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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2 章

    春二月,萬物吐新蕊,大地又復溫。
    這日一大早,也不知道是那股子閑風吹著了,在家管賬的新仔就多了一句嘴,言,七爺,咱家虧大了!
    呦,虧大了,還有這等事兒?
    顧昭什么都吃,唯獨就不吃虧!
    聽他這般嘮叨,顧昭難免就細細問了一句,你當如何?卻真實虧了。
    今年家里不是多了娃兒么,顧昭也不是個太愛熱鬧的,便在家里三日,滿月,百天一起擺宴過了,也沒請幾個人,顧昭該見到的也見到了。
    這份熱鬧并未大肆辦理,京中各家卻也是知道的,待事情辦完,新仔盤賬的時候卻發現,家里是天授十六年來的,顧昭進京就算分家獨頂門戶,那時候就開始上禮了,至現在他家在上京也混了十□□年了,那各家的節禮,喜事兒,滿月,喪事兒,家里是月月出禮,萬萬沒想到的事兒,而今家里好不容易辦了一回事兒,竟然收回不到四成。
    哎呦,這就不對了吧?
    新仔氣不過,就難免在家叨叨。
    顧昭也納悶呢,自己的人品竟然真的低到這樣的程度了,一怒之下,顧昭便自己扒拉個小算盤開始盤賬。
    最近趙淳潤在朝上總算是真正感覺到了做皇帝的威儀,他說啥都有金口玉牙的加成,做百事都順暢,心情一好,皇帝大老爺提前下班,又趕巧元秀孝順,去歲冬日出去狩獵,得了幾只好熊掌一直凍在冰窖,趕上初春也無甚好吃的,元秀就孝敬了上來。
    趙淳潤喜滋滋的回到家里,換了衣裳,正要打發人叫顧昭一起晌午吃熊掌呢,孫希卻鬼鬼祟祟的過來嘀咕了。
    “陛下,今兒老奴瞅著郡王爺有些心情不愉呢!”
    趙淳潤一呆,立時開始努力回想自己最近幾天的表現,早起尿布不用人踢也換了,他說上京往甘州的所謂什么國道工程要給遷丁司建筑局,他也給了,至于其他的事兒,基本那也是百依百順的,誰又招惹了他了?
    趙淳潤便問:“誰招惹他了?”
    孫希想打點小報告,可今兒這事兒,聽上去怪丟人的,這個報告他便不準備打了,旁人遇到這事兒,遮掩還來不及,打臉充胖子還來不及,誰能向那位爺一般,他還在家里罵了出來。
    這事兒他不想說,便低聲道:“老奴,老奴也不甚清楚。”
    說完,孫希撒丫子便溜了,難為他老胳膊老腿兒,老太監夾個常濕的褲襠,還能跑的飛快。
    趙淳潤一臉納悶的往書房走,還沒走到門口,便聽到門里傳出一聲大罵:“……這都是什么他媽的玩意兒……”
    說完,一本賬本自門里飛擲出來,里面接著罵:“當爺死了么?”
    院里跪了一群人,要笑不笑的跪在地上生憋著。
    趙淳潤彎腰低頭撿起賬本,隨意翻了幾下,當下想大笑,頓時又忍住了。
    你當如何?
    去歲那不是顧昭被阿潤隨意找了理由關了禁閉么,接著又出了顧家的事情,而今都要風平浪靜了,顧昭看孩子累,就不愛出門,就自己繼續關著。
    這上京多少門戶里生就的富貴眼,又趕上顧昭平日不跟人往來,說話也不注意,又驕傲的不成,哎,他人緣倒是真的一般……
    基于以上愿因,顧家而今辦喜事兒,便有人不來上禮,更有人將禮減到一成來應付應付,差不多得了……
    外面的親戚便罷了,偏自己家里也有親戚也學了這份兒市儈眼小的樣子,這些人竟然也應付起來了……
    顧昭那里是生就的古代人,喜怒不形于色外加個啞巴吃黃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什么的……
    他臉上過不去,立下就在家開始發脾氣。
    趙淳潤一邊翻賬本一邊笑,一不小心從門里又飛出幾本賬,顧昭一邊丟,一邊背著他家桃子出了門,指著趙淳潤罵道:“都賴你!”
