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就像沈肆自己說的, 要是他先前這么說,說不定安傾還真的會擔心會猶豫。但是此刻聽到這句簡單卻篤定的表白,不得不說, 安傾頭一回體驗到那些言情小說里描述的——心動的感覺。
沈肆漂亮的眼睛里, 眸光深邃, 像是怕她驚慌,同樣克制著對她的喜歡和感情,只是藏著情意地看著她。
長睫輕顫,安傾都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更分不清是他掌心的溫度傳到了自己臉上, 還是自己不爭氣地臉熱得不行。
“我……額……”向來覺得自己還算口齒伶俐的安傾, 一時間有點嘴鈍。
輕笑從聲沈肆喉間低低漾開來,青年收了手, 看著她說:“先看禮物吧。”
側頰熱度突然降下來,安傾微怔,對他這種不求答案的態度, 既有兩分放松, 又有些說不上來的些微失落。
“那你……”穩了穩情緒, 安傾卻不著急,摳著禮盒上的絲帶, 猶豫著問,“你那天是怎么回事?”
沈肆也跟著愣了愣似的, 長睫微斂,唇角扯了個帶澀的笑,“你知道我妹妹要和趙家聯姻的事情嗎?”
“嗯。”安傾點頭。那個上了熱搜的晚宴,第二天他們劇組的小姑娘還一塊兒八卦過。
“那天那場訂婚宴,”沈肆頓了頓, 看著她道,“本來應該是我的出任宴。”
安傾一怔。
像是不愿意多說,沈肆幾句話,概括得很簡單,“那晚宴會前,寶珠打電話和我說,找我有事,叫我去琉苑的空中花園找她。結果……”
沈肆頓了頓,笑意有些澀,“我們起了點爭執,她失手,就把我推了下去。大概是見我掉下去了沒有一點動靜,以為我……害怕了吧,就沒敢下去找我。”
安傾這回是真愣了。她知道那家酒店,離這里不算遠。酒店有個類似于空中花園的的賣點,常上各類建筑時尚雜志。沈肆說的他出事的地方,就是那處隱蔽性挺強,掉進中空的天井里,就可以走到酒店外面的空中花園。
沈肆像是沒注意到安傾的表情,接著無奈道:“所以那天,我是真的撞到了腦袋。也幸好,我命大。”
“不是……”這下輪到安傾驚呆了,“沈寶珠那么做,還跟沒事兒人似的接著訂婚了?要是你真的……”
安傾沒敢說要是你真的摔上天堂了或者摔殘了,緩了緩接著問:“你們家里人,也準備就這么完了?也不報警也不干嘛?要是你真的出點什么事情,你怎么辦?她這是故意傷人了好不好?!”
安傾這回,是真的相信那些所謂的,沈肆是沈父結婚前就有的私生子的傳聞,僅僅是傳聞了。
沈家和沈寶珠母親當年聯姻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也從她父親口中得知,周家對沈家的助力有多大。沈寶珠母親意外過世之后,沈肆跟著他生母嫁進沈家,又改姓了沈,沈寶珠卻從來和他不對付,甚至直接在聚會的時候,“童言無忌”地罵過沈肆野種。
沈肆母親和沈父結婚沒兩年,沈母也意外離世,就留了他這個身份不尷不尬的繼子在沈家。那會兒的太太圈里還一度八卦過,說沈父是不是克妻。好在沈父后來也沒再娶,沈肆也在沈家留了下去。
聽安傾義憤填膺地問完,沈肆苦笑,“聽說他們后來發現我不見了,也有找過我。爺爺……也打了寶珠一巴掌。”
“……?”哦豁,差點出了人命,就換了一巴掌,還真是下了狠手啊。安傾忍不住抿直了唇線腹誹。
“別氣了,”看著小姑娘氣成河豚鼓著氣的腮幫子,沈肆好笑地伸手過去,指尖在她摳著絲帶的指節上輕輕撓了撓,反過來柔聲安慰道,“快看禮物吧,馬上就要零點了。”
安傾剛想說,禮物不禮物的不重要,這么嚴重的事情才重要好不好,就聽沈肆又說:“如果不是這件事,我也不能再遇上你,所以別氣了傾傾,快看禮物吧。”
“……”安傾被他搞得徹底沒脾氣,一顆老母親護犢子的心熊熊燃燒,又拗不過他軟下來的眼神,只好嘆了口氣,先拆了禮物。
“喜歡嗎?”沈肆微歪著腦袋輕聲問,滿眼期待。
“嗯。”拆了禮盒,看著黑色絲絨小盒子里的禮物,安傾點頭。
還真不是商業客氣,沈肆送她的是對紅寶石耳釘,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只有兩顆裸石。設計簡約,和她某天早上吃著早飯翻雜志的時候,多看了兩眼的那頁珠寶,幾乎一樣。
“可是……”安傾捏著絲絨小盒子的手頓了頓,看向他,猶豫著問,“這個,不少錢吧?”
