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花臺,燈火璀璨,一片祥和之氣。
皇帝犒賞三軍,宴席一開,便與一眾將士開懷暢飲了一番。
將士們自沙場歸來,與一眾京城文官截然不同,個個豪氣干云。
楊初初看向皇帝,只見他神色得意,居高臨下坐在龍椅之上,睥睨眾人。
雖說是要封賞,但禮官三句不離皇帝治國有方,為他歌功頌德。
楊初初她早就知道,皇帝是這樣好大喜功的人,也許他是真的想做個好皇帝,只不過能力不濟,又怕別人看不起罷了。
好在朝中有不少忠臣良將,在他們的輔佐下,這些年大文也是欣欣向榮。
“咳咳……”皇帝的幾聲輕咳,讓楊初初忍不住斂了斂思緒。
楊初初皺了皺眉,皇帝的身子,越發(fā)不好了。
她看到楊昭親自起身,為皇帝送上茶水潤喉,皇帝漲紅著臉,接過茶水,一飲而盡。
楊昭又接了杯子,為他遞上了手帕。
一副父慈子孝的畫面。
楊初初收了目光,四皇兄從前,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但楊初初也清楚,楊昭想走的路是越來越明晰了,從寧折不彎,到現(xiàn)在的八面玲瓏,只有楊初初知道,他變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
三皇子楊贏坐在一旁,他和楊昭幾乎同時起身,卻沒有楊昭坐得近,面上升起一絲怒意。
禮官宣讀完華麗的溢美之詞,皇帝又進行了一輪封賞。
有兩人得到破格提拔。
其一是白亦宸。
在上月大文和剌古大戰(zhàn)中,白亦宸身先士卒,帶著人馬沖出重圍,將敵軍的防線徹底撕開,對奠定勝局,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他從軍三年,從小小的校尉,升至從三品的懷遠將軍,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另一個被提拔的,則是全妃的侄兒,也是全大將軍的兒子,全躍。
他由校尉升為信武將軍,聽說他力拔河山,在沙場之上,以一抵百,威名赫赫,皇帝還特意讓他出列看了看,果然人長得像一座小山一般。
皇帝不冷不熱地贊了一句全氏,全妃和全大將軍便立即起身謝恩。
楊初初兩年多沒回來,經(jīng)過一個晚上,大約摸清了宮中局勢。
目前,宮中除了云瑤宮以外,只剩了兩派。
一派以全妃和三皇子為首,他們背靠全氏一族,在朝中也有不少人支持。
另一派,則是周貴妃。
周貴妃早年示弱,但這兩年趁著盛星云不在宮中,便卷土重來,再獲榮寵。
如今,她的旁邊,還坐著一位新晉的貴人。
這貴人生得玲瓏清麗,神色淡淡地看向花臺之上。
楊初初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在楊初初出生之后,宮里左不過就添了兩個孩子,但都沒有養(yǎng)活,玲貴人這一胎,想必皇帝定珍而重之。
竹韻見楊初初在看那玲貴人,便小聲道:“公主,可是覺得那位玲貴人眼熟?”
楊初初微愣一下,確實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的。
竹韻小聲道:“她曾經(jīng)是龐貴人的宮女……”
楊初初頓時想起來,當年龐貴人身邊,有一個機靈的宮女,名叫佩玲。
和龐貴人交鋒之時,她便看出,這佩玲不是一心向著龐貴人的,反而處處約束勸阻。
難不成,她一開始,便是周貴妃安插在龐貴人身邊的棋子?
