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白勞——關(guān)海波</br>
黃世仁——陳方好</br>
故事背景：創(chuàng)業(yè)初期</br>
第一場：發(fā)薪日</br>
當(dāng)方好第N次從關(guān)海波面前晃過時，他終于從桌上的紙堆中仰起臉來，犀利的目光掃過方好神思恍惚的臉，“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說。”</br>
方好抑止住不安，手來回搓了幾下，鼓足勇氣道：“老大，今天你該……發(fā)工資了吧？”剛一說完，自己的臉已經(jīng)先漲紅了，如果不是因為手頭實在太緊了，她也不至于這么厚著臉皮開口。</br>
關(guān)海波臉上出現(xiàn)幾秒的怔忡，稍滯片刻，一言不發(fā)從褲袋里掏出錢包，打開來粗略端詳了幾眼，遂稀里嘩啦抽出幾張票子，也不起身，手一揚，嗓音嘶啞，“拿去吧。”</br>
方好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上去接了過來。將拿稀薄的幾張紙細細數(shù)了兩遍，抬眼看著關(guān)海波，后者早已重新埋進他的企劃案里去了。</br>
“數(shù)，數(shù)目不對。”方好囁嚅著，“少了三百……還有上個月和上上個月的工資也都……”</br>
關(guān)海波好不容易攢聚起來的思路再次被她擾亂，一張原本就鐵板的臉愈發(fā)難看起來，蹙眉打斷她，“我一共欠你多少？”</br>
方好聞言眼睛驟亮，以為他要跟自己徹底清算，慌忙道：“那個，你等一下啊！”一溜煙跑回自己的蝸居，未幾手里擒了本記事本出來。</br>
她在關(guān)海波面前站定，翻開本本，從最新的一頁開始念起，大到工資欠額，小到盒飯墊付，事無巨細，全部記錄在案。關(guān)海波越聽面色越陰沉，看不出這個外表老實的傻姑娘居然暗地里還記了本帳！</br>
“4月27號，購買用于招待客戶的茶葉一袋，38元……”</br>
“行了，行了，別念了！”關(guān)海波手一揮，近乎粗魯?shù)卮驍嗔怂硪恢皇謴钠ü缮系难澊飳⒛侵粍側(cè)厝サ腻X包又狠狠拔了出來！他從僅余的一小疊鈔票里抽出一半，頓了一頓，索性又多撥了幾張，一并遞給方好，粗聲道：“這回夠數(shù)了吧？”</br>
雖然關(guān)海波神色不恁，但這樣主動清算的機會實在太難得了，方好眨巴了幾下眼睛，立刻接過來，忽略他近乎惱怒的神情，很認真地數(shù)了兩遍。</br>
方好雖然沒有雄偉的志向和精明的頭腦，可她深諳一點，賠本的買賣絕不能干！</br>
可惜，自從跟了關(guān)海波以后，她似乎與自己的基本原則背離得越來越遠。</br>
每一次墊錢無不是心疼而憤怒的，可有什么辦法呢？如果不接著墊下去，老板若翻起臉來，自己先前掏出去的那些錢估計也得一齊打水飄！</br>
其實還差了一點，那個時時更新的欠款總金額是方好腦子里記得最清楚的數(shù)字。不過好在大部分的款子已經(jīng)追回來了。她滿意地把錢夾在本子里，剛要轉(zhuǎn)身閃人，余光卻瞥見關(guān)海波低著頭若有所思。她腳步一滯，朝他那只尚張著嘴的錢包里剜了一眼，寥寥可數(shù)的幾張紅色紙片。</br>
心里一緊，剛剛還滿懷喜悅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br>
忽然想起那個“殺雞取卵”的故事來。</br>
自己這樣“堪堪相逼”，會不會象那個舉刀的蠢婦？</br>
“咳，這些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她把適才夾進筆記本的那疊尚且熱乎著的錢又重新擺回他桌面上，雖然有些不舍，仍然用輕快的語氣道：“我手頭還有一些錢，對付一個月的開銷應(yīng)該足夠了。”</br>
她微笑著轉(zhuǎn)身，保持輕快的步子往自己房間走去。</br>
