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絡(luò)沒有惡意,”怕妻子誤解,宣仲安又道了一句,“他只是小兒心性……”
“誰是小兒了?”肖寶絡(luò)沖他大聲嚷嚷了一句,臉更紅了,氣的。
他這一嚷嚷,戈玉瑾和林八笑抬頭看天的看天,低頭望地的望地,就為擋住他們嘴邊的笑。
許雙婉也是笑了起來,她這一笑,就像山谷當(dāng)中春風(fēng)拂過,花兒綻放,鳥兒清啼,優(yōu)美雋秀,寶絡(luò)本來還生氣著呢,見著她的笑,又羞澀地低下了頭,眼睛還情不自禁地偷偷地往她身上瞄……
林八笑有點忍不住了,轉(zhuǎn)過身,臉埋在戈玉瑾的背上狂笑不止。
戈玉瑾也是渾身發(fā)顫不停。
寶絡(luò)卻還在偷瞄美人,這廂美人笑問他:“是如此嗎?”
他連點頭不已。
宣仲安面無表情,本來今兒只想讓這叔嫂兩人簡單說幾句話的他還是把事情想得太好了,他忍了又忍,忍無可忍,抬頭揉了揉額。
“這是你嫂子。”他還是忍不住伸手敲了下他的額頭。
寶絡(luò)撫著額頭陰陰地瞪了他一眼,撇了下嘴,不舍地從婉姬的臉上掃過,這才收回眼睛,又一臉不高興地垂下了頭,嘴還有點歪斜。
“那我去了,不打擾你們喝酒聊天了。”許雙婉見長公子臉都黑了,看起來好可憐,她笑著站了起來,朝他福了一記。
“回罷。”
“要走啊?”寶絡(luò)一見,也站起來了。
戈玉瑾跟林八笑跟兄弟同仇敵愾,同美人共賞,也是一起站了起來,異口同聲,“要走啊?”
“都坐下。”宣仲安見他們實在不像話了,猛拍了下桌子。
三人往他看去,見他臉色鐵青,目光似劍,這一下,三人“砰”地一下,屁股又落坐了。
宣仲安嫌棄地看了這三人一眼,這三個人分開了還好,湊一塊,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以前可沒少給他們擦屁股。
他還以為把這三個人分開了,沒想,又湊一塊了。
“心里有數(shù)了?”宣仲安站了起來,扶了她一把。
“有數(shù)了,”許雙婉點頭,說著稍動了下腦袋,朝那三個又齊刷刷往他看來的三位衣冠楚楚,香飄數(shù)里的“美公子”瞧去,含蓄一笑,“就是找的時間要稍長一點,寶絡(luò)的媳婦,我想用心找找。”
實則是,有點難找,很不好找。
“嫂子,您慢慢找,我不著急。”肖寶絡(luò)又癡癡地看著婉姬的笑臉,真好看。
“嫂子,您慢慢找,我們不著急。”戈玉瑾和林八笑又兩個嘴,一個調(diào)說話了,異口同聲,賤到讓人想揍他們。
“關(guān)你們什么事?”肖寶絡(luò)見本來他一個人好好的嫂子,卻也成他們的了,這回過神來,不滿了。
“你嫂子,不就是我們嫂子?”
宣仲安見他們又扛上了,扶了許雙婉下去,等走到三丈外站著的下人處,他摸了她的頭發(fā),“就幾個混帳,不要放在心上。”
許雙婉微笑點頭,還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施施然而去。
她就說呢,好好的侯府一身清貴的長公子,怎么無賴起來,就那般,那般市井呢。
敢情,這是有樣學(xué)樣。
**
被家中婉姬暗忖學(xué)壞了的宣長公子回了亭子,朝站在不遠處的阿莫阿參他們一點頭,讓他們帶著人退得更遠了一點,他才收回眼,一臉冷漠地看著眼前三個人。
本來還嬉嬉笑笑打趣著的三個人一見,頓時挺直了腰桿,正襟危坐了起來。
“是你叫他們過來的?”宣仲安開口了,箭指肖寶絡(luò)。
“我沒有!”肖寶絡(luò)氣得小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誰叫了誰是小狗。”
還小狗!
