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云溫柔一笑,道:“李公公領(lǐng)了新差事,在忙太后壽誕,怕是不得閑。”
楊初初點點頭,太后的壽誕嘛……自然要好好熱鬧一番。
她看了看窗外,算了一下日子。若是皇后真的打算利用太后壽誕為契機,救她們出去,那也應(yīng)該快要登門了才是。
然而皇后最近都閉門不出。
龐貴人與王太醫(yī)一事,在后宮鬧得沸沸揚揚。
皇帝忌諱流言,覺得后宮管治無方,便斥責了皇后與協(xié)理六宮的周貴妃一頓。
然而事件的主角龐貴人,雖然最終保住了名譽,可也因這件事惹得皇帝心有芥蒂,好一陣沒來看她。
氣得她在宮里摔了一個又一個花瓶,覺得自己倒霉透頂,才會遇到王太醫(yī),導致間接得罪了皇后、連累了周貴妃。
今日,龐貴人又是神色郁郁,連午飯都沒動幾口,便讓宮女撤掉。
佩玲推門進來,低聲:“貴人,龐公公來了。”
龐貴人一愣,煩躁至極:“不見,讓他回去。”
佩玲猶豫了一下,道:“龐公公說,您今日若是不見他,他就不走了……”
龐貴人挑眉:“他還來做什么?還嫌不夠丟人?”
上次龐虎在冷宮門口被蜜蜂蟄得滿頭包,情急之下便燃了明火,差點給自己惹了大禍!
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表舅的份上,龐貴人才懶得去救他。
可這龐虎被救了之后,偏偏還不安分做個小太監(jiān),非要龐貴人給他謀個更好的差事。
龐貴人思量了一番,覺得他委實不靠譜,若是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說不定要給自己鬧出更大的麻煩來,于是便一直拖著不肯見他。
佩玲淡聲轉(zhuǎn)述:“龐公公說,他擔心您最近為王太醫(yī)的事煩心,特來看看您,免得您母家也跟著憂心。”
龐貴人嘴角抽了抽,說的好聽,其實就是想拿族中的長輩身份來壓自己。
龐貴人不喜龐虎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他最愛在宮中昭示與自己的關(guān)系,只要有他在,便時刻提醒著自己,曾經(jīng)周家舞姬的卑賤出身,還有這為奴為婢,不堪的一大家子人。
龐貴人眼神冰冷,恨不得立刻與他劃清界限,從此再不來往。
她壓了壓自己的怒氣,冷靜地想了想,便道:“讓他進來吧。”
片刻之后,龐虎便滿臉堆笑地進來。
一聲套近乎的“表侄女”還沒說出口,便迎上了龐貴人冷冰又疏離的眸子。
他牙關(guān)微顫,勉強笑了笑:“給龐貴人請安。”
龐貴人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壓著心中的嫌惡,勾唇吐了句:“表叔來了。”
龐虎見她今日肯稱自己為表叔,比平時還要客氣兩分,頓時膽子大了些,道:“聽說貴人身體欠安,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龐貴人敷衍一笑,道:“好些了……”她又正色道:“表叔來得正好,我有事想與你商量。”
龐虎有些受寵若驚:“貴人請講。”
龐貴人道:“王太醫(yī)一事……想必你也聽說了吧?”
龐虎忙不迭地點頭。
龐貴人嘆了口氣:“如今這王太醫(yī)被貶,皇上大怒,覺得后宮治理有失,斥責了皇后娘娘。接下來一段時間,皇后娘娘會大力整頓后宮。”
龐虎有些疑惑:“這個消息……倒是沒聽說啊……”
龐貴人看了他一眼,幽幽道:“皇后娘娘早就不滿貴妃娘娘與她平分秋色,很可能趁這個機會,奪回后宮治理之權(quán)……”
龐虎想了想,覺得有幾分可信度,但仍然不知道這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龐貴人慢悠悠端起茶杯,道:“聽說,第一個開刀的,便是冷宮。”
龐虎面色微驚:“什么意思?”
龐貴人幽聲:“表叔還不明白?王太醫(yī)的事只是個導.火索,皇后娘娘會從后宮治理的各個方面查起,只要逮到錯處,定然會咬死了不放手,將這一切推到貴妃娘娘身上。冷宮便是最軟的柿子。”
龐虎身子一僵。
他一直在冷宮當差,龐貴人上位之后,還將他提成了冷宮管事。于是他利用職權(quán)之便,斂了不少財,還險些惹出了人命……這些事,萬一被皇后查出來,他豈不是成了炮灰!?
龐虎冷汗涔涔。
龐貴人打量著他,見他面上有一絲慌亂,微微勾唇,這便是她要的效果。
在龐虎進來之前,她便已經(jīng)想好了讓他心甘情愿出宮的法子,這些話雖然有危言聳聽的成分,但也不乏可能,畢竟皇后與周貴妃積怨已久,水火不容,只不過現(xiàn)在皇后勢微,又善裝大度,暫時按下不表罷了。
龐虎一臉茫然,看向龐貴人:“那、那怎么辦?”
龐貴人正色道:“為今之計……最好馬上送表叔出宮。”
龐虎心中忐忑,早就將討差事一事拋諸腦后,便乖乖點頭。
龐貴人心中滿意,可過了一瞬,她又問:“對了,表叔之前的事……還有誰知道?”