門剛一關(guān)上，方好就把筆記本扔回破舊的寫字桌上，一頭栽進被子里。把自己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時，她才翻身仰躺著，懊惱地哀嘆了一聲，欲哭無淚！</br>
多好的機會啊，就被自己的仁慈之心給白白葬送了！</br>
關(guān)海波緩緩地拾起方好歸還的那筆錢，看了又看，然后緩緩塞回自己的錢包里。角落里那聲哀嚎透過薄薄的石膏板傳入他的耳朵，他抓著錢包的手滯緩下來。</br>
良久，唇角卻緩緩勾起。</br>
第二場 第一桶金</br>
最后瀏覽了一遍合同，確認不再有任何紕漏，彭總終于提筆在末尾處簽上了自己的大名。站在一旁的關(guān)海波見狀，心上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br>
彭總起身，跟關(guān)海波握了握手，拍拍他的肩，朗聲笑道：“小關(guān)啊，好好干，我一直都很看好你！”</br>
關(guān)海波沒有流露出過度的驚喜，只是熱忱而周到地對彭總表示了感謝。華茂這張單子他勢在必得，如今終于攻下，個中的艱辛也只有他自己明白。</br>
從華茂出來，就接到秦志剛的電話，洋洋得意，“怎么樣，海波，我早就說沒問題的吧？”他是盛嘉與華茂最初的牽線人。</br>
關(guān)海波笑道：“終于可以謝謝你了。怕謝得太早這事兒會黃！”</br>
秦志剛樂道：“我不嫌你謝得遲！你有這份心就好。今天晚上咱們無論如何得一起出去撮一頓慶祝一下！”</br>
“今晚不行，我有事。”</br>
“什么天大的事，往后挪兩天不死人的，我去錦江訂個位子，一定得來！”秦志剛不容置疑。</br>
“明天吧，明天晚上我請客！”關(guān)海波執(zhí)著地堅持。</br>
秦志剛奇了，“哥們兒，到底什么事兒啊，看把你搞得這么誠惶誠恐的。又有大單子了？”</br>
關(guān)海波不置可否地笑笑，轉(zhuǎn)而道：“就這么說定了，明天我請！”</br>
一路往公司開，陽光明媚，心情很好。他給方好撥了電話，“有沒有開始煮晚飯了？”</br>
方好朝窗外高照的艷陽瞟了一眼，悶聲道：“沒有呢，不是才三點鐘嘛！”</br>
關(guān)海波沒理會她的詫異，“一會兒記得多煮一份。”</br>
方好失聲叫道：“你又要過來吃？”</br>
關(guān)海波甚為不悅，“你叫那么大聲干什么？又不白吃你的。”頓一頓，還是隱忍下來，生硬地交待：“燒兩個蔬菜就行了，其他的我會買回來！”</br>
掛了電話，臉上便是晴轉(zhuǎn)多云。</br>
這個小女人，總能讓他的好心情打折扣！</br>
對著一桌子用便當(dāng)盒裝著的豐盛菜肴，方好驚異地幾乎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br>
她狐疑地看向正在往她那只hello kitty茶杯里倒紅酒的關(guān)海波，揣測著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發(fā)財了？”</br>
關(guān)海波似笑非笑，也不看她，繼而泰然地往自己杯子里斟酒。</br>
“你，你要是發(fā)財了，可千萬別忘了……把欠我的錢先還給我啊！”方好可憐兮兮地在他對面坐下。</br>
關(guān)海波把酒瓶子往桌上一頓，橫了她一眼，“你想得還真多，不就是吃飯多添了兩個菜么，跟發(fā)不發(fā)財有什么關(guān)系？愛吃不吃！”</br>
方好見他又繃臉了，趕緊噤聲。</br>
結(jié)果，在努力消耗美食的過程中，兩人都有些喝多了。</br>
“說說看，你有什么愿望？”關(guān)海波揉著太陽穴問對面的方好。</br>
方好只要一喝酒，雙頰就會象霜染似的嫣紅。她擱下筷子，托著下巴冥思苦想。</br>
一看見她眼神迷離的花癡模樣，關(guān)海波及時補充了一句，“現(xiàn)實點兒的。”</br>
“呃？”方好眨眨眼睛，咧了咧嘴，才道：“我想找個像樣一點的房子來住。”下半句她沒敢說出來——離辦公室越遠越好。</br>
“還有呢？”</br>
方好又眨眼，“還有…….我不想再當(dāng)黃世仁了。”</br>
