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的氣氛,隨著白亦宸的到來,變得更加緊張。
皇帝抬眸,看了一眼被綁著的青年男子。
這男子生著一雙棕色的眼眸,眸中有一絲慌張,他的雙手被反綁著,半倒在地上,看起來十分頹廢。
楊初初也看了一眼這人,只覺得好像哪里見過。
楊謙之眼眸微縮,低聲道:“他是……藍池!?”
楊昭也定定看向那被綁的男子,蹙眉問道:“他不是死了么?”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當年,是楊謙之查到楊贏習武的師父藍池,是白蠻人。
他一直隱藏身份留在京城,又入了皇宮,一直待在楊贏身邊教他武藝。
楊謙之當時擔心此事不單純,便找人跟著藍池,誰知真的截獲了他向白蠻傳遞的消息。
此事傳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大怒之下,將藍池打入了監牢。
那時候,全妃一味地解釋,說她也被藍池蒙在了鼓里。
皇帝因為沒有證據,又拗不過全妃的攻勢,便沒有計較太多了。
后來,皇帝便讓刑部直接處死藍池。
可是今日,藍池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眾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皇帝面色沉沉,開口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亦宸拱手道:“皇上……藍池本來早就該死在牢獄之中,但他卻被人救了出來。”
皇帝疑惑道:“是誰救的?”
白亦宸淡聲道:“末將查到,是全妃娘娘找人,買通了獄卒,用一個死囚換了藍池的性命。”
皇帝面色一驚,抓起茶杯便向全妃扔去:“賤人!”
滾燙的茶水潑到全妃身上,縱使她穿得厚,也耐不住這般灼熱。
“母妃!”楊贏嚇了一跳,全妃咬牙道:“沒事……”
白亦宸又道:“皇上,末將抓到藍池之時,他身上有兩樣東西。”
皇帝怒沖沖地問:“什么東西?”
白亦宸沉聲道:“靈蛇毒,和一封信。”頓了頓,他繼續道:“信中明確提到,德妃娘娘的事已經得手,雙方的聯姻應該再無障礙,還請對方盡快設法推進白蠻使臣議親。”
說罷,白亦宸便將這封信,呈上給孟公公。
皇帝接過信來,拆開一看,果然是全妃的筆跡,頓時面色鐵青,怒罵:“你這個賤人!枉費朕寵愛你這么多年!你!咳咳咳……”筆趣閣
皇帝激動地咳嗽了起來,孟公公連忙上前,為皇帝遞上茶水。
白亦宸稟告完藍池的事,默默退到一旁。
自從德妃出事之后,白亦宸便暗地里盯著這件事,他派人在全妃的未央宮,守了兩天,終于等到了這封信。
這封信先是被飛鴿傳書,遞到了京城的一處民居,白亦宸便在這座不起眼的民居之中,抓到了藍池。
這些年,藍池依舊在幫全妃和白蠻的珀拜小王爺傳遞信息。
皇帝好不容易緩了過來,他雙目流火般看著全妃,道:“你到底為何要這般?你這是通敵賣國!”
全妃咬了咬牙,心中做了決定,她直挺挺跪著,沖皇帝俯身一拜,道:“皇上,臣妾雖然和白蠻通信,卻并沒有賣國!臣妾不過是想為贏兒謀一門好的親事!”
皇帝冷冷笑道:“謀好親事?你是想謀奪皇位吧?”
御書房中的氣氛,陡然冷睿下來,皇帝眼眸深沉,殺意迸顯。
全妃深吸一口氣,悵然一笑,道:“皇上,敢問所有的皇子,有哪一位不想繼承大統?”
皇帝面色更沉。
全妃淡淡掃了一眼眾人,道:“二皇子是天生體弱,知道爭也沒用……四皇子原本是惠妃的兒子,可他如今養在云妃的名下,變成了寵妃的兒子,這難道不是離大位又進了一步么?六皇子楊瀚,看起來大大咧咧,卻最得皇上喜愛,這難道不是一種示好嗎?”
皇帝死死盯著全妃:“你是不是瘋了?”
全妃笑道:“臣妾沒瘋,反而清楚得很。”她悵然看向楊贏,道:“反而您和臣妾的孩子,贏兒……他心慈手軟,不敢去爭搶什么,所以臣妾才要為他籌謀!”
楊贏面色微變,他急忙挪過來:“母妃……”
“別叫我母妃!”全妃怒道:“我沒有你這樣的懦弱無用的兒子!”她恨恨地瞪了楊贏一眼,道:“母妃早就勸你要心狠手辣些,你偏偏不聽!如今才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全妃看向皇帝,道:“皇上,這一切都是臣妾做的,和贏兒無關,他絲毫不知臣妾聯絡白蠻的事……臣妾愿意以死謝罪,請皇上饒恕贏兒!”
說罷,她將頭重重磕在地上,看起來十分懇切。
楊初初定睛看向全妃,她如今是在棄車保帥了。
楊贏有些錯愕,但是也明白過來:“母妃,您別這樣……”
全妃怒斥道:“住口!”