不過,這些與楊初初也沒什么關(guān)系。
主要云瑤宮過得好,她也不太愛理皇帝又寵了什么新人,盛星云自然也不在意。筆趣閣
皇帝到底是年紀大了,坐久了容易困乏,不多久便有些意興闌珊地離席了。
末了,還囑咐楊贏和楊昭,好好款待群臣。
孟公公攙著皇帝,在眾人目光的簇擁下,緩緩離席。
龍輦早就在一旁候著了,孟公公扶皇帝坐了上去,便喚人起轎。
“皇上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要奴才傳太醫(yī)來看看?”孟公公湊近了些,低聲問道。
皇帝雖然神色仍然有些疲憊,但已沒了方才花臺之上,那副病懨懨的模樣。
“不必了?!被实鄣?。
孟公公瞧了一眼皇帝的面色,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皇帝雖然病著,但實際上也沒有多嚴重,他做出這副樣子,不過是想看看……那兩位皇子,會不會借機拉攏群臣,努力表現(xiàn)。
圣心難測,做皇子也是不容易,若是沒有上進心,皇帝不喜。
若是鋒芒太過,皇帝又要忌憚著。
孟公公面色平靜地向前走著,伴君如伴虎,一步不慎,可能滿盤皆輸。
花臺。
皇帝走了之后,氣氛反而活躍了幾分。
不少將領(lǐng)是第一次入宮,看到這富麗堂皇的宮闕和美女如云的后宮,簡直是大開眼界。
雷副將天生嗓門大,他伸手一拍白亦宸的肩膀,道:“白將軍!恭喜了,何時請兄弟們喝酒?”
白亦宸平時在軍中為人低調(diào),但武藝超群,又用兵如神,不少同僚都對他很是信服,雷副將也不例外。
一聽雷副將這么說,眾人紛紛起哄。
“就是,咱們要去京城最好的酒樓!幫白將軍放放血!”
“白將軍乃侯府公子,血哪里是放得完的?”
“那更要去了,喝上三天三夜……哈哈哈哈……”
又有人開口道:“趁著白將軍還未成家,咱們趕緊跟著沾點兒光……”
“今日路過城樓,你是沒看見那些姑娘們,見到白將軍的樣子,一個個如餓狼撲食……”
眾人哈哈大笑。
白亦宸趕緊出聲,止住這個話題,道:“今晚宴后我做東,去京城金雀樓。”
金雀樓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酒樓之一,眾人聽了,皆是面上一喜。
白亦宸說話間,眼神飄向遠處的坐席。
今日夜宴,皇帝不但宴請了所有立功的將士,不少后妃和皇子公主們,都跟著來了,不過他們坐在另外一側(cè),距離這邊有些遠。
白亦宸遠遠看見,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緩緩自桌案邊站起。
她本就生得仙姿玉色,在月光的照耀下,肌膚如白瓷一般,無暇透凈,眉目烏靈,紅唇帶笑。
楊初初著緋色宮裝,齊胸長裙,垂直腳踝,嬌俏不已。
她微微俯下身來,似乎對盛星云說了什么,然后,便提裙獨自離開了席面。
白亦宸收回目光。
方才那大嗓門的雷副將,又湊過來,道:“白將軍可有心儀的姑娘了?若是沒有……老雷我有個妹子……生得那是美貌如花……”
“有了?!卑滓噱饭创叫α诵?,干脆利落地答道。
眾人一愣。
白亦宸在眾人的震驚中,緩緩起身,道:“這邊太悶了,我出去走走?!?br/>
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
悶?
這不是在室外嗎!?
唯獨雷副將,還是嘀咕:“白將軍真的有心上人了?還是他看不上我妹子?”
有人揶揄他:“看到你,就知道你妹子漂亮不到哪里去了!”
