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染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付行舟這話背后是什么意思,她比誰都清楚。
她已經答應付行舟和他試試看了,兩個人之間真要發生點兒什么,也是不可避免的。
陸青染做了一個深呼吸,露出了一個笑容,“你看起來好像很期待?”
“那當然。”付行舟欣然承認。
他雖承認得痛快,但是卻不會給人一點兒輕浮的感覺。
他這個人整體看起來就很踏實,跟傅行完全不是一種。
傅行……怎么又想到他了。
**
晚飯結束時,已經八點半。
上車之后,陸青染和付行舟要了地址,便朝著他的公寓開去了。
付行舟一個人有一套一百多平的公寓,在江城比較高端的小區里。
陸青染聽著他指示開進了地庫,之后和他一塊兒上了樓。
跟付行舟發展了也有一段時間了,陸青染還是第一次來他的住處。付行舟的公寓是日式裝修,特別簡單,也很干凈。
進來之后,付行舟打開了鞋柜,從里頭拿了一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出來。
他略帶歉意地向陸青染解釋:“家里沒有多余的拖鞋,先委屈你了。”
“沒關系。”陸青染搖了搖頭。她也沒那么矯情。
她看了一下付行舟的住處,真的很干凈,一看就是一個大男人自己在住的,家里一點兒女人的東西都沒有。
陸青染覺得,他這個人真的很靠得住。
尤其是在這方面,他比傅行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陸青染換上了拖鞋,走到了沙發前坐了下來。
她坐下來之后,付行舟去廚房給她拿了一杯果汁。
接著,便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陸青染喝了一口果汁,“真甜。”
付行舟說:“是我昨天晚上榨的,沒加糖。”
“看不出來啊,”陸青染舔了舔嘴唇,看向付行舟,感嘆:“原來你還會這個。”
“一個人住久了,總不能每天都吃外賣,所以抽時間學了學做飯。”付行舟說,“以后也可以做給你和橙子吃。”
陸青染僵了一秒鐘,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
她抬起手臂,猛地摟住了付行舟的脖子,低頭就去親他。
她從來沒這么主動過,付行舟都被她嚇了一跳。
他身體僵了一下,然后迅速反應過來,一手穿過她的頭發,化被動為主動。
付行舟將她摟在懷里,手指撫摸著她的后腦勺,吻得投入而動情。
客廳里很安靜,只聽得到兩個人交換口水的聲音。
陸青染閉著眼睛,雙臂纏著他的脖頸,強迫自己投入。
她想,女人和男人在這方面,大概是真的有區別的吧。
她對付行舟沒有那么深刻的感情,所以,根本沒辦法從這樣的親密中享受到樂趣。
可是,她必須強迫自己這么做——她的要證明給自己看,她并不是非傅行不可。
想到這里,陸青染主動伸出了舌頭。
感覺到她的主動之后,付行舟立馬興奮了起來,他掐住她的腰,將她抱到了腿上。
這個姿勢——陸青染身體猛地僵硬了一下。
傅行之前最喜歡這樣。
她恨死了這樣沒出息的自己,為什么在和別的男人親密的時候都能想到他?
陰魂不散。陸
青染深吸了一口氣,含糊不清地對他說:“去臥室……”
這三個字背后是什么意思,付行舟當然清楚。
他停止了親吻,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沙啞地詢問:“可以嗎?”
陸青染咬著牙點了點頭。
總要試一試的,不是嗎?
如果她不邁出這一步,那她永遠都要被關在回憶的牢籠里。
她原本是多么驕傲的人,可是在傅行面前,什么都沒有了。
看到陸青染點頭,付行舟馬上將她抱了起來,快步走到了臥室。
陸青染第一次發現,付行舟的力氣也挺大的。
之前一直覺得他這個人文質彬彬的,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也是一個樣兒……
回到臥室之后,付行舟將陸青染放到了床上,脫掉了自己身上的外套,低頭再次吻住了她。
這一次,他手上也有了動作。
微癢的觸感讓陸青染的身體抖了一下,這樣的反應更是激起了付行舟的積極性。
他自研究生畢業之后便一個人生活,日子過得清心寡欲,如今,喜歡了多年的女人就在面前,他哪里還忍得住?