據她所知,沈肆成年后,仿佛就在沈家消失了一樣,沈家對外經營的那些項目,不時在媒體上出現的新聞里,也從沒見過沈肆的影子。
沈肆知道她的意思,像是有些地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一早就幫著爺爺打理公司了,這幾年從我手里走的項目,營收都不錯。”
“給你買禮物,還是綽綽有余的。”沈肆笑著揉了揉她發心,又有些落寞道,“只是以前……”
看著沈肆就差把“他們覺得我上不得臺面”這幾個字寫在臉上,安傾閉著眼睛,抬手到腹部,做了個練武打坐似的動作,吁了口氣。
安傾那會兒就聽說沈寶珠沒少給她這位繼兄吃虧,具體原因她不清楚,那些富太太大小姐之間廣為流傳的豪門八卦,倒是聽到過不少。
坊間都傳,沈肆哪是什么沈家繼子,那就是沈家當家沈泓生的親孫子。否則,就算沈肆生母再傾國傾城,也不至于有那個本事,能被沈泓生允許帶著個十多歲的兒子嫁進沈家。
沈肆的生母,她小時候也見過,三十多的女人,還像個小姑娘一樣,眼尾微微彎著,說不出的無辜清純。沈肆也和他生母一樣,讓人辨不出年紀。青年長她的這四歲,仿佛直接被掐掉了一樣,要是不刻意穿著正裝打扮得成熟一點,就像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
在她看來,沈肆除了性別和體格,長得倒是更像他母親,至少她沒看出半點和沈父相像的地方。沈父對這個繼子,倒是還算不錯。只是沈寶珠卻不同,像是認定了這個人,就是自己父親和外面女人生的“野種”,明里暗里,無所顧忌地欺負當時體格瘦得不像正常同齡小孩兒的沈肆。
“別想這些了,”見她怔愣想著事情,沈肆起身,走到她身邊,修長白皙的指節,捻著絲絨小盒子里一顆耳釘,“戴上試試好不好?”
沈肆這回,倒是沒再特別紳士地征求她的同意,俯身彎腰,趁她還沒反應過來,就錯開臉貼近了她耳側。
男人溫涼指尖貼著她的耳垂,輕柔細致地替她戴著耳釘。溫熱綿長的呼吸,又若有似無地灑在她耳側。安傾干咽了一口,身子有些僵。
安傾語塞。這男人要是直截了當地撩她,她還能義正言辭爾康手。可偏偏,又像是特別心無旁鷺的樣子,真的只是為了替她戴一下耳釘而已。要是她反應過度,反倒顯得她內心戲太足。
這種正經人的無意識撩撥,真的有些讓她束手無措。
妥帖地幫她戴好,沈肆才直起身子,像是夸獎收到禮物的小孩子一樣,笑著揉揉她腦袋,緩聲道:“真好看。”
安傾收拾完洗好澡,早過了零點,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眼已經替他自己鋪好沙發床的沈肆。
“那你今天……”先前,倆人之間相處的氛圍,偶爾是挺曖.昧的,只是沒人捅破那層窗戶紙,安傾還可以自欺欺人,如今沈肆明確和她告了白,她總不能再裝傻,“你還住我這兒?”
沈肆抬手,眉眼微揚,示意了一下自己穿著的居家服,像是在說:難道你還要趕我出去嗎?
安傾撓了撓頭,也覺得自己問得多此一舉,“那、那我們睡吧。”
話音未落,沈肆就走了過來。
安傾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等、等一等,她說的“我們睡吧”,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們接觸的時間還不算長,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沈肆站在她身前,稍稍俯身,支著腿看著她,溫聲道,“等你也喜歡我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安傾抬睫,看著他漂亮深邃的眼睛,心跳怦然。有那么幾個字像是已經到了喉嚨口,又因為沈肆的話,硬生生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睡吧。”見安傾不說話,沈肆抬手,替她捋了捋耳側碎發,笑意溫柔,“晚安。”
安傾進了房間,捂著臉頰緩了好幾分鐘。原本以為他至少會來個晚安吻……不,不是,她絕對沒有期待這些!
