我當時是不信的，第一我哥絕對不會偷東西，第二，一個好好的人，怎么可能兩三個小時就成了那個樣子。
“爸媽不能接受這個結果，認為那兩三個小時我哥在里面肯定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才成了這個樣子。后來經過爭取，治安局給哥哥驗傷，什么都沒驗出來。”
“一定是在那兩三個小時，公司里有人對他做了什么”，秦苗很篤定。
文小鹿擦干眼淚，搖搖頭：“我們當時也想到了，治安局去調取監控，正好那段時間公司監控壞了。”
“呵呵，真是巧。”秦苗握緊了拳頭。
“再后來我哥的事被定為精神病人盜竊，免于處罰，被關進精神病院治療，后面就一直這樣子了。我爸媽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看來確實是我哥自己的原因，導致病情突然加重。”
我勒個去，秦苗聽得腦袋發麻，文心的經歷怎么跟自己這么像......
瞬間自己就和文心同病相憐起來，只不過自己最后終究是好了，而文心還在受苦受難。
文小鹿捏緊拳頭，繼續說道：“但我根本不能接受這個結局，不過無奈的是，人家各種證據都有，都是對我哥不利的。
“后來我媽......我媽因為這個事，心臟出問題，去世了......”
太慘了.........秦苗此刻和文小鹿感動身受，莫名想起了自己老爹。
“文心不可能偷東西，這里面必定有問題。吳明這個人不是個好東西，也許是他用了什么手段。”秦苗怒道。
文小鹿調整好情緒，說道：“你說的沒錯，后來我每次去看我哥，他都說還有份數據，還有份數據，我問他他就說在公司里，在手機里，再問他就腦袋疼，疼得發狂，摔東西。
“醫生說這是怨念太深導致的癔癥，打開手機隨便拿個文件給他看，說這就是證據，他這時候才能冷靜下來，開心的說快把吳明關進去。
“所有人都把他的話當成精神病人的瘋言瘋語，包括我爸。
“但我相信我哥說的話，因為那天我們是一起去的公司，他在里面那么久，一定拿到了什么。只不過他這話沒頭沒尾的，我實在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那天他進去，明明就沒帶手機。后來我就想，他是不是通過網絡傳了出來，為了不漏過線索，我把他手機，我手機，還有我爸媽的手機，還有我們所有的賬號都翻遍了，還是沒能查到任何東西。”
“所以，你就混進了這家公司，來繼續調查？”秦苗突然對這個看起來柔弱又嬌小的女生有些敬佩起來。
“嗯，既然找不到那個手機，那我就進來自己弄證據。”
“那你查出什么了？”
“來了半年，我隱約感覺到吳明在員工工資，培訓費這些上做手腳，但我接觸不到核心數據，負責的幾個人警惕性都很強。后來我就尋找機會，開始查公司服務器，但權限不夠。數據庫防火墻貌似又在我哥那事后加強了，以我的技術，根本攻不進去。”
“你是程序員？”作為一個小學還沒畢業的丈育，秦苗聽到這些高端的名詞驚呆了。
“嗯，我學的軟件工程。”文小鹿臉色平靜。
“那你為什么不去搞技術的部門啊，那里方便接觸數據，跑到人力部去干什么。”
“我本來是去數據中心的，誰知道吳明見到我就點名讓我去人力部。”
“他讓你去人力部干什么？你又不是學那個的。”秦苗十分不解。
........這傻子，沒明白老色批看上我的姿色了么，文小鹿扶額，說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
“我？”秦苗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