陸青染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這么多年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兒,說沒有反應是假的。
但是,她有的,也僅僅是生理上的反應。
那種感覺,和全身心投入,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付行舟解皮帶的時候,陸青染閉上了眼睛。
那一刻,她的眼前又閃過了傅行的臉。
她驀地捏緊了身下的床單,心頭隱隱有火氣竄起。
為什么這么沒出息?
都到今天了,難道還看不清楚現實嗎?她很痛苦,痛苦得想要去死。
沒有人愿意把自己困在過去的牢籠里,她比誰都想走出來,但,她走不出來。
她這么驕傲的一個人,偏偏卻被他吃得死死的,一吃就是這么多年。
付行舟感覺到了她的緊張,柔聲道:“放松一點兒,別緊張。”
陸青染的身體抖得厲害,她閉上眼睛,抓著身下的床單,腦海中又閃過了第一次和傅行上床時的畫面。
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陸青染往后退了一下,推開了付行舟。
她的動作很突然,付行舟根本沒招架,就被他推開了。
陸青染將裙擺拽下來,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抬起一只手來抓了一把頭發。
她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暴躁。
“付行舟,我——”話說到這里,陸青染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解釋了。
要怎么說?
難道要直接告訴他,她做不到跟他上床?
對于男人來說,還有比這個更傷自尊的事兒嗎?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
陸青染有些無力,她恨死了這樣的自己。
“沒關系。”付行舟憋了好半天,終于憋出了這三個字。
停頓了一下之后,他對陸青染說:“我再給你一些時間,我們慢慢來。”
陸青染沒有說話。
她將頭埋在膝蓋里,想了一會兒之后,悶悶地開口問付行舟:“你會不會覺得我很……”
“不會。”沒等她說出來那兩個字,付行舟就打斷了她的話,“你只是比較重感情。是我考慮欠缺了,我們在一起也沒多長時間,再等一等也好。”
付行舟不太想強迫她。
他知道陸青染的性格,要是今天晚上真的強硬地和她發生了關系,那之后,陸青染估計都不會和他見面了。
她那么驕傲。其實現在能在一起,付行舟已經很滿意了。
至于后續——
如果他們兩個人一直在一起的話,發生關系是不可回避的事兒。
想到這里,付行舟挪到了陸青染身邊,將她抱到懷里。
“沒關系,別自責,總會過去的。”
他說“會過去的”,但是并沒有提是什么事兒。
不過,就算他不提,陸青染也知道。
陸青染靠在付行舟懷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幾分鐘,她的情緒稍微平靜下來一些。
陸青染深吸了一口氣,從付行舟的懷里起來,然后下了床。
付行舟并沒有勉強她,就這么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
陸青染來到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下來之后,正好聽到包里的手機在響。
她交友圈子窄,會給她打電話的,也只有家人了。
果不其然,拿起手機來一看,是習安來的電話。
陸青染摁下了接聽鍵,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電話剛接通,陸青染就聽到了習安的聲音:“青染,晚飯吃完了沒?什么時候回家?”
陸青染知道習安在擔心什么。
她下意識地朝著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對習安說:“嗯,吃完了,正打算回去。”
“嗯,那就好。”聽到陸青染這么說,習安松了一口氣。
陸青染:“嗯,先這樣,我這就回去。”
掛上電話,陸青染便開始整理儀容。
付行舟從臥室里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陸青染在收拾東西。
他笑了笑,“回家嗎?”
