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內充斥著血腥的味道,陳圓圓呆的久了,嗅覺都不怎么真切了,可那也不代表就聞不到了。
陳圓圓癟著唇,帶著細細的哭腔:“睡一會吧。”
陳亦傾抬起手,舉起來后卻頓了一下,多看了眼,往自己身上干凈的地方擦了擦,這才幫她拭去她臉上殘留的淚水。
他帶著笑說:“不要哭,真的沒事,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陳圓圓頭發零碎的披在肩膀上,那身衣裳早就臟了,頭上的珠釵不知道掉哪去了,身上卻幾乎沒有傷口。
陳圓圓重重抹了一把臉,帶著幾分不可思議,“還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事情嗎,你居然高興?”
他只笑著,摸了摸陳圓圓的頭,動作輕柔,“我很高興,和你在一起。”
陳亦傾臉色發白,嘴角起皮笑起來更明顯了,漆黑的眸子帶著溫柔,他的臉也臟,卻很柔和。
陳圓圓眼角泛紅,有點酸,唇角咧著,臉頰紅紅的,也抬手幫他擦臉。
時間很快。
這次不僅是朝堂,近日的搜捕行動百姓更是煎熬。
封城搜捕,人心惶惶。
轉眼就已經到了兩人斬首的日子,外面的百姓圍了一圈又一圈。
秦殷站在城上,他背手而立,俯視這城內千萬,只覺得如螻蟻一般。
秦奉之離開以后,一方面他真正的拿到了權力,另一方面確是不安。
“皇上,這——時間快要到了,若是他們不來,是否……”大宮人俯首在秦殷的身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秦殷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宮人自覺彎腰退了下去。
他也在賭。
今日出了個烈日,照的晃眼,馬上就要到天的正中間。
這時候的市集外面,臺子上面跪著的兩個人,披著頭,隱隱約約能夠見到臉,他們都低著頭,認命一般不說話了。
判官坐在烈日之下,喝了口茶,看了眼日頭,覺得差不多了,適時說了句:“皇上口令,若是你二人肯招供出有關于秦奉之藏匿地點,可免去死罪!”
等了許久,兩人終究一直沒有開口,直直的跪著。
眾人看起來,那就是骨頭很硬。
劊子手瞇眼看了下,提醒道:“大人,時辰到了。”
行刑官看了眼,丟了個牌子,咬著牙一字一句開口——
“行刑!”
劊子手一身油膩,挺胸闊步走到兩人旁邊,酒已經擺好了。
他順手端起來,喝了一大口,然后拿起沉重的刀,利落的把酒吐在上面,手微側著,劃出一道亮光。
白刀子過,紅刀子落。
下面有人唏噓,發出不小倒吸冷氣的聲音。
劊子手只是摸了一把臉上的血,面無表情的走了下去。
上面只剩下冷冷的尸體以及頭顱。
木板上面舊的枯血被新血滋潤著,吸取它的艷麗,最后直直的滴下去。
大伙無非就是湊個熱鬧,唏噓一下,也就四散了。
同一時間,秦殷也收到了消息。
兩人已經斬首。
“皇上,尸體都拉走了,現在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怕是……壓根沒來。”
他坐在那,指尖碰了碰桌面,點頭后勾著一側的唇角:“不過如此。”
不過是慫了而已。
居然連陳亦傾都不管了,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冷血。
“那現在……”宮人問了句,邊看著眼色。
秦殷瞇著眼,神色晦暗不明,“加大搜捕力度,城內城外一寸都別給我放過!”
“是。”
此刻,另一邊。
城外,四周樹木遮掩著,發出簌簌的響音,讓人不由覺得危險。
一處威嚴的閣樓多了分神秘,外面巡視的人數不少,統一的黑色長袍,臉上蒙著一塊黑的布料,看不清臉,卻露著一雙警覺又銳利的雙眸,身上都帶著長刀。
一輛馬車彎彎繞繞開在林間,若是一個不注意,就再找不到了。
馬車內,靠著窗的男人一身黑色布衣,臉上抹了灰,大大小小的傷口清晰可見。
他身材高大,一身的端正剛強氣質,眉眼之間確是柔和。
陳亦傾昏睡了很久,薄唇干燥幾乎沒有血色,一直到有了蘇醒的跡象,身邊的女孩給他喂了一點水。
“快喝一點水吧,你睡了好久了,有點燒。”陳圓圓有些擔心。
他一直喝不下去水,把她差點急哭了。
才知道,兩人被秦奉之的人秘密救了出來,此時已經出了城。
糟糕的是牢房的惡劣環境導致陳亦傾身上的傷口惡化,幾天前就開始低燒了,外面看守的壓根就不管。
今天情況看上去更不好了。
陳亦傾勉強坐直來,一手拿著水壺,將里面的水一飲而盡。
唇色被滋潤了一下,卻也沒有好多少。
陳圓圓把水壺接了過來,“你現在還在發燒,多喝點水,應該馬上就到了。”她的聲音有點急:“你再堅持一下。”
陳亦傾轉頭咳了下,聲音有點低:“傻,我沒事。”
雖然臉上帶著病態,眼睛卻亮,像是不經意撒下的微光。
陳圓圓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車夫速度很快,遠遠的已經能看到樓閣了。
不久就停下來了。
里面的侍衛應該是得到了命令,扶著陳亦傾去了間屋子,緊接著就是一位老者慢慢的走進來診斷。
陳圓圓站在那里,顧不得狼狽。
她的頭發比前幾天還要亂,身上也帶著點怪味,眼圈紅紅的,雙手扭在一起,“怎么樣,他沒事吧?”
老者顯然臉色不好,他嘆了一口氣,收回了手,翻了翻他身上的傷,了然后就站起來了。
“傷口感染,加上他帶著緊張的情緒,這才發燒了,主要還是傷口,鞭子上面應該有鹽水的。”大夫徐徐道來。
又覺得可能說的嚴重了,他補充一句:“老夫開上一點藥,且讓他安心修養,切記油膩……”
陳圓圓越聽越覺得難受,直盯著床上皺眉的人。
“謝謝您。”
他收拾了一下東西,回答道:“沒事。”
看著老者收拾好東西,慢慢的走出去,剛跨出房門的時候,他忽然又想起來什么,“哦,對了對了,傷口別忘記處理一下。”
桌子上多了幾個藥罐子,人也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