啊——安傾無聲咆哮。仿佛只有她這個老色批在東想西想,人家沈肆一個大男人都比她正經!
安傾一個標準的跳水姿勢撲騰到床墊子里,摸黑扯過一只抱枕,壓在自己腦袋上。
越想越臉熱,又有點壓不住嘴角自己想上揚的弧度。小腦袋探出來,想給喬溫沈夏分享一下此刻的心情,又怕倆人連夜過來抓她審問。
斟酌了幾秒,還是等真的談戀愛了再說吧!
第二天早上,安傾是被早飯的香味鬧醒的。
沈肆消失的這兩天,她別說早飯了,三餐都是渾渾噩噩地吃。卻沒想到,找回身份的青年,還和先前一樣。安傾昨晚那點猶疑,瞬間消了不少。
“快刷牙洗臉,吃早飯吧。”沈肆好笑地看著她。
“哦哦。”安傾抿了抿唇角,克制了一下情緒。絕對不能讓自己忍不住笑嘻嘻的樣子被沈肆看見!
安傾洗漱完,坐到餐桌跟前,看著一桌子早點,忍不住說:“你現在也挺忙的了吧?以后……以后就不用給我做了,我還和以前一樣,隨便吃點就行。”
“沒關系,”沈肆淡笑道,“我習慣了。”
“嗯?”安傾微怔。
沈肆慢條斯理地喝著粥,溫聲解釋道:“沒去沈家之前,我就會了,所以傾傾別擔心,我做這些,并不覺得麻煩。”
安傾聞言,又想到了好多年前,那晚蜷縮在花園角落里的小男孩。他做這些不光是去沈家之前就會了吧,看這個熟練程度,應該是這些年都沒生疏過。安傾偷摸看了他一眼,心想。
吃完早飯,倆人下樓,是戴冀行開著車來接的人。
“不要有心理壓力,”沈肆送她到東創門口,像是想起她上車前,就跟過年去親戚家拜年,走的時候不好意思留下吃晚飯硬擺著手說家里做好了一樣的態度,替她捋了下碎發,柔聲道,“就當,是我在追你。”
安傾看著他漂亮粹亮的瞳仁,干咽了一口,內心又開始無聲咆哮,唾棄自己是個老色批了……
“昨天生日?”中午,祁昭坐在他指定的影城小餐館里,問著對面時不時看一眼手機的安傾。
“嗯。”安傾單手摁著手機屏幕,眼睫毛都沒抬,送了一塊土豆進嘴里。昨天她和沈夏喬溫吃飯的時候發了朋友圈,祝自己又過了一回18歲生日,估計祁昭是看見了。
“那你也不說一聲。”祁昭帶著點譴責的語氣。
“又不是什么大事。”安傾隨意道。
“嘖,”祁昭看她捏著手機,吃飯都不好好吃,噼里啪啦打字的時候,還笑得一臉“我他媽就是在談戀愛”的樣子,戳了戳大盤雞里的寬面,忍不住嫌棄,“這么快就和好了?”
“啊?”安傾終于聽到了他聲音似的,懵懵地抬頭。
“我說,”祁昭撇撇嘴,“這么快就跟你男朋友和好了?”
安傾愣了愣,這才想起來,沈肆像是只說了喜歡她,卻模棱兩可地,并沒有確認倆人的關系。這種若即若離,但又極其關心她的態度,也讓她挺納悶的。
想了想,安傾說:“還不是男朋友。”
沈肆連自己是不是也喜歡他,要不要做她女朋友都沒問,她也不好意思單方面承認啊。
祁昭挑眉,看了眼她耳垂上的那抹紅,抬了抬下巴,“男朋友送的?”
“啊。”安傾捏了捏耳垂,下意識道。
祁昭又嘖了一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過來人樣子,“剛還說不是男朋友,這么快就又是了?”