陸青染“嗯”了一聲,“我媽打電話了,我先回去了。”
付行舟說:“我送你吧。”
陸青染擺了擺手,“不用了,我開車回去就行,你早點兒休息。”
說到這里,陸青染停頓了一下。
想起來剛才的事兒,她多少還是有些愧疚,“抱歉,剛才——”
“沒關系。”付行舟走到陸青染面前,替她整理了一下頭發,“不用和我道歉,這種事情本來就要你情我愿不是嗎?我會等你。”
陸青染動了動嘴唇,還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忍住了。
其實她是想跟付行舟說,她自己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但是轉念一想,這種話說出來實在是太傷人了,還不如不說。
付行舟將陸青染送到了地下車庫,看著她上車之后,才轉身上樓。
**
陸青染一路都繃著臉,四十分鐘之后,開車回到了家里。
她回來的時候,橙子已經睡了,習安和陸別年兩個人在客廳里等著她。
陸青染剛一進門,沙發上頭的兩個人便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陸青染今天興致不是很高,看到他們兩個人之后,也沒打招呼,轉身就去換鞋了。
“怎么這么晚?”陸別年率先開口問。
陸青染如實回答:“吃完晚飯之后去他家里坐了一會兒。”
陸別年:“嗯,那怎么沒留下來過夜?”
“你想讓我留那邊過夜?”陸青染差點兒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什么問題。
“哼,我只是覺得行舟這人靠譜啊,有責任心,正人君子。”
后半句,陸別年就不說了。
跟傅行比起來,付行舟簡直就是模范男朋友。
在陸別年看來,傅行就是個欺騙小姑娘感情的花心大蘿卜,永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想想當初陸青染剛跟他在一起沒幾天就被拐上了床,陸別年簡直能氣得吐血。
再對比一下付行舟,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付行舟有學識有氣度,修養也好,還有責任心,陸青染跟他在一起,那真是再合適不過。
“我困了,去睡覺了。”陸青染沉默了幾秒鐘,沒有接陸別年的話,“你們也早點兒睡吧。”
說完之后,陸青染就上樓了。
陸別年和習安兩個人坐在沙發愛上,看著陸青染上樓之后,習安才開口:“我也覺得行舟挺不錯的,橙子也很喜歡他。”
“如果青染能跟他在一起半年,就結婚吧。”習安問陸別年:“你覺得怎么樣?”
陸別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行。”
習安輕嘆了一聲:“青染現在終于想開了……六年啊,人這一輩子有幾個六年?”
陸別年抬起手來攬住習安的肩膀,輕輕地拍了一下,沒有接話。
**
陸青染上樓之后沖了個澡,在橙子身邊躺了下來。
盡管她動作很輕,但橙子還是被她吵醒了。
橙子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到陸青染之后,還不忘問她:“你跟我后爸過生日過得怎么樣?”
聽到橙子這個問題,陸青染扯著嘴角笑了笑,然后回答她:“挺好。”
“嗯……”
橙子應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陸青染躺在旁邊,卻是怎么都睡不著。
想起來今天晚上和付行舟做過的事兒,陸青染的心情非常復雜。
其實一開始,她是有些賭氣的成分在的。
她在想,傅行可以換女人,她為什么不能找男人?
更何況,她現在和付行舟還是男女朋友地關系,要發生點兒什么,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兒。
就差最后一步了——
她竟然還是跨不過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兒。
開車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問自己:究竟在堅持什么?
難道她心里還對傅行抱有希望嗎?
一個那樣的男人,值得她這樣守著自己的身體嗎?
答案她心里都清楚,但是,她真的做不到。
陸青染抬起手來在自己臉上拍了兩下。
想想可真可怕啊,二十歲的時候,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前半生會過成這樣呢?