戈玉瑾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腦袋,這才正色朝宣仲安看去,“不是他叫的,你也知道,就他那個小腦瓜,瞞瞞一般人就算了,瞞我和八笑還差點,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他撅個屁股我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粗俗!”肖寶絡(luò)嫌他說話難聽。
戈玉瑾沒理他,他這正說著正事呢,“我們在金淮聽說了你的事,我跟八笑商量了再商量,就覺得這京里我們得來一趟。寶絡(luò)這個人,說實話,腦袋是我們?nèi)齻€人里最靈活的,如你所說,他有急智,是我們?nèi)齻€人里頭的軍師,但仲安兄,不止你跟寶絡(luò)是兄弟,我們跟寶絡(luò)也是兄弟,說起來我們這兄弟比你這個他母親那邊的兄弟還要親一點,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他受欺負了,有人一罵他,為他出頭的是我們,我們?nèi)背远毯鹊牧耍瑤覀兂院鹊氖撬覀兪沁^命的交情,他要是享著榮華富貴,左擁右抱不亦樂乎,我們也就在金淮好好呆著了,但他不是,他跟著你在做玩命的事,我們沒法坐視不管。”
“你怎么越來越嚕嗦了?”林八笑嫌棄他,推了他一把,自己上了,一抬腦袋就道:“仲安兄,其實很簡單,寶絡(luò)膽小,我們怕他壞事,也怕他壞事了,黃泉路上沒哥哥們陪著,會哭,我們商量商量,把家里的事安排了下,就來了。”
肖寶絡(luò)瞪了他們一眼,嫌棄他們變著法說他膽小,但還是一挺胸脯,朝宣仲安道:“你看,不是我說的,我嘴嚴的很!”
宣仲安都不想看他。
他朝戈玉瑾和林八笑道:“寶絡(luò)做的事,有寶絡(luò)的原因,他當(dāng)初一個人離開金淮,怎么想的你們心里也有數(shù)。”
就是不想牽累他們而已。
“仲安兄,我問你個事,”林八笑這時候捏了粒花生米放嘴里嚼著,“我看小康城里的小八杰都來了一半了,他們都來了,我們不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和玉瑾?”
宣仲安沒說話,倒是肖寶絡(luò)搓了把臉,悶悶道:“這個是我的主意,以前我就跟他說了,我的事是我的事,不能把你們拖進來。”
“你不把玉瑾拖進來我想得通,你不把我拖進來你是什么意思?”林八笑對他不滿不是一天兩天了,說開了,他干脆也把話說了出來,“我無父無母無妻無兒,光棍一條,死了就死了,我什么時候怕過死過,你怎么想的呢?”
肖寶絡(luò)的小眼睛在他身上刮了一眼,抿著嘴冷冷道:“我就是怕你不怕死,腦袋一熱,就先獻身了,還連累我。”
“我我我……”林八笑伸手,“我抽你!”
“行了。”宣仲安見他們還鬧起來了,朝戈玉瑾看去,“八笑就不說了,你這上有老父,下有小兒的,怎么想的?”
戈玉瑾笑了一下,苦澀地道:“怎么想的?就這么想的唄,怎不能因著上有老下有小,連過命的兄弟都不要吧?他們兩個從小跟著我,一個膽小,一個愛胡鬧,沒我管著帶著,我怕他們出事。”
“你們猜出多少來了?”
“也不知道猜出多少,就知道這是掉腦袋的事,不過我們心里也有數(shù),你之前查燕地的事都沒用上我們幾分,這次連寶絡(luò)整個人都上京來了,這事只大不小,是吧?”戈玉瑾看他點頭,接著道:“你砍了不少腦袋,湊了賦稅,寶絡(luò)把讀書人都叫進京來,下面的事,只更大,不小,是吧?”