關(guān)海波的腦子因為酒精的作用，轉(zhuǎn)得有點慢，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笑了笑，“哦，你說我是楊白勞呢！”</br>
借著酒勁，方好沒否認，嘿嘿憨笑。</br>
那天晚上，居然是關(guān)海波喝得酩酊大醉。</br>
他喝醉了反而很安靜，半倚在沙發(fā)里不說話，只是時不時會很突兀地笑幾聲，讓方好覺得毛骨悚然。</br>
收拾完殘羹冷炙后回來，方好發(fā)現(xiàn)關(guān)海波已經(jīng)縮著身子蜷在沙發(fā)里睡著了。她嘆了口氣，去里間取了條薄毯出來給他搭在身上，剛要直起腰來時，手卻一下子被他拽住。</br>
她吃了一驚，慌忙抽手，卻反而被他攥得更緊，紅頭漲臉之間，忽然聽到他含糊的呢喃，“我要證明給你看……”</br>
方好完全不明所以，一瞎子怔住了。</br>
第三場 告別黃世仁</br>
最后一包雜物歸置清爽，方好直起腰來，開心地環(huán)顧她的新住處，房間敞亮，窗明幾凈的，雖然不大，家具和擺設(shè)無不相得益彰。</br>
關(guān)海波站在書架前，抽了本雜志在手上翻著，嘴上卻流利地交待方好，“出小區(qū)左轉(zhuǎn)就是地鐵三號線，坐五站下來就到公司大門口了。這棟樓下右轉(zhuǎn)有個便利超市，旁邊就是菜場。天潤超市離小區(qū)一公里，有公交車可以直達，很方便。”他說完，轉(zhuǎn)頭看見方好跪在沙發(fā)的茶幾邊對著一個假盆景傻樂，不覺皺了皺眉，“我說的你都聽見了沒有？”</br>
“聽見啦！”方好伸手碰觸了一下植物的葉子，它立刻顫顫巍巍地晃動起來。</br>
關(guān)海波甩掉手上的雜志，背起手走過來，“背一遍我聽聽。”</br>
方好暗暗嘟了一下嘴，然后順溜地把他剛才交待的話原封不動背了一遍。</br>
關(guān)海波勾了勾嘴角，“有長進。”</br>
乘著他心情好，方好苦著臉央求，“老大，以后能不能別老是這樣冷不丁抽背啊？我會神經(jīng)衰落的。”</br>
關(guān)海波反詰，“不這樣，你能記得住？！”</br>
方好翻了翻眼睛，無話可說。</br>
自然又是她煮飯來吃。關(guān)海波一邊吃還一邊批評，眼看方好面色難看，他還振振有詞，“你少給我擺臉色！你將來嫁人總得給人煮飯吧？我這是給你機會好好鍛煉！”</br>
方好在心里憤憤地想，幸虧將來要嫁的人不是你！</br>
關(guān)海波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她，“你覺得聚林大廈怎么樣？”</br>
“很好啊！怎么了？”</br>
“我想把咱們公司搬過去。”關(guān)海波輕描淡寫地說。</br>
方好一下子噎住，那個可是S市出了名的昂貴寫字樓呃，黃金地段，精英群集之地。</br>
他是不是……又喝醉了？！</br>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老板又拋來一句更猛的問話，“你想不想投資入股？”</br>
“投……投哪兒？”</br>
“盛嘉唄。”</br>
方好趕忙擺手，見老板面色陰沉下來，趕緊解釋，“我這個人既沒錢，又不聰明，可不能拖你的后腿！您只要記得按月給我足額發(fā)工資就成了，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干的！”</br>
關(guān)海波沒有勉強她，悶悶地吃了會兒飯，沖她一句，“你別后悔就行！”</br>
半年后，盛嘉搬進了聚林大廈。與關(guān)海波和方好一同前往的還有兩名新職員：唐夢曉和季杰。</br>
喬遷第一天，人人都拿到一個紅包，方好的那份尤其厚。她躲在嶄新的洗手間里，插上門栓，迫不及待地捻開來察看，好厚的一疊！償債是完全足夠了！</br>
紅包里裝著的，除了錢，還有一封加薪的信。</br>
她對著信上那個可愛的數(shù)字欣賞良久，長嘆一聲——終于可以告別當(dāng)黃世仁的日子了！</br>
――全劇終（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