**
傅石榮死后,傅行和傅川朔兄弟二人的斗爭就沒有停息過。
傅氏內部分兩派,一派支持傅行,一派支持傅川朔。
支持傅川朔的,基本上都是傅石榮當初的心腹。
這幾日,他們時不時地便會來醫院和傅川朔商議事情的進展。
他們談事情的時候,燕南就在旁邊端茶倒水。
傅川朔早就習慣了燕南這樣為他“服務”。
如果燕南偶爾倒茶倒得不及時,就會被傅川朔狠狠地教訓。
燕南之前曾經和傅行承諾過,會把所有所有價值的消息都給他。
他們每次的對話,她都聽得很清楚,甚至用手機偷偷地錄了音。
幾天后,燕南趁著傅川朔去檢查的空檔里,將錄音整理到U盤里,交給了成軒。
成軒這幾年一直在幫著傅行打理攀巖館和俱樂部的事兒,并沒有參與過傅家內部的爭斗。
不過,最近,成軒又回到了傅行身邊幫忙。
他知道,對于傅行來說,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
作為兄弟,他自然要陪在傅行身邊。
成軒從燕南手中拿到U盤之后,便開車去了傅行的住處找他。
傅行接過U盤插在電腦上,用將近五個小時聽完了所有的對話,每一句都沒有放過。
傅川朔和那幾個老油條對話的時候,提到了陸青染和橙子——
他們試圖打聽陸青染和橙子的消息。目的是什么,顯而易見。
聽到這里,傅行收緊了拳頭,上面下面的牙齒咬合在一起,嘎吱嘎吱地響。
………
凌晨一點鐘,傅行開車來到了醫院。
他在外科大樓樓下坐下來,拿出手機,給燕南發了一條短信——我在樓下等你。
燕南今天晚上忙活到凌晨,一直都沒睡。
晚飯那會兒,傅川朔突然暈過去了,被送去了搶救室。
醫生用過藥之后,傅川朔終于是醒了。出來之后,傅川朔就一直在發脾氣。
燕南只能在旁邊默默地守著。
傅川朔之前原本一直都不想做手術的,只是寄希望于化療。
但是,這次醒過來之后,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同意手術方案。
于是,醫院的醫生緊急開了一場會議,為他定下了手術方案。
既然是手術,必定是要承擔風險的。
作為傅川朔的妻子,燕南被醫生喊過去說了各種手術中可能出現的意外。
燕南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被傅家逼得瘋了。
聽到各式各樣的意外之后,她不但沒有擔心,竟然還隱隱期待著意外的發生——
不過,就算沒有意外,傅川朔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了。
這兩天,他吃東西都沒什么胃口了。
人如果吃不下東西了,那基本上是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這里,燕南勾起了嘴角。
凌晨一點,燕南來到了外科大樓樓下。
她下樓的時候,傅行正倚著樹干抽煙。
燕南停在他面前,看著他面部的輪廓,目光有些癡迷。
呆了有十幾秒鐘,她才開口:“你找我什么事兒?”
“他最近身體怎么樣?”傅行吐了一口煙圈。
“今天下午暈過去了,后來醫生救回來了。”燕南吸了一口氣,說:“他決定手術了。”
“哦?”這個事兒,傅行倒是一直沒想到。
其實,傅川朔這會兒已經錯過了外科手術的最佳時間,再加上他體內毒素累積,再怎么折騰,都逃不開一死。
“他應該是下定決定要和你斗了,”燕南說,“那些錄音……你應該聽過了吧。”
“嗯,聽過了。”傅行抬起手來摸了一下燕南的頭發,“辛苦你了。”
燕南:“他的情況,手術只會增加死亡風險,他現在是要放手一搏了……”
“那你覺得,結果會怎么樣?”傅行笑著吸了一口煙。
燕南抬起頭來看著傅行,嘴唇翕動,一句話說得篤定:“你不會輸。”
“嗯?”傅行看向她的眼睛,“原來你這么相信我。”
“不是。”燕南搖了搖頭,對他說:“我會幫你。”
“好。”傅行點了點頭,有些感嘆似的說:“這些年,多虧有你。”
燕南抿住嘴唇沒有說話。沉默了幾秒鐘后,她顫抖著開口:“我能……抱你嗎?”
傅行沒有回應,他將煙叼在嘴里,抬起胳膊來抱住了燕南。
燕南有些驚喜,她完全沒想到傅行會主動抱她。
下一秒,她抬起手來,緊緊環住了他的腰。
“傅行,其實是我該謝謝你的。”她的聲音很低,但是傅行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