見宣仲安又點了頭,戈玉瑾嘆道:“掉腦袋就掉腦袋罷,我爹知道了,也不會罵我不肖子。”
這天下其實遲早要大亂,到處苛捐雜稅,徭役橫行,而官員家中出來的老鼠,比路邊挑著一家營生的挑擔(dān)郎還要肥碩,百姓痛苦麻木不堪,金淮滿城,笑貧不笑娼,太多小老百姓家剛十歲出頭的小阿妹,就會被家里人賣進窯子,而娼又能好過到哪去?命賤不如螻蟻,死了的還算是干凈的,沒死的,全身爛了還需接客,一文錢就能買到她們的笑,不咽下最后一口氣就不會有人罷休,即便是他們這種以混世度日的混子,看著這濁世亂景,看的也是心驚。
他們在金淮到處亂竄,就算救,竭盡全力也只救得了三五幾人,救不了這世道。
“我們不會壞事的,”林八笑也開口了,他朝宣仲安誠心道:“論起裝瘋賣傻不要臉,寶絡(luò)那點三腳貓功夫,還是跟我們學(xué)的,他以前說句謊話都結(jié)巴,你看看他現(xiàn)在,跟我們學(xué)的都敢蒙我們了。”
肖寶絡(luò)翻白眼,把桌子上裝花生米的盤子抱到了懷里,一粒粒嚼了起來。
“給我們留點。”林八笑叮囑了他一句,又朝皺著眉不語的宣仲安道:“有要我們僅的,你盡管吩咐,沒有的話,我們就守寶絡(luò)身邊,他讓我們做什么,我們就什么。”
“讓我們跟你對著干,我們就對著干。”戈玉瑾接道。
“你們當(dāng)上面那位是傻的?”宣仲安搖搖頭,“他本來就盯著我和寶絡(luò)了,之前寶絡(luò)進京,他查過我們,還想著我把除了留下寶絡(luò),后來寶絡(luò)來了跟我裝不對付,這才勉強蒙混過關(guān),你們一來,破綻就更多了。”
“也沒那么多。”林八笑嘀咕了一句。
宣仲安看向他,八笑兄咳了一聲,沒說話。
戈玉瑾身為三人當(dāng)中的老大,硬著頭皮道:“我們來之前,沒少在金淮說你的壞話……”
“哦?”宣仲安挑眉。
“過段時日,你應(yīng)該就會能聽到點風(fēng)聲了。”戈玉瑾干笑。
林八笑也是硬著頭皮為他撐膽,“這不,不能怪我們,我們跟寶絡(luò)才是兄弟,他跟你不對付,就是我們跟你不對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宣長公子淡淡一笑,“嗯。”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這一下子就老實了,連說話聲音都小了的三個人,“想來,你們又給宣某驚喜了。”
“呵呵,呵呵,”戈玉瑾作為老大,又干笑了幾聲,“也不是什么特別好的驚喜,您姑且一聽,就聽我們,我們嘴巴閑,閑不住就是。”
宣仲安搖搖頭,不想與他們扯皮,這時他朝肖寶絡(luò)道:“你一直跟我說想見嫂子,今兒見著了,滿意了罷?”
滿意,肖寶絡(luò)點頭:“美!”
美就一個字。
宣仲安瞥了他一眼,又朝他道:“這事你嫂子會放在心上,時間長短不好說,你不要著急。”
肖寶絡(luò)又點頭。
“知道我為何把這事先攬過來罷?”
“知道,你之前不是說過?怕老畜牲給我塞媳婦。”
“寶絡(luò)?”
“他就是老畜牲,”肖寶絡(luò)不想跟他多說,問他的親兄弟,“你們說,是老畜牲嗎?”
“是!”肯定是,寶絡(luò)說是就是,戈玉瑾跟林八笑又異口同聲。
太給面子了,果然兄弟就是兄弟,肖寶絡(luò)嘴角往下一歪,高興了,朝宣仲安看去,叮囑他:“一定要找個像嫂子一樣好看的,臉美,胸大,腰……”
他在宣仲安冷酷的眼神當(dāng)中,終歸是沒把腰細兩字都說出來。
“以后就別來了,”宣仲安拿他無法,跟他們道:“我請出老主持幫了我們這一次,是因著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寶絡(luò)的婚事,我這頭不想讓他娶一個連句真話都不敢說的媳婦,那是他的第一個嫡妻,我不敢拿來賭,這才出了面,以后我們見著了,就不能跟今天一樣了,知道嗎?”
“知道了,你放心,”林八笑狠狠一擼鼻子,“寶絡(luò)以后要是讓我咬你左腿,我絕不咬你右腿,你就等著瞧罷。”
“咬腿干嘛?”肖寶絡(luò)瞪他,“要打臉,打臉你知道嗎?”
寶絡(luò)放下盤子,伸出兩手,“咻咻”兩下在空氣中打了好幾下,就像是看到了宣白臉的白臉腫得跟豬頭一樣了,他嘆氣,“就是這個打法,打腫了打殘了打廢了……”
他抬頭,嘆然了起來。
要是能打得臉都沒了,婉姬不要他了多好?