    說起來也是冤孽,桃子這娃兒現在是離開顧昭一會兒都不成,沒辦法顧昭只好畫了現代背娃帶的樣子,叫人做了幾個,走哪都背著他家娃。
    趙淳潤哭笑不得,只能一攤手道:“怎么就賴我,去歲年末我就說你出去溜達,是你不出去!”
    顧昭哼了一聲,沖新仔他們一擺手,眾人便立時站起來飛奔而去。
    趙淳潤也想跑,可他露了頭,便跑不得了,就只能好言好語的勸,他道:“何苦為這樣的人發這種肝氣,你仔細看看是誰,明兒我記下來,管不叫他們好過。”
    顧昭哼了一聲,便開始嘮叨:“這事兒都賴你!”
    “可不是,就賴我!”
    “你還不服?”
    “怎么會!當下我就服了,皆是我的不是,你也甭氣了,元秀拿來好大的熊掌,去歲冬日得的,我叫他們做了,咱們晌午正好吃。”
    “你可別拐帶我,我跟你說正事呢,這事就賴你,我沒臉也是你帶來的……”
    哎呦,這可怎么好哦,趙淳潤無奈,只能拉著他的手進屋。
    桃子哭了兩聲,顧昭只得站起來,一邊顛一邊溜達,一邊嘮叨。
    “你就說吧,我找什么好的不成,我就找你!我放著好日子不過,我跟著你擔心受怕,別人也做皇帝,你也做皇帝,哎!你是要錢沒錢,要啥沒啥,我怎么就當初瞎了眼?”
    趙淳潤早就習慣了,隨他說。
    “……凡舉人跟人,總要圖一頭,你說你,當初就是好看,而今你也成了老幫子了,誰愛啃你?”
    趙淳潤心說,你呀!但是他沒講出來。
    “……瞧瞧你大臣的素質,這就是你的臣民,你這是犯了政治錯誤!一個國家領導人,要起帶頭作用,上行下效,你沒做好,他們就學你,你瞧你摳成這樣了都,再看看下面,具是一群眼小的……”
    趙淳潤無奈,這都說的什么話,人都氣糊涂了,說的話他都聽不懂,可見是真的急了!無法,他只得拉住顧昭的手,倒也沒捂他的嘴,隨他嘮叨著拉著他回了屋。
    送顧昭回了屋之后,趙淳潤對站在門口裝柱子的孫希道:“我品他話說的味兒怎么像新來的奶娘?”
    孫希心道,這不是陛下您說的,七爺在家閑得慌,得找個能拉家常的給他解悶兒。
    趙淳潤無奈的嘆息了一句道:“也罷了,找兩個不愛多說的來吧。”
    吩咐完,他邁步進屋,卻發現,顧昭不知道什么時候翻騰出了他的官員關系表。按道理,皇帝一般不留這樣的證據,不過是最近趙淳潤給元秀上帝王學,便擬了一份兒這樣的東西。
    而今顧昭可算是找到了發泄口,他背著娃趴在桌上,拿著毛筆很認真的在這份關系上沾了朱砂,在畫圈圈,虧他好記性,給他上足禮的,他就打個紅勾,不好的直接紅圈圈……
    畫著,畫著,顧昭忽然呆住了,因為,在這份關系表上,能有七成的人是欠了他的禮錢的。
    自己的人品竟然這樣不好!
