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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那些塵封往事

    有某位大詩人敬佩另外一位大詩人,故而曾寫下過一句“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這樣的詩句去稱頌他。
    筆落自然驚不了風雨,能驚的也只能是人心。
    詩成只能引來贊嘆,如何能夠讓鬼神哭泣?
    可劍光落下,卻能驚風雨。
    不是所有的劍士的劍都能驚風雨,但是那位還沒有現身的劍士卻是一定能。
    一位走在登樓巔峰的劍士,這個世間有幾個?
    白翁算一個,之前尚未去世的老祖宗許寂算一個,可這兩人,比得上這一位?
    距離滄海只差一步的登樓劍士,怕只有當年那位劍胚白知寒和重傷之前的老祖宗許寂才有如此境界。
    可白知寒已經作古,老祖宗許寂也亡故多年,這世間哪里來的這樣一位劍士?
    而且還是在劍山!
    白翁死死抓住自己腰間的那柄劍,臉色難看至極,若是旁人只是感受到那道孤高的劍意,而無邊凌厲的劍氣而已的話,他感受到的除去這些之外,便還有一道殺意。
    一位登樓巔峰的劍士釋發出來的殺意,想來絕對不能以簡單兩個字來形容。
    李扶搖腰間的青絲微微顫鳴,想來是感受到了這些劍意,從而想要生出一戰的想法,這當然不是青絲劍的想法,而是那位劍胚的想法。
    李扶搖按住劍柄,神情復雜,心里想著原來這個世間還有那么多事情,是自己沒有見過的。
    無數人都感受到的那股孤高的劍意,境界不夠的劍士們四處張望,很想知道這到底是哪一位前輩,這般劍意,只怕真能說得上是滄海之下的第一人了吧?
    之前白翁那般厲害,他們也只是認為他不過是滄海之下的第一劍士,還是有許多人認為那位觀主,才真是這云端之下的第一人。
    可是現如今感受了這道劍意之后,還有誰會這樣認為?
    開始有人想著劍山果然不愧為劍士一脈的圣地,竟然在老祖宗許寂亡故之后,還有這么一位坐鎮,這樣不管怎么看,劍山果然不凡。
    劍氣卷起了風雨,整座劍山都有劍鳴聲,可以說聲勢已經極為駭然,可就在這如此駭然的聲勢里,那位卻始終不見蹤影……
    只有白翁身旁的劍意環繞,隨時等著接下來極有可能發生的一戰。
    ……
    ……
    劍山其實風景極佳,所有來到劍山的人都想著這座山是劍士圣地,關注得都是他被劍士們賦予的含義,可又有幾個人當真透過這些,去看過原本的風景。
    在劍山后山,最為出名的一處是劍冢,可在劍冢往上數里處,有一片峭壁,峭壁布滿了藤蔓,某處便有一個洞。
    洞口被藤蔓所掩蓋。
    哪里還有人知道這里還有一個石洞。
    此時此刻,隨著一聲輕響,洞口前的藤蔓好似被某種鋒利的東西斬斷,紛紛落下,露出洞口。
    有個身材高大,身著灰袍的老人站在洞口,負手而立。
    老人的眼里滿是滄桑,站在洞口處向外看去,僅是片刻便看完了劍山全貌,自然也是看見了那劍仙大殿的光景。
    老人漠然道:“劍山怎容你這小輩放肆?”
    聲音不大,卻很快傳了出去。
    而且在話音未落之前,老人便已經到了劍仙大殿前。
    并未帶劍的老人一出現,所有人都下意識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實在是這老人身上的劍氣太盛,光是看其一眼,便要目呲欲裂。
    白翁神情漠然,這便是登山之時感受到的“那人”只是感受到的時候,和此時親眼所見又有不同。
    很明顯的是,當老人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劍氣便自然流瀉,而若是遇到了半點阻礙,那些劍氣便如同狂暴的洪水,要將其淹沒。
    這世間劍道有千萬種,但這一位修行的,只怕是最為直接暴戾的一種。
    高大老人站在白翁對面,兩人對視,這幅場景落到旁人眼里,便是極其怪異,兩人身材高低實在是相差太大了一些。
    一高一低。
    高大老人漠然道:“你也配做劍山掌教?”