嫂子就是他的了。
他的未竟之意,在坐的有誰能聽不明白?見宣仲安的臉又鐵青了起來,戈玉瑾又撲了過去:“仲安兄,冷靜冷靜,你一定要冷靜……”
**
等吏部尚書往歸德侯府一走,就確定了他的媒要請侯府少夫人做的事了。
這天下朝,老皇帝又叫了寶絡(luò)去太極殿,問寶絡(luò)進侯府的情況。
“有什么好說的?”肖寶絡(luò)不懂他為何他這個問法,還反問他,“您能幫我把他媳婦搶過來給我嗎?”
老皇帝呆了呆。
肖寶絡(luò)見他還愣了,撇嘴道:“那您問我作甚?”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你喜歡她呀?”
“婉姬嗎?”肖寶絡(luò)看著他點頭,“喜歡,以前跟宣大人一同去看過她。”
當(dāng)時式王也在。
那時候他進京城,義兄因為一封他母親給他祖父的信,里面可能有托付之意吧,對他很是照顧,當(dāng)時義兄跟式王走在一塊,幾人之間沒少一同出去過。
這是他跟義兄現(xiàn)在的硬傷,他們的感情之前非常好,說情如親兄弟也不為過,而式王那個人,不好說,反正肖寶絡(luò)不相信他不會拿此做些什么,例如跟老畜牲告告狀什么的。
“還一同去看過?”老皇帝訝異。
“嗯,看過……”肖寶絡(luò)點頭,一臉的不高興,“我當(dāng)時就說了,我要娶媳婦,就要娶婉姬這樣的。”
笑的美美的,整個人寧靜安詳極了,像娘。
婉姬跟娘像極了,寶絡(luò)一生都沒怎么見過他娘生氣過,只除了有一次有人罵他狗雜種,他溫婉美麗的娘氣得找了棍子打了那小兒一頓,寶絡(luò)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她當(dāng)時臉上的淚。
后來他耍無賴從母親那再三逼問出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那時候他整個人都慌了,他問他娘恨不恨他,他娘就抱著他笑,說寶絡(luò)是娘的寶貝,這輩子唯一的最珍貴的寶貝,怎么可能會恨?愛都來不及。
寶絡(luò)從小就是個在母親的愛與笑容里長大的孩子,所以母親在他十二歲那年死去后,他的天整個都塌了。
母親走的時候,他想請母親帶他一起走,不要留他一個人,他怕黑,可母親不許,要他答應(yīng)她的事情還沒做好,不能跟她一起走,寶絡(luò)糊糊涂涂地送走了她,從那天開始,他就沒怎么開心過。
要是婉姬嫁給了他,有多好。
可惜她成了嫂子,不過嫂子也行,多少也是他的嫂子,也有他的份……
不過,嫂子終歸不是自己的,不能天天放在家里看著她笑,肖大人想想心里還是疼得慌,整個人陰沉得就像欲要下大雨的陰天:“我都說了要娶她,宣白臉回頭就把她娶進門了,不是兄弟!”
沒有這樣的兄弟!
老皇帝想笑,但看外甥確實是不高興得想殺人了,他還是忍住了那點子笑意,假裝淡然道:“這后來就翻臉了?”
“您不翻嗎?”肖寶絡(luò)沒忍住,瞪了他一眼,小眼睛都紅了,“那是媳婦兒。”
那是娘。
老皇帝也是一個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可把肖寶絡(luò)氣死了,當(dāng)下連告退都沒告退,跳起來一揮袖子,氣沖沖地走了。
“寶絡(luò),寶絡(luò)?”老皇帝這叫了他兩聲,但笑沒法止住,還咳了兩聲。
老太監(jiān)替他順著背:“您就讓他去罷,您沒瞧見啊,寶絡(luò)爺眼圈兒都紅了,怪傷心的呢。”
老皇帝“嗯”了一聲,等順過氣了,他點頭道:“那就由著宣大人的夫人找著罷。”
這樣也能多見幾眼。
這有什么?等以后寶絡(luò)跟他侄兒坐在這個王朝最高的位置上,有什么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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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肖大人做媒的事一傳出去,以往礙于霍家,不想跟許雙婉有什么來往的一些名門貴婦,也開始慢慢地著人來跟許雙婉打聽消息了。
只是歸德侯府不是以前的侯府了,現(xiàn)在想進門,也沒什么容易,哪怕就是遞句話也是如是,侯府的門子不收錢,沒那么容易收買。