    再者,這份圈圈畫的有些像刑部處死人犯的勾決,他這么一圈勾下去,趙淳潤的大臣便被他勾了七成去。
    顧昭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看趙淳潤,見趙淳潤假意看別處,他便一伸手將桌上的表揉了一團,就著屋里的炭火燒了。
    趙淳潤知道他是小心眼,便笑笑沒在意,該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如往常。
    可趙淳潤卻不知道,顧昭的心是真的受到了傷害,這份傷害不是旁人給的,卻是他自來上京就非常照顧的顧茂德與蘇氏兩人給他帶來的。
    桃子過三天,滿月,百日,蘇氏那邊都走了十足的禮,這些禮從表面上看來是沒有什么區別的,還十分豐厚,可顧昭卻能從單子里看出,蘇氏那邊沒有給桃子親手做一針一線,去歲年尾,往年蘇氏親手做的鞋也沒有送來。
    是啊!茂德現在是族長了,他管了全家的營生,管了全族的雜事兒,人家有爹,何苦自己這個叔叔在身邊指手畫腳的什么都管?管事兒倒無所謂,偏偏自己還連續五年在人家家搞風搞雨,看不順眼指鼻子就罵。
    換位著想,顧茂德還算是好脾氣吧!
    顧昭到底是傷了心,他又不缺這點錢,只是自己看不開罷了,說到底他是不會做人,管得太寬,于是連著好幾日都不開顏。
    此事出了沒幾天兒,萬歲爺便忽然抽了,這日一大早,宮中忽然有旨下來道:
    溪南顧氏寧郡王,忠規遠謀,扶贊洪業,肆勤樹績,弘濟艱難,經始圖終,勛烈惟茂,并宜與國同休,饗茲大賚。
    曰忠:往在大業,受任遷丁,固守忠義,清貞雅操,實繼先風,撫今追昔,宜賜寵命,以申勸獎。
    曰孝:子承父志,佑我大梁,智定天下,國運盛強。
    曰仁:遙莊庶民冒犯,本當盡逐大梁之境,寧郡王直犯君顏,忠言勸諫,一心為民,以德報怨,而后我民寬和識禮,大仁也。
    曰勤:顧氏子弟,幾無倦怠,攘外安內,卓然有效。絕戶復蘇,驛站通達,往來南北,便利西東,康樂,國祚延綿。
    特封其子桃為世子,賞:大紅妝花麒麟緞三十匹,藕絲素云緞三十匹,綠云緞十匹,藍織金仙鶴緞十匹,大紅織金麒麟錦五匹,玉色錦五匹,淳化帖十冊,九成宮多寶碑帖一冊,六書帖一冊,花下翰音一軸,壽鹿并仙鶴五軸,過庭章松月一軸,滄浪濯足一軸,雪山并山水八軸,四景詩八軸,美女撫嬰一卷,金雙耳梅花杯十二個……
    打大梁開國,天承帝都沒這樣大方過,對大臣的評價更是吝嗇,瞧瞧吧,人還活著呢,忠也有了,仁也有了,勤也有了,不帶這樣玩的,明兒這位死了,這不是為難禮部么!
    這滿滿的賞了十大車不算,今上抽風一般的連續賞了三天,各種東西都不少于十車!
    東西不算,口頭上也是見天表揚寧郡王顧昭,這是朝上表揚,私下里也跟大臣們表揚,這沒完沒了的嘴巴里就掛著一個人,寧郡王顧昭!
    這是何等的恩賜,何等的恩寵,硬是沒見過這樣的!
    嗯!顧昭如今兒,他的人緣忽又好了起來,那些孝子賢孫們,便越加的孝順了!