“我倒覺得白將軍是說真的,聽說他經(jīng)常遣人送信,可惜從未得到回復……”
眾人搖頭:“果然,戰(zhàn)場得意,情場失意啊……”
楊初初一個人,踱步到了花臺后殿。
楊婉儀早早便將鐘勤領(lǐng)了回去,四皇子楊昭一直在招待朝臣和將士,二皇子楊謙之,在皇帝走后,便也回宮看德妃去了,楊瀚今日不在,她旁邊便只有楊姝了。
楊姝已經(jīng)及笄,許婚給了禮部尚書之子,劉以翔。
印象當中,劉以翔總像個皮猴似的,而楊姝則時時刻刻守著公主的身份和禮儀,楊初初實在難以把這兩個人聯(lián)系到一起。
楊初初知道,楊姝也過得不易。
這兩年,楊姝的母親湘嬪,也漸漸被周貴妃所疏遠,更不得寵幸。
楊姝是湘嬪唯一的指望,就這一樁婚事,還是湘嬪為楊姝努力爭取來的。
劉家雖然并非鼎盛之家,卻也在朝圍觀多年,斷不會為難楊姝。
雖說兩人未必兩情相悅,但對雙方的境況,都多少有些助力。
但是楊姝對這樁婚事不算滿意,以楊初初對劉以翔的了解,估計他也不會高興。
于是方才,楊姝便一直在楊初初面前倒苦水。
楊初初安慰了她好一通,這才得以脫身。
張貴人和蘇嬪,一直和盛星云在旁邊聊天。
但聊來聊去,無非是皇帝又寵幸了誰,誰又使勁兒往龍床上爬。
那玲貴人被提及了好幾次,皇帝說她性子溫婉,極會伺候人,一年多便從答應(yīng)成了貴人,如今又是唯一一個懷著龍裔的,保不齊哪天就會升到妃位。
楊初初實在沒什么興趣,便知會了一聲,離席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楊初初神思漫漫。
她已滿了十四歲,等過完年,便又向十五歲邁進了一步。
按照劇本中的記載,楊初初會在這一年,被送去和親。
和親不久之后,便暴斃身亡,生命將永遠停留在十五歲。
楊初初想到這,不禁背后發(fā)寒。
真的會再死一次么?
若是不和親,是不是就能活下去?若是熬過十五歲,是不是人設(shè)的約束,也能解了?
楊初初思緒紛亂,不知不覺,走到了后殿花園深處。
這里隔絕了外面的喧鬧,十分幽靜。
楊初初見旁邊有一方假山,石頭又方又平整,便起了興致,踢了繡鞋羅襪,坐了上去。
她飲了些果酒,此刻有了三分醉意,身上有些發(fā)熱,反正也沒人來,楊初初索性將一雙玉白的腳丫,踏在冰涼的山石之上。
石頭上的涼意,驅(qū)散了幾分她腦中的灼熱,楊初初抱著雙腿,將頭埋進膝蓋里,這園子里黑黢黢的,待了一會兒,便忍不住有些困意。
楊初初懶洋洋地躺下,繁復華美的裙裾,鋪散開來,讓這方?jīng)]落已久的頑石,瞬間變得鮮活起來,黑鴉鴉的烏發(fā),如瀑布一般垂順而下,勾勒出極美的側(cè)影。
她忍不住掩唇,打個了哈欠,想睡一會兒。
忽然,傳來一陣緩慢的嘎吱聲。秋日枯葉零落在地上,似乎有人踩著步子過來。
幾步過后,這聲音又停了。
楊初初心中微驚,瞌睡也醒了幾分,她頓時想起,自己還光著腳,也不敢抬頭看人,匆匆忙忙起了身,去摸索被扔在石下的繡鞋。
但石下的草叢太黑了,楊初初摸著摸著,差點兒沒坐穩(wěn),從石頭上滾下去。
“嗤……”極輕極輕的一聲笑意,被風吹到楊初初耳邊。
她頓時耳根微熱,這也太丟臉了……這么黑,應(yīng)該沒人能認出她吧???
下一刻,一只繡鞋遞到她面前。
鑲著珍珠的金絲粉緞繡鞋,在那只清俊修長的手里,顯得無比小巧。
楊初初錯愕一瞬,下意識抬眸,撞入一雙溫潤如玉的眸子里,漆黑的眼,像碧波寒潭一般,卻印出了天上點點星光。
“公主,可是在找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繡鞋:小白手好暖,嘻嘻嘻感謝在2021-08-0322:37:33~2021-08-0418:44: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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