安傾反應過來,“你這個問題問得就有導向性,我就是順著你那么一回。”
“前兩天不拍戲的時候,我看你還心不在焉的,今天就一臉春天來了的樣子,”祁昭取笑她,“我看你這陷得比人家深啊。”
安傾一愣,反駁道:“不是,比你想得復雜,他之前……也不是故意的。”
祁昭突然歪了點腦袋,盯著她看了好幾秒,才沒心沒肺地笑起來,“安傾,你這不行啊,你這和我談過的那些,明知道我已經不喜歡她們了,還要摳細節騙自己兩個人還有感情的前女友,有什么區別?”
“去你的!”安傾笑罵他,“你還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祁昭也不反駁,只揚著眉眼道:“我這叫自然地開始又結束一段感情,哪里渣了?我可從沒騙過誰。”
“反正他和你不一樣。”安傾笑著說的,心里卻是完全把天平朝著沈肆斜了過去。
沈肆多溫柔克制一人啊,和祁昭就不是一路人。一個是生下來就在金銀窩里的大少爺,一個是跟著單親母親,又小小年紀寄人籬下的小朋友。一想到這些,安傾就忍不住感同身受起來。
祁昭也沒再鬧她,不客氣地舉了舉手,“老板,再加一份,要大的。”
“你還沒吃飽??”安傾看著基本見底的銅盤,愣了。
“男朋友那么有錢,請我多吃一份大盤雞怎么了?”祁昭一臉理所當然。
“說了還不是我男朋友!”安傾笑著反駁。
“還不是男朋友你就替人省錢了?”祁昭又歪了思路,還佯裝嫌棄起來。
“我是用我自己的錢請的你!”安傾哭笑不得。
“所以原來你這么小氣?”祁昭恍然狀。
“祁昭!”安傾怒。
祁昭笑得不行,“你別喊我全名,別說,你一叫我全名,真喊得我有點怕。”
“趕緊吃你的吧!”安傾笑著把老板新上的一份推到他面前。
祁昭笑著接過去,沒再逗她。
這家店店面不大,大家也多是下了戲隨便來對付一頓。祁昭和安傾都穿得隨意,倒是更顯得安傾耳垂上那抹紅耀著光,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
讓安傾深感神奇的是,自她生日過后,沈肆真的就跟他自己說的那樣,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勉強,耐心地等了下去。
倆人的日常相處,依舊和沈肆消失前那兩個月一樣,除了他變得比以前忙了起來。雖然不能每天晚上都在家做好了飯等著她,卻雷打不動地要來睡她小公寓里的沙發床。
和周揚祁昭合作的那部戲殺青之后,定檔出奇得快,前期各路媒體宣傳的花絮里,也帶了安傾的戲份,一時間,連帶著她的微博,都漲了不少粉。
這之后,安傾又陸續接到過兩個挺出彩的配角角色。安傾也挺納悶的,直言好像遇上沈肆之后,運氣都好了不少。
對現狀極其滿意,安傾自然也很感謝先前介紹她去試戲的專業課衛老師。衛老師早年就和院里另一名導演系老師籌備著一部輕文化紀錄片,只是投資贊助這塊一直沒到位。
這回,終于有幾個廣告商和投資人對這部片子有了興趣,又在得知片子如果能正式立項,安傾也會參演時,提出組個局,一起吃頓飯。衛老師和她提這事兒的時候,難掩興奮,安傾考慮了一下,答應了下來。
“你去哪兒?”周末,見安傾和他說要出門,沈肆笑著問她。
安傾猶豫了一瞬,“和……晚上和朋友出去吃個飯。”
沈肆先前就表示過,如果有合適她的電影劇集需要投資,他可以想辦法。只是,她也的確知道,沈肆在沈家身份尷尬,在沈氏內部,也并沒有站穩腳跟。沈氏涉及的,又主要是傳統地產行業,對傳媒影業這一塊,從未接觸過。沈肆應該很難況且,這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像是一點沒有發現安傾的異樣,沈肆抬手,替她捋了捋耳側的碎發,視線往她耳垂上鴿血似的耳釘落了一瞬,看著她的眼睛淡笑道:“好。”
平城初夏,安傾畫了個淡妝,穿著小圓領的及膝連衣裙赴宴。
安傾到的時候,酒店包間里已經坐了四個人。除了衛老師,還有導演系的鄭老師,另外兩位,就是她不認識的了。
那兩位應該是投資人的男性,看見安傾進來,眼睛都亮了亮,站起來,“這就是小安吧?聽老鄭提過你好幾回了,果然這系花,是名不虛傳啊。老鄭啊,你不厚道,這么優秀的學生,怎么不早點介紹大家認識?”