    這日天氣晴好,馮裳總算是出了門,他在家里躲避了一冬,再出來已然換了個世界。
    馮裳換了精致的袍服,帶了最體面的螺冠,出得家門之后,卻發現,那家門路口來來往往的都是陌生人,陌生的面孔。
    是啊!這里再不是遙莊了,而今這里叫移民新一村。去歲,他家所有的親戚五服,連同兒女妻子全族都走了,被驅趕到了移民郡,而今據說是安穩下來了,來了幾封家信,據說還過的都不錯。
    馮裳自家里出事兒,便躲到現在,寧郡王說他是惡人,雖他早知道自己的確不算什么好東西,但是被人看透了,看到魂魄里了,這種感覺還是頗為不是滋味的。
    走出家門,而今,遙莊再不是以前的遙莊,這里住了最少十姓人家,俱是過去從上京遷丁甘州的首批移民,那些移民在甘州耕地五年,按照墾荒十畝歸一的折算,五年后他們家家手里都聚集了一部分田產工資。
    馮裳過去聽過無數的有關種田人的話,卻從未聽過這樣的話。
    “哎呦,俺們是生在好時候了!”
    “哎呦!俺們是給皇帝萬歲爺種地的!”
    “我們是給萬歲爺交稅的!”
    “不是今上慈祥,今上惦記我們這些貧苦人,我們哪有這樣的好日子?”
    這莊子里來的新家戶,嘴巴里張嘴萬歲爺,閉嘴萬歲爺,他們對萬歲爺的忠貞忠誠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將這樣的人放出來,馮裳不得不說今上的到底是有金山輔助的能君,縱觀歷史被人稱頌到這樣程度的萬歲爺,怕今上還是第一位。
    來遙莊的這些人原本過去是上京失去土地的流民,而今移民郡的政策是耕地五年之后,可以拿移民郡的土地換外面的土地,如此這些人便拖兒帶女的回了故鄉,被分配到遙莊重新開始。
    說是重新開始吧,卻也不算,因為他們還是歸了遷丁司管轄。
    旁人看不出來此間厲害,馮裳經過一冬的窺視,卻發現一不小心那位寧郡王已然以這樣的方式,將觸角慢慢的伸延了出來。
    看著家門口的宣傳標語,防疫十則,忠君口號,馮裳心里便覺著一陣陣的可怕以及茫然惶恐,他到底也不知道自己在為什么事情惶恐,總之他就是惶恐。
    馮裳是一位在外面混的十分開的讀書人,也稱得上是名士!他走到哪兒都不缺人尊重,這些尊重來自人們佩服他的學識,佩服他的學問,佩服他的修養,以及,他的風度。
    可自打這些移民郡的田舍郎來了,馮裳忽然發現,他本有那份佩服消失了,沒人尊重他了!即使過去馮莊一直有人迫害他,可表面上那份尊重卻也是有的吧!
    他住在家里,這么些月過去了,這村里的田舍郎從未來家里與他見過禮,這村里公學里教書的幾位先生也來自移民郡,他們也沒來家里拜會過他。
    這村里常有的活動,請戲說書,他們也從不叫他,甚至他們就把他馮裳當成不存在,看不到一般,這才是馮裳最最憤怒的事情!
    這幫子該死的泥腿子田舍郎!
    人家不尊重自己,馮裳還得端著。他家祖墳在此,他現下還有三十畝地在外租種,他家的祖產房屋皆在此,雖他是坐地虎,卻也不得不委屈著跟這些外來戶應付。
    而今,他家茅廁里出來的人糞都有專人管理,三月一掏,有人將人糞收集到村里的化糞廠,因他不與這些人算一村,人家掏了他家的人糞還給了十個錢。
    他馮裳何德何能,今生也能賣一次大糞了?
    還有,家里不許隨意傾倒垃圾,門口墻壁必須與村中建筑式樣同等……
    各種碎碎規矩,對,他們有個村民十則,這個是家家都要遵守的,就寫在村口的大墻上。
    什么……要忠君愛國,不許失去國格。要遵守律法,不得違法律令。要尊重長者不得買賣人丁……
    總之這村里的人,都要按照那十條規律走,倒不是說那些規矩不對,誰敢說不對啊!問題是,這里面就沒有一句要尊重讀書人的,這就不對了吧?
