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惑之間，顧律師淡然一笑，“海波，那份合同昨晚上我研究了兩遍，條約里規定得很清楚，不管損失大還是小，一旦確定了責任的歸屬，那么責任方必須全額賠付。現在的關鍵問題是要查清楚這批貨的問題究竟是DP工廠在罐裝的時候發生的，還是騰玖在使用的過程中處理不當造成的。我建議你好好對比兩家提供的數據，并找專門的檢測機構做一個詳細的分析，只要責任確定了，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br>
方好的腦子里轟然劈開了一道口子，她乍然清醒――這個顧律師，莫不就是老板原來的女朋友？！</br>
討論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方好卻已經開始神游，乘著唐夢曉再度向外跑，她立刻緊隨其后出來，用試探地口吻問他，“老唐，這個顧律師是哪兒來的呀？以前沒見過嘛！”</br>
唐夢曉頭也沒回，“她你都不認識？關總的女朋友呀。”</br>
方好胸口一窒，有點結巴地道：“他，他女朋友不是，不是已經……”突然就說不下去了。</br>
是呃，關海波從來沒跟人說過他跟前女友分手的事啊，就連在自己面前，他不也從來沒提過么？</br>
難道，自己跟他之間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場荒誕的夢，而現在，她只不過是初初醒來？！</br>
唐夢曉終于翻出來要找的文件，抓在手里又急煎煎地返回會議室，卻見方好神情呆滯地立在走道中央，不覺皺眉道：“咦，你站在這兒干嘛？別擋道啊！”</br>
方好遲鈍地往邊上閃了閃，腦子里有點空白，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剛才出來是要干什么的。</br>
她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腦袋，還是跟在季杰身后往會議室走，回自己位子上坐著，一樣的心神不寧，還不如站在前沿陣線上旁聽。</br>
不過出去了這么一小會兒功夫，電話前的一圈人不知何故此時都展露出笑意來，連關海波的聲音都輕快了不少。</br>
“海波，你放心，這個case，我對你有信心！”顧律師面帶微笑，信誓旦旦地如是說。</br>
她臉上那自信堅定的意味令方好有些瑟縮，那正是她最為缺乏的東西。</br>
方好似乎聽到一室的人在顧律師的這句話說完之后都情不自禁舒了口氣。</br>
糾結告一段落，氣氛稍顯輕松，有人開始向電話那頭的兩人詢問德國現在天氣如何，關海波回答很舒爽，常溫21度，引得大家發出羨慕的嘖嘖聲，這里室外溫度已經飆到37了。</br>
方好倚在門口，孤零零地置身于談話圈之外，聽大家會心笑著，她卻怎么也擠不出笑意來，嗓子里有些梗硬。</br>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話機，關海波的電話還沒掛斷，她多么希望能聽到他詢問自己一聲，聽他提一聲自己的名字，哪怕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問候也是好的。</br>
可是，沒有，一次也沒有。</br>
他最后說的一句話是：“謝謝你，顧律師！”語氣真誠。</br>
方好無限失望地看著他們收線，紛紛起身，看著每個人微笑地從自己身邊經過，沒有人注意到她，他們簇擁著顧律師往外走，熱烈地交流細節，聽取她的意見和建議，仿佛她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主宰，操控著命運的生殺予奪之權。</br>
桌上的那杯檸檬水顧律師一口都沒喝，原封不動擺在那里，杯身上沾滿了水，有些水滴承載不住重量，滾落下來，恍若淚痕。</br>
方好知道自己不應該妒嫉，不應該存小人之心，畢竟顧律師給盛嘉帶來了高漲的士氣，可她卻怎么也控制不住涌上心頭的難過和委屈。</br>