聽著這位有些別扭的話,安傾客氣地笑了笑,和幾個人打了招呼。
“來坐坐坐,別客氣。我姓孫,你叫我孫總就行了。”孫總說著,讓開自己和那位廣告商之間的位置,招呼安傾過去坐。
衛老師想站起來說點什么,卻被鄭老師拍了拍胳膊一壓,又坐了回去。
安傾看著鄭老師一臉“懂點事”的神色,尷尬了一瞬,硬著頭皮坐了過去。
五人落座,酒菜上席。
包間里另一位,是準備在紀錄片里做個品牌植入的廣告商,姓王。席間,衛老師幾次想把話題引到電影上去,卻被這兩位巧妙地扯開了話頭,又灌了不少酒,人都有些糊涂了,此刻勉強撐著腦袋打起了瞌睡。
“衛老師,您少喝點。”安傾忍不住低聲勸他。平時給他們上課的時候,學生就知道他腸胃不太好,如今喝得這么狠,還真是有點嚇人。
“沒、沒事……”衛老師挪開撐著腦袋的手背,眼神已經迷離,舌頭也大了起來,“小安你……你要不回去吧。”
一旁的孫總聽了哈哈大笑,“傾傾啊,你看衛老師果然醉了,已經開始醉得趕人了,那要不,就你替他代勞吧。”
被他這聲傾傾一叫,安傾頭皮一麻,忍著不適客氣疏離道:“孫總,我不會喝酒。您叫我小安,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孫總愣了愣,無疑是被下了面子,只是還算克制,只對著鄭老師使了個眼色。
“小安啊,怎么這么不懂事呢?”鄭老師坐在椅子上,抵著椅背,絲毫沒有要起身幫她忙的意思,拖著中年男人好為人師的語調,“孫總王總叫你喝杯酒而已,又不是叫你干嘛,女孩子不要那么敏感嘛。況且——”
鄭老師頓了頓,一臉“大家都懂”的表情,“你不是,也想在老衛的電影里,演個角色的嘛。”
安傾聞言,垂在桌子底下的拳頭捏得死緊,又忍不住碾了碾牙。
今天這酒喝了一杯,絕對還會有第二杯第三杯,就看她自己要不要起這個頭了。緩了緩情緒,安傾壓著對這所謂的“男性酒桌文化”的厭惡,想著還要在學校待三年,努力客氣道:“抱歉,我實在不會喝,留在這里怕是掃興,鄭老師,孫總王總,不打擾你們,我先回去了。”
那位一直沒怎么說話,戴著眼鏡看著還挺人模狗樣精英腔的王總,倒是比這位嘻嘻哈哈的孫總還有霸總氣質。見安傾說要走,突然冷著臉把酒杯往桌上一摜,又舉起酒瓶,“倒是還沒人和我吃飯的時候,一杯酒都不喝的規矩。”
酒杯里被倒了滿滿一杯烈性洋酒,王總看著她。
“……”安傾真挺無語的,直接懷疑這人腦殘霸總劇看多了,稍稍轉身,準備拿上包就走,“抱歉,失陪。”
如果以后每個重要的角色都得靠這種方式才能得到,那她還是打打醬油混個溫飽算了。這口山珍,她不配吃。
結果,剛起身想走,安傾就被王總扯著包帶子,一把拽回椅子上。
“你放尊重一點!”心跳到喉嚨口,安傾又氣又急,馬上開始考慮,怎么把動靜弄大一點,把酒店服務生吸引進來好脫身。
“你們這些年輕女孩子,現在都流行裝矜持了嗎?”酒杯往安傾面前一摜,琥珀色的酒液都濺到了安傾裙子上,王總一臉的瞧不上,醉醺醺地拿手點點她,“我告訴你啊安傾,像你這樣的……”
結果,狠話還沒撂完,酒店包間的門,倏地被人打開,急促的腳步聲跟進來,王總那半截話直接斷在了喉嚨里,莫名其妙地連人帶椅子狠狠栽到了地上。
“艸!誰啊?!”早已是幾杯酒下肚自己以為天下第一的男人,忍著腦袋磕到酒店大理石地面的劇痛,罵罵咧咧掙扎著想爬起來。
看著一臉冷淡,像是穿過任意門直接出現在她面前的沈肆,安傾愣住了。一桌除了醉得不省人事的衛老師,鄭老師和孫總也愣住了。
“王總王總,您沒事吧?”孫總很快反應過來,假意去看他,卻俯身在他耳朵邊嘀咕了幾句。王總像是突然斷氣,趴在地上就不動了。
看著剛剛還趾高氣昂的男人,此刻狼狽又可笑的模樣,安傾無力吐槽。
沈肆并沒有打他,只是一把拽著人衣領摜到了地上,看著此刻癱在地上裝死的男人,沈肆淡然收回視線。
不認識沈肆的,大多會被他那人畜無害的外表給騙了。有過交集的,就會知道這青年,即便因為周家的關系暫時被壓著,即便在沈家的身份聽著尷尬,那也是沈泓生手里的一把利刃,沒人想得罪,也不敢得罪。孫總慶幸自己是那幾個有過交集的之一。
“是……是沈少爺啊。”孫總擦擦汗起身,看著沈肆找著措詞,笑得尷尬摻了些討好,又瞥了安傾一眼,試探著問,“您來這兒是……?”