    那古書道理,各家學說,就是當今圣上,張嘴閉嘴都要說圣人圣言的!偏這些規矩里,一條圣人圣言都沒有,雖……說的都對吧……可馮裳就是別扭了。
    如此,帶著螺冠站在家門口的馮裳,便別扭無比的站住了。
    沒辦法,十條大守則之外,還有各種小守則,他們村兒,對!如今這會是村里。村里的規矩,學童上學,大型牲口、外加牲口車必須讓著學童走!他么的,這又是什么道理?
    正處清晨,空氣新鮮透亮,莊子里的土路是硬化過的,家門口三米處都種植了各色果樹,這些果樹而今算是公產,以后結了果實會被統一收購,賣了果子的錢會變成村里公產的各種補貼。
    而今遙莊每月月尾都要請個說書的來村熱鬧,或請個掃盲宣傳車什么的來村里講下朝廷的新律令,要么說說天南地北的新聞,請人的這份錢,也是來自公產。
    還有化糞廠,村里的公學,紡織小組,鑄造小組等等之類……
    不說旁個,這里家家的閨女都有營生,集體算是紡織小組的員工,每月都有移民局派來營生,這些女娘接了營生在家自己生產出來,移民局再統一收購。
    哼!牝雞司晨,亂了體統!實在不像話!
    一群學童嘰嘰喳喳背著小書包,歡笑著去公學識字兒,大點的就去學徒組學手藝。
    這村子里十三歲以下的孩童都有學習工,還分了小中大的班級,具體怎么分配的,馮裳不知,更不屑于打聽,他就是別扭,在內心世界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憤怒,這樣的人,竟也讀書了?
    這活脫脫就是個新世界,馮裳過去所學的一切都跟這里的一切完全不搭邊兒,這令他惶恐。
    小童見到陌生的長輩兒,便有禮的問好,喊了伯伯,還未等馮裳詳細問問什么,遠處卻傳來學里的敲鐘的聲音,他們便撒丫子叫喊著跑了。
    氣象!一種改天換地的新氣象!這些人與自己不是一樣的人啊!
    馮裳茫然四顧,看著這個新的世界,而今這村里的戶籍是上在移民郡下屬的移民局里的,村里的有三位村官,這村官也不歸此地縣衙管轄。
    也就是說,他們跳脫出了馮裳的規矩,生老病死,他們自有新規矩,他們跟馮裳不是一路人了。
    這樣好么?馮裳不知道,不過他卻覺著,他看到了一種新人,一種完全跟過去遙莊人不一樣的人。
    他也說不上這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而今,馮裳家里就住著他一人,還有兩位老仆,一位廚娘,他家見天的緊閉門戶也不與村里來往。而今再出來,一村子沒一家熟人,說不凄涼那是騙人的。
    可除卻這些凄涼,莫名的馮裳心里又充滿了異樣的快感。
    沒錯,現在后山的祖墳都需要他去祭祀了,他想把誰埋在這里,就把誰埋了。他是大大方方的給那些太監親戚祖先都遷進了祖墳,找了最好的墳地,打了最好的板材裝裹,每次路過老莊主,老叔叔們的墳塋,他是一張紙都不給他們燒的。
    他應該高興啊?馮裳吧嗒著嘴巴,卻覺著,他莫名的又高興不起來,說不出是為什么。
    巷伯套好驢車邊站著,見孩童們遠去了,他方問:“老爺,咱那里去?”
    馮裳想了下,好些日子沒出門,要先去耿老國公那里轉轉,而后再去寧郡王府,雖寧郡王被罰在家自省了,越是這個時候,他越要顯示自己的氣魄,更要雪中送炭才是。
    想到這里,又掂量下物價之后,馮裳道:“先去村……村供銷社吧,你去家里取咱家的牌子來。”
    是啊,他家也有福利,憑著居民牌,供銷社買東西是七折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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