龐貴人必須把龐虎和他留下的把柄一并除了,以免未來被人知道了,成了拿捏自己的把柄。
龐虎心中緊張,思索了一瞬,道:“之前冷宮只有我一人……后來,李廣路來了……他知道得不少。而且,聽說他成了皇后眼前的紅人。”
龐貴人眼眸微瞇,精光乍現(xiàn):“那便更加留不得了。”
內(nèi)務(wù)府后院,臨著一方小小的荷花池,池畔投射下一片碧玉濃陰,涼風習習,幽香隱隱。
李廣路獨自待在角落之中,蹙眉深思。
此次太后壽誕,皇帝宴請了列國來朝,一是為了彰顯國威,二便是為了篩選更好的盟友。
先皇在位之時,勵精圖治,把大文的疆域幾乎擴展到了整個中原地區(qū),北至瓦旦,南通楚海。
先皇本還想進一步北上,可瓦旦雖小,卻以武力治國,男子個個驍勇善戰(zhàn),又精通騎射,以一擋十。
大文擅長的是近距離陸戰(zhàn),可草原本就是瓦旦的地盤,得騎兵者得天下,大文的步兵們討不到一點便宜。
十幾年來,大小戰(zhàn)役不斷,都未能分出絕對勝負。
瓦旦和大文一邊打一邊議和,糾纏不休,直到文帝楊恪繼位,將靜瑜公主許給了年邁的瓦旦王,才換了十年的邊境安寧。
十年來,大文得以喘息,文帝企圖通過民生、經(jīng)濟的發(fā)展來彌補武力上的不足,然而朝堂之上,各黨派紛爭仍然未曾斷絕。
文帝一面扶植一面鎮(zhèn)壓,才能勉強維持穩(wěn)健的局面。
如今文帝以壽宴為契機,邀四方來朝,也是為了讓四鄰不敢小覷如今的大文……但大文的朝臣們都知道,這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這次來的人不少,除了有北邊的瓦旦,甚還有西北大國剌古、西越一眾小國等等。
瓦旦來的人尤其多,主要是因為新王繼位,又攜著靜瑜公主這位新王妃前來,光是護衛(wèi)隊便有上百人。
但除了瓦旦新王之外,有一個人,格外值得關(guān)注。
此人名叫蒙堅,乃是瓦旦新王手下一員猛將。他手段很辣,又陰險狡詐,十分好戰(zhàn)。???.BIQUGE.biz
十多年前他便與大文交手過,每拿下一城,他便勢必屠盡男丁,侮.辱婦女,連老幼都不肯放過。所到之處,哀鴻遍野,如人間煉獄。
瓦旦先王年邁又好色,當年便是因著與靜瑜公主的婚約而未進犯大文。如今新王繼位,雖按祖制娶了比自己大七歲的靜瑜公主,但據(jù)探子回報,蒙堅一直挑唆新王撕毀盟約,重整旗鼓,攻打大文。
新王的態(tài)度還不得而知,但只要有蒙堅在一天,大文便多一分危險。
李廣路面色緊了緊。
不能讓此人活著回去。
李廣路斂了斂神,輕輕卷起羊皮制的輿地圖,仔細收入懷中,走出了這一片濃重的樹蔭。
李廣路神色平常,信步而出,行至內(nèi)廷拐角處,突覺不對。
利劍破空,風聲短促,又急又狠!
李廣路下意識偏頭,身子靈活轉(zhuǎn)動,躲過致命一擊。他出手疾若閃電,反手一扣,便抓住了偷襲之人!
整套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得人目不暇接,偷襲之人手中的短刀“啷當”落地,他驚愕地看著李廣路,似是沒想到他會武功。
偷襲者不止一個,旁邊還有兩個面生的太監(jiān),一個手舉木棍,一個拔出了匕首,如臨大敵一般看著他。
李廣路面不改色:“誰派你們來的?”
三個太監(jiān)一看便不是習武之人,不過是想仗著人多,欺負他一個罷了。
見其余兩人都不說話,李廣路便指尖施壓,被扼住咽喉的小太監(jiān)便有些喘不上氣來。
“放開……放開我……”小太監(jiān)滿臉通紅,雙腿亂蹬。
李廣路淡聲:“我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
聲音不大,但這份肅殺清冷,似乎穿透了對面兩人的肺腑,他們?nèi)滩蛔☆澏镀饋怼?br/>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不起眼的少年,能有如此魄力。
“是、是龐貴人……讓奴才們來給公公一個教訓……”其中一個太監(jiān)瞬間慫了,道:“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
李廣路思索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關(guān)隘。
他松開手,小太監(jiān)便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他收起方才的殺氣,微微一笑:“大家都是奴才,我不為難你們。”
三人一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廣路撿起地上一把刀,當著三人的面,忽而抬手,在自己另一只手背上劃了一道!
刀傷不深不淺,恰好露在衣袖遮不住的位置,頓時血流如注。
三個小太監(jiān)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個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廣路將刀塞給他,道:“回去復命吧……就說你們狠狠教訓了我,龐公公的那些事,我定然不敢透露半個字。”
三個太監(jiān)面面相覷,明白過來后,齊刷刷地點頭,然后一溜煙地跑了。
李廣路按住還在流血的手,面色微沉。
他不能讓這些無聊的插曲,壞了自己的大事。
李廣路看了看時辰,想起自己還有事沒辦完,也來不及包扎手背,便直接出了內(nèi)務(wù)府,朝著冷宮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