沈肆掃了一眼這包間里,怎么看都不會像是安傾“朋友”的四個中年男人,又把目光落到安傾臉上。
安傾對上他的視線,慶幸又心虛,像是比剛剛還緊張。沈肆臉上看不出喜怒,卻讓她莫名有點瘆得慌。
視線從安傾臉上收回來,沈肆看著孫總,淡聲道:“帶我女朋友回家。”
乖乖跟著沈肆出了酒店,戴冀行留下處理那位王總的事情,沈肆自己開著車,安傾一路都沒敢說話。
倆人進屋,沈肆沉默地微斂著下頜垂睫,挽著襯衣袖口走進去,坐到客廳沙發上。
“你……你手沒事吧?蹭在椅子上了?”安傾歉疚地看著他,對上沈肆擔心卻帶著點責怪的眼神時,又沒出息地躲開了,“那什么,我給你上點藥吧。”
“今天如果不是我正好去那家酒店,”沈肆坐在沙發里,傾身,一把拽住她手腕,抬睫看著她,男人神色看著平淡,眼里卻明顯壓著怒意,又像是怕她害怕似的,不敢發作,壓著音量問,“你準備怎么辦?你是覺得你那點氣力可以以一敵百,還是他們幾個硬要灌你酒,你也真打算喝?”
安傾也是后怕,又真的沒有想到,平時道貌岸然的鄭老師,私下里會是這樣的路數。面對沈肆的反問,安傾一時間又心虛,又難受,又委屈。
沈肆捏著她手腕的力道有些大,男人的指骨扣著她的腕骨,隱隱作疼。
這點本來不會在意的疼,牽得她鼻腔一澀,眼眶一紅,安傾完美地把惱羞成怒演了個淋漓盡致,邊用力抽著自己的手腕,邊不服氣道:“我怎么知道鄭老師會這樣?我蠢我傻,我活該被騙被耍行不行?你是我誰啊?我要你管我?!”
沈肆看著她,一改往日的溫和紳士,倏地一拽,把人拽進沙發里,反身欺了過去。指節捏著她的下頜稍抬,俯身就吻了下去。
安傾愣了兩秒,直到溫軟舌尖抵著她的牙關撬開,才倏地反應過來。這人怎么說得好好的就動嘴了呢??
安傾抬手,使勁推了他兩下,卻反被沈肆捏著手腕,反剪到身后。這一刻安傾才發覺,要是沈肆真想對她做點什么,就她這點力氣,真的不是對手。強烈的荷爾蒙混著清雅男香,壓迫感十足地把她籠罩起來。
沈肆單膝抵在她腰側,完全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直到安傾發出嗚嗚咽咽的抗議,才稍稍退開,氣息微亂地垂睫看著她。
小姑娘漂亮的桃花眼里浮著薄霧,一臉無措地看著他。像是想離他遠一點,又被禁錮著沒辦法逃開,只好死命抵著沙發靠背。
沈肆輕嘆了一聲,額頭抵住她的額頭,親昵地蹭了蹭,卻又像是無奈,且仍有些生氣似的啞聲問道:“是不是只有當你男朋友,才管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