    這句話說的極為無禮,也很無理。
    但白翁卻沒有絲毫惱怒之意,只是問道:“敢問前輩大名?”
    “你說那個孩子是盛涼的孩子,故而沒有資格做劍山掌教,老夫也姓盛,倒是想聽聽,誰覺得老夫不能做劍山掌教。”
    高大老人平靜道:“老夫便是盛京。”
    盛京?!
    只怕世上知道這個名字,并且有印象的人不會太多。
    畢竟這個名字也太過久遠了。
    枯槁老人看著朝風塵,輕輕碰了碰朝風塵的胳膊。
    示意這位朝先生講一講這個故事。
    朝風塵看著那個已經差不多三百年沒有在人世間出現過的老人,嘆了口氣,“就算是朝青秋來了,恐怕都要喊一聲師叔。”
    朝風塵的聲音不小,聽了去的人不少。
    盛涼是誰,他們不知道,可朝青秋是誰,他們沒有誰不知道。
    那位劍仙都要喊一聲師叔,這位的輩分豈不是比劍山老祖宗許寂都要高?
    朝風塵說道:“這個故事,想來知道的人更少。”
    ……
    ……
    之前說過的那個故事,是關于吳山河的,這個故事,和吳山河也有關系。
    在許寂尚未成為劍山掌教之前,在朝青秋還沒有嶄露頭角之時。
    還尚未有許寂和朝青秋相比的說法。
    那個時候世間最為出彩的兩個劍士,一個叫做孟晉,一個叫做盛京。
    他們同出一門,孟晉早早踏足登樓,便成了劍山掌教,并且收了許寂做徒弟,當時劍山還不曾凋零至此,仍舊有些出彩劍士還在山上,但是最為出彩的兩人。
    還是孟晉和盛京。
    孟晉是師兄,盛京是師弟。
    這兩人的劍道一直不相上下,在登樓之前,兩人便一直被認為都有可能成為滄海的劍仙,至于誰先誰后,誰也說不好。
    而這兩位,想來也都不甘人后,勤勉練劍,導致他們的境界一直平分秋色。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過去,直到他們兩人都從春秋來到了春秋境巔峰,兩人距離登樓,只差這臨門一腳。
    春秋入登樓,并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若是簡單,這世間的登樓劍士,絕不會只有這么幾個。
    彼時劍山掌教,也就是這兩位的師父早早便言到,誰先破境成為登樓,誰便是今后的劍山掌教,于是這一對師兄弟在春秋境巔峰之后,便相約閉關,兩人便看誰先成為登樓境的修士。
    兩人都是天縱奇才,誰能成為登樓,都不好說。
    閉關十年之后,孟晉成功破開春秋境,成為登樓。
    于是他便成為了新的劍山掌教。
    反倒是盛京,他閉關十年,不得寸進。
    又過了五年,還是沒有什么進展。
    盛京便自行出關,去了世間游歷。
    去世間游歷,一來是因為孟晉成為了劍山掌教,讓盛京心里不好受,二來也是因為盛京想借此破境。
    所以盛京下山游歷二十年。
    可二十年之后,除去帶回來一個孩子之外,還是沒有成為登樓境的劍士。
    這個孩子被盛京帶回劍山之后,交給許寂傳授劍道,并取名盛涼。
    這便是許寂的第一個弟子,也是盛京的兒子。
    回山之后,盛京再度閉關,便花了百年。
    這二十年里,孟晉的境界越發高妙,他走到了登樓巔峰,便漸漸生出了倦意,恰逢許寂破開了春秋境,成為了登樓劍士。
    孟晉便將劍山掌教的位子傳給了許寂,獨自一人離開劍山,去往北方妖土。
    或許是想著要去走最后一步。
    而這個時候,厚積薄發的盛京才總算成為了登樓。
    這一慢,便整整比孟晉慢了百余年,竟然到最后才和孟晉的弟子許寂持平。
    孟晉既然離了劍山,要去看滄海風景,盛京自然也不愿意甘為人后,雖說在登樓境這一道門檻上他可以落后一百年,但不見得便一定會比孟晉遲入滄海。
    孟晉要去北方妖土,那盛京便繼續在劍山閉關便是。
    于是在盛京閉關的這百年里,劍山發生了許多事情。
    許寂成為了掌教,收了許多徒弟,大弟子卻還是盛京。
    這第二個一百年,盛京出關過三次,每一次境界比之之前都有很大的提升,直到最后一次,已經走到登樓巔峰,距離滄海已經不遠。
    這是這幾次出關,都只見了許寂而已。