她又看向皇帝,道:“皇上,臣妾伺候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臣妾雖然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但此時和贏兒無關,他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啊!”
皇帝眸色深沉,滿臉怒氣。
全妃淚眼婆娑,她聲淚俱下:“都是臣妾不好,皇上……我們全氏一族,一直為皇上鎮守北疆,有多少男兒戰死沙場?求求皇上,看在他們的份上,賜臣妾一死,饒了贏兒吧!”
她哭得凄凄慘慘,這聲音回蕩在御書房中,眾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
楊初初算是看懂了。
皇帝不答應保下楊贏,全妃是不會甘心的。
她在這個關口提起全氏,便是要讓皇帝有所顧忌。
畢竟,如今剌古來犯的可能性很大,若是大文要和剌古開戰,還要用到全氏一族的力量。
楊初初靜靜思索著,恐怕全妃一開始便想好了。
他們雖然和楊昭競爭太子之位,但因楊昭如今深得皇帝、皇后和盛星云的寵愛,所以動不了楊昭。
全妃便想通過白蠻的聯姻,來增強楊贏的實力。
但又發現這條路,被楊謙之給堵死了。
所以,為了掃清障礙,他們便殺了德妃。當楊謙之重孝在身,自然不能迎娶白蠻塔莉公主了。
在所有的人之中,他們挑選了一個最可憐、最沒有反擊能力的人下手。
楊初初心中再次涌起怒意。
皇帝眸光幽暗,手指節微微發白,面色鐵青得難看。
事情都已經清楚了,之所以遲遲沒有做決斷,就是因為皇帝擔憂北疆局勢,又念著幾分父子情誼。
他看向楊贏,問道:“此事,真的與你無關?”
楊昭和楊謙之,都蹙眉看向皇帝,他們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楊贏微愣,垂眸道:“兒臣確實……不知道此事。”他的聲音有些發虛,背脊跟著微微的顫抖起來。
楊贏心中煎熬,雖然他也不愿意母妃替他頂罪,但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楊贏只求皇帝不要殺了母妃,這樣的話,他以后還有機會將她救出來。
皇帝面色緩了緩,正要開口,楊謙之卻忽然站了起來,道:“父皇!”
皇帝挑眼看他。
楊贏一出聲,冷空氣便順著呼吸進入肺部,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然后道:“與白蠻勾結,謀奪皇位,如此大事,難道三皇弟真的不知嗎?兒臣不信。”
全妃一聽,分辯道:“信是本宮寫的,藍池是本宮救的,二殿下如果懷疑贏兒,有什么證據?”她一貫跋扈,就算到了現在,還是不甘示弱。
楊謙之面色微僵,轉而看向皇帝,道:“父皇,我母妃尸骨未寒,全妃害我母妃無端殞命,不但毫無悔意,還避重就輕地幫著楊贏逃脫罪責!您一定要秉公處理啊!”
楊謙之言辭激動,眸中閃著痛苦的水光,其他人也面露慍色。
但他這番話,卻引起了皇帝的不悅。
“謙之,朕自有公斷。”皇帝幽幽道。
楊初初連忙扶著楊謙之坐了下來。
皇帝思索了一瞬,道:“德妃之死乃是全妃所為,其目的是為了與白蠻聯姻,謀奪皇位,罪不可赦!賜白綾!”
全妃緩緩閉上眼,一心等死。
皇帝看了一眼楊贏,又道:“至于你……”
楊贏面色一僵,急忙叩首:“父皇,兒臣真的不知母妃做了這么多事,若是兒臣知道的話,一定會勸著母妃的!請父皇明鑒!”
皇帝觀察著他的表情,眼中精明內蘊。
楊謙之怒道:“楊贏,你多次對兄弟使詐,如今又害得我母妃喪命,幾句辯解的話,就想將自己摘干凈嗎?”
他的面色更加蒼白,好像隨時要暈過去。
楊贏卻迎上楊謙之的目光,眸光冷冷:“二皇兄,我母妃確實對不起你們明德宮……但她已經受到懲罰了。難道二皇兄要趁這個機會落井下石,來毀了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二皇兄搶。”
這樣的情形下,他竟然生出了幾分理直氣壯的意味來。
楊謙之更是生氣。
皇帝淡淡瞥了他們一眼,也不知道到底哪個兒子說的是對的。
但他心中不想徹底開罪全氏,又念著楊贏是骨肉血親,便道:“贏兒,你母妃犯下如此大錯,你也有失察之罪,既然如此,你便回宮去面壁……”
“父皇!”楊謙之急得再次站起,瘦弱的肩膀微微顫動,他實在不敢相信,居然皇帝這么輕易地就放過了楊贏。
皇帝面色不愉,看了楊謙之一眼,楊初初連忙拉住楊謙之,不讓他再上前去。
楊初初將楊謙之摁回椅子里,拍了拍他的肩,又自己站了出來。
楊贏和全妃還在御書房中央跪著,全妃滿臉淚水,長發凌亂,還有些驚恐的余色未消。
楊贏則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你要做什么?”
楊初初走到他面前,憨笑了一下,然后“噗通”一聲,向著楊贏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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