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其實顧律師才是老板的良人，雖然下這個結論的時候，她有種想哭的沖動。</br>
她近乎失魂落魄地回到位子上，呆呆地坐著，什么也看不進去，腦子里混混沌沌的，胸口更是象塞了團棉花一樣呼吸困難。</br>
大門口再次傳來喧囂的人聲，送顧律師的同事們又回來了，興致勃勃，高談闊論。</br>
“這個顧律師人真不錯，有本事，難得還這樣親切大方，小范，以后找女朋友就得找這樣的。”</br>
“我啊，呵呵，還是省省吧，我可沒那么深的道行！到底是關總噱頭好，能鎮得住人家。”</br>
“以后咱們有了顧律師的鼎立支持，什么麻煩都不用怕，哈哈。”</br>
董其昌笑道：“你們當人顧律師是什么？你家聽差的？想請就能請得來？”</br>
“咱們請不動，有人請得動啊，聽說昨晚上一接到某人的電話，今天就立刻跑來了。”</br>
“某人？哪個某人……”</br>
方好再也坐不住，呼地站起身來，引得那一干正經過她身邊的人都被她沖動的舉止嚇了一跳。</br>
“小陳，你，你想干什么？”</br>
方好努力忍住即將涌出眼眶的淚水，低頭啞聲道：“上洗手間。”</br>
她轉身搶在他們頭里往前走，身后的一幫人繼續說笑，隱約傳到她耳朵里。</br>
“這丫頭，老這么冒冒失失的，呵呵，得讓她跟顧律師學學，人家沒比她大幾歲，多穩重啊！”</br>
方好一頭扎進盥洗室，狠狠推開小隔間的門，進去，然后將把手鎖住，一屁股坐在抽水馬桶上，再也無法控制地慟哭起來。</br>
她知道自己哭得很莫名其妙，很任性，很不應該，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某個地方一點點的撕扯著，很痛，很難受。</br>
原來，關海波遠比那串項鏈重要，當她決定放棄的時候，感覺到的竟然不是輕松，而是滿心的沉重和難以割舍。</br>
也不知哭了多久，門突然被人咚咚敲了幾下，同時傳來阿姨關切的詢問聲，“小陳，是你在里面嗎？小陳，出什么事了？”</br>
方好立刻噤聲，努力掩住抽抽搭搭，扯了些廁紙胡亂抹眼淚。</br>
“到底怎么了呀？你別嚇我啊！”阿姨再度嚷道，“你再不出來，我叫人啦。”</br>
“不要！”方好慌忙出聲阻止，這才發現嗓子都有些哭啞了。</br>
一邊拭著眼淚一邊出來，眼睛通紅，她明知瞞不了哭的事實，只得主動交待，“我，我……錢包丟了。”</br>
謊扯得有些低級，但對付善良的阿姨已經足夠了，她立刻焦急地詢問細節，又說要幫她去找。方好趕緊說不用，不是在公司丟的，她胡七八糟亂扯了一氣，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又千叮嚀萬囑咐，讓阿姨不要聲張，總算勉強遮掩了過去。</br>
往外走的時候，都不敢怎么抬頭，直接蹩到位子上，埋頭一坐，反正大家都忙著，沒人會注意她。</br>
她一向就是可有可無的，不是嗎？</br>
“小陳，剛才你電話老響，我幫你接了。”斜刺里傳來小范的聲音。</br>
方好赫然仰起臉來，“誰打來的？”</br>
小范詫異地瞪視她的蜜桃眼，“你眼怎么腫成這樣？”</br>
“沒，進了灰塵……你快告訴我，誰打來的呀？”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br>
“嗨！晚了一步，沒接著。”</br>
方好泄氣地重新坐下去。</br>
真是的，沒接著你說什么呀！</br>
她忽然很后悔，當初為什么沒申請一個有液晶屏帶來顯的電話，如此一來，至少不用象現在這樣整個黃昏都惶惶不安地期待著什么。</br>
可是，直到下班，那個她一直等待中的電話都沒有打來。</br>
她失落地回到家里，無精打采地繼續泡面來吃，隔一會兒就要去查看一次手機，看是不是有未接電話，耳邊老有幻聽，總覺得手機在響。</br>
即使上床睡覺，她也小心翼翼的將手機放在枕邊，若在平時，她是絕對不會這么干的，據說手機輻射強度也不低。</br>
等到心里涼透，也始終沒有回音。</br>
那一晚，在困得不行的凌晨，方好終于留下了失望的眼淚。（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