    至于盛涼,更是至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便是師父許寂的師叔。
    那個時候,世間最為出彩的劍士便已經變成了許寂和朝青秋,許寂是劍山掌教,境界又要高出朝青秋,自然被認為是山河第一劍士。
    只是這位劍山掌教很清楚,自己這位師叔比他更有可能踏足滄海。
    盛京出關不久,便再度閉關,這一次,不用多說,應當便是去看看能不能走進滄海了。
    許寂很清楚一位滄海劍士對于已經如此積弱的劍士一脈有多大意義,尤其是在師父孟晉已經離開劍山的情況下,這位師叔便是很重要的那個人,于是許寂便將此事列為了最緊要的事情。
    而且緊隨著,他便宣告閉關。
    除去許寂也想踏足滄海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想著掩蓋師叔在山上的事情。
    而許寂的這次閉關,便引來了禍端。
    道門覺得劍山只有許寂這樣一位登樓,只要把他除掉,劍士一脈便會徹底衰敗,因此不惜買通了盛涼,讓這位劍山大弟子做內鬼。
    于是之后的故事便和之前那個故事一般了。
    許寂被偷襲重傷,此生無望滄海,可這位劍山老祖宗即便如此,都對盛涼和秋風滿網開一面,沒有取他的性命。
    原因除去師徒情深之外,自然還有出于對盛京的考慮。
    而許寂為何非要出劍斬了來犯的修士,也自然不僅僅是因為維護劍山尊嚴,還因為要保證盛京不被打擾。
    而盛京從那一次出關之后,在這許多年里,不管是劍山遇襲,還是之后的觀主梁亦登山,盛京都一直不曾出關。
    許寂自知活不了多久,在離世之前用劍山大陣封了劍山,不讓外人知曉劍山狀況,也為了不讓師叔盛京被外人打擾。
    而盛京自從那次閉關,直到如今,才再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這一次出現,雖然還是沒能破開登樓,成為滄海,但境界始終已經是走到了登樓的盡頭。
    ……
    ……
    朝風塵說到這里便閉上了嘴。
    他想起了那個像是一條老狗的孟晉,此刻或許還在北海的那間茶舍里打盹兒。
    一條無牙老狗,竟然是連叫都不愿意叫一聲了。
    故事說的很清楚,盛京是盛涼的父親,是老祖宗許寂的師叔,也是吳山河的爺爺。
    之前白翁這邊的人說,吳山河因為身世,所以不能當劍山掌教,那么這位境界已經高妙到這種地步的盛京有沒有資格做劍山掌教?
    若是說因為盛涼的緣故,盛京也是沒有資格,只怕沒有什么人敢說吧?
    這位輩分比當年的劍山老祖宗許寂還要高,境界更是高到沒邊的老人,還是劍山弟子,若是說重掌劍山,怎么都說得過去。
    再沒有人多說什么。
    幾乎是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
    一片寂靜。
    白翁沉默的看著盛京,若說真要打,能夠取勝的可能,其實很小。
    要是說之前他為何有那么自信,還是因為他的境界是在登樓里也是無敵的,不管是周青還是許吏,都沒有辦法打過他,但是眼前這位。
    白翁深吸一口氣,忽然平淡道:“請。”
    這一個請字說出來,讓許多人都為之一驚,之前盛京出關,那道狂暴劍意,誰都看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存在,白翁雖然劍道境界也極為高妙,但高妙,能夠高的過盛京?
    這可是朝青秋都要喊一聲師叔的老人。
    盛京轉過頭來,看著白翁,沒有急著說話。
    他今日出關出得很早,從最開始白翁登山,他就醒了,直到后來他們開始講那個故事,他便聽著,他知道盛涼做了些什么,知道了吳山河是誰,他雖然對自己那個兒子極其失望,但對自己這個孫子,還是有些欣賞的。
    何況就連許寂也是如此想的。
    要不然也不會把山河劍交給他。
    盛京看著白翁,平靜道:“生死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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