而霍家這時,也是起了跟肖寶絡(luò)結(jié)親的心思,主要是吏部尚書這個人,太受圣上寵愛了,即使是在朝上,朝臣也是能從圣上對這位大人的臉色語氣當(dāng)中看得出來,他對這一位的寵愛已經(jīng)到放縱的地步了。
肖大人是個不喜言語的,圣上要是問到他不想答的,他都不會說話,圣上也不會怪罪他,更不會說他無禮。
這是太子都沒有的恩寵。
而現(xiàn)在太子還被勒令在東宮面壁思過,上朝聽政之日,遙遙無期。
霍文卿這邊也從東宮里給了霍家他們想要的消息,霍家這邊在商議過后,還是派出了跟許雙婉打過幾次交道的霍五少夫人前來與許雙婉交涉。
但侯府這邊,拒了霍五少夫人的相請。
霍五少夫人娘家姓焦,跟現(xiàn)任大理寺少卿的鐘山強的夫人鐘焦氏娘家焦家有點親戚關(guān)系,但這親戚關(guān)系也是出了五服了,說是親戚,但如果不是什么大日子,也沒有什么來往,霍五少夫人輾轉(zhuǎn)拖她母親找到了鐘夫人,想請她出面說和。
鐘夫人沒怎么想,就把這事推了。
霍家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她早耳聞了,這前幾天恨不得戳爛人的臉,現(xiàn)在奔著好事又要講和了,這天底下的冤結(jié)要有那么好解,這天下就沒那么仇人了。
就像施家,這家的人要是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眼都不會眨一下。
但鐘夫人不答應(yīng),焦家那邊的人就三頭兩天的來她家當(dāng)說客,把她擾得煩不勝煩,跟家里大人打了聲招呼,說要去藥王谷那邊外甥女家住一段。
去之前,鐘夫人來了侯府一趟。
許雙婉知道她要去藥王谷,就忙請她在家中多呆一會,她想托她帶些禮物一同送去藥王谷給單老人家。
那位老人家沒忘了她,還給她送了兩次上等極好的補藥,長公子那里也是給了不少,連泡湯的藥材也是備了一大個箱子來。
許雙婉這頭先是吩咐了下人去準備她要給藥王谷送的東西,好一會才去陪鐘夫人。
鐘夫人見她了個大包袱過來,里頭全是襁褓和小兒的衣物,也是笑道:“這是好東西!是你們小公子用過的?”
“是。”如蘭姑娘有了孕事,老人家要當(dāng)師祖了,許雙婉在他來的信中已經(jīng)知道了,她把望康小時候用過的剛才都收了起來。
“這可好極了,你看,我家大郎還沒成親,家里頭也沒這些,他們兄弟早些年的那些我都送人了,早不在家里頭了。”鐘夫人喜道。
她也是看外甥女有了身子,就想著過去幫襯點。
她在藥王谷太忙了。
“您喜歡就好,希望如蘭妹妹也能喜歡。”
“她哪兒有不喜歡的?她沒跟你來信?”
“來了。”許雙婉淺淺一笑,“妹妹在信中說一切都好,與我盡道喜,不說憂,不過老人家給我也來了信,說她賢惠能干,就是太能干了,成天不歇一歇,讓我勸勸她……”
“我也是為著這個才去的,”鐘夫人拍拍她的手,“我那外甥女婿也是來了信,想讓我勸勸她不要太累了,他是勸也勸不聽,還好他是個心疼人的,還知道叫上我勸上一勸,我心想著這不見面,很多話不好說,就過去看一趟,看一看情況再說。”
“您去了就好,您現(xiàn)在也是她的依靠。”
“是啊。”鐘夫人握著她的手就不想放,跟她道:“我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呀,前頭苦著了,現(xiàn)在就想好好當(dāng)個好媳婦,留在那個家里。”
許雙婉點點頭,這個她懂。
她也曾如是,也如此小心翼翼。
后來望康出生,這心才定了一些下來。
很多事,要經(jīng)歷才懂,她跟鐘夫人道:“等孩兒生下來,想來她會踏實一些。”
“嗯。”鐘夫人點頭,跟她又道:“對了,我來是有件事想告訴你,霍家的人找到我家來了,讓我來幫他們講和,我拒了,但你要小心點,他們家到底是家大業(yè)大,百來年都在這京中屹立著,你也知道,就是有人想動他們都不好動,要是真把他們?nèi)桥耍瑱M起來的話,也是不好對付……”
她說著頓了頓,看著許雙婉道:“怎么辦,我想你心里有數(shù),但是吧,我要多嘴一句,你要以自己為重,這前朝的事,自有男人們自己去廝殺,你一個管著后面的,藏著點躲著點,不是什么丟人的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