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遠處幽篁殿中得了消息的王賢妃,氣得摔了碗筷,“溫氏的腦袋是漿糊糊的嗎?都這時候了,還不讓本宮消停?”
曰禮一面讓小宮女收拾碎片,一面勸慰:“娘娘莫氣,傷了身子可不好。”
王賢妃撫著額際,“怎么讓本宮不氣?溫氏平日里幫不上本宮不說,如今都這時候了,還給本宮拖后腿……”話未說完,驀地軟了身子,歪倒在榻上。
“娘娘?!”
“快傳太醫,太醫——”
一時間,幽篁殿內一通喧鬧,連旁邊風止宮內的秦貴人都驚動了,派了身邊的人前去打探。
“啟稟娘娘,溫玉夫人底下的一名小宮女失手打碎了賢妃娘娘所賜的屏風,畏罪投井了,現下賢妃娘娘暈倒,幽篁殿內一時驚亂,溫玉夫人已經過去看了。”
秦貴人靜默片刻,吩咐道:“采菊,你去讓人把風止宮宮門關了,折蔓,約束好底下人,莫要去攪和人家的事。”
折蔓、采菊稱諾下去,按她的意思辦事去了,風止宮中目前僅住了秦貴人一人,又因她最早服侍滄皇,破例住了側殿,綠絳殿,勉強算得上是一宮主位,有這權力管束風止宮宮人。
隔日,秦貴人起身,便聽聞王賢妃自半年前滑胎后,如今再度有孕的消息,又因昨夜驚擾,胎氣有些不穩,暫時得靜養一番,這是其一。
其二,珝月太后傳召她和溫玉夫人前去商議宮務。
“娘娘,今日還是圓心髻嗎?要不還是換一個吧?”梳頭的折蔓一邊提議,一邊拿著一支新貢的玉鸞步搖簪在秦貴人發邊比劃。
秦貴人瞥了眼妝匣里精致不菲的首飾,指了一支瑪瑙簪,“還是照舊,這些都是我用不得的,你令人好好收起來。”
“諾。”
西苑眠月殿中——
溫玉夫人與秦貴人見禮后卻一直沒聽得那一聲免,珝月太后難得在人前露出幾分疲態來,卻也不愿示弱。
珝月太后肅聲道:“今日召你們來,是為了日后六宮事務,賢妃有孕,需安胎調理,而原本有協理之權的妍妃也總不見好,宮里能用得上的也就你們倆了。”
溫秦二人俯首,“謹遵太后懿旨。”
“另外,溫氏,本宮聽聞是你驚擾了賢妃胎氣?”珝月太后目光如箭,冷冷的釘在溫玉夫人身上。
“母后明鑒,”溫玉夫人慌亂的磕了幾個響頭,“那個小賤人一向心氣高,打壞了賢妃姐姐賜下的紅珊瑚屏風,妾身氣不過,就說了她兩句,讓她自行去慎刑司領罰,臣妾……臣妾真沒想到她居然投井了。”
說到最后,溫玉夫人以袖掩住口鼻抽泣,淚珠簌簌而落,端的嬌媚動人,惹人心憐。
珝月太后卻不是惜花之人,冷哼一聲,“心氣高?”
溫玉夫人哭得梨花帶雨,語帶委屈,“這人原是賢妃姐姐身邊的二等侍女,被陛下隨口贊了一句便自以為是,那日她端著屏風便是搖頭擺尾的,很是不耐煩,臣妾……臣妾求太后明鑒啊!”
一句話又把事引回到王賢妃自己身上了,是她自己沒有肚量容不下人,才埋下今日禍端。
珝月太后陰沉著臉,上下打量著溫玉夫人,“你今日打扮頗為素簡,到與往日很是不同。”
確實,溫玉夫人今日裝扮較之平常減了七分,樣式略簡的碧衣,僅袖口紋了幾道墨綠水波,腰間配以纓絡,盤了倭墮髻,以玉簪押發,左右一對鎏金銀簪,額前翡翠勒子,滴珠耳環,頸上手上卻無一點飾品。
溫玉夫人:“臣妾驚聞賢妃姐姐暈厥,在幽篁殿守了一夜,故而在鳳駕前失儀,臣妾有罪,請太后責罰。”
珝月太后:“責罰?那便好好照料賢妃,之后若出一絲差錯,本宮只與你干休,你們退下罷。”
看樣子今日太后只是想暗示警告溫玉夫人一番,也沒提日后宮務處理之事,而她只是順帶被連累的倒霉蛋罷了,秦貴人自嘲的笑笑,出了西苑又遇上王賢妃身邊的訴樂說是來請她們二人品茗的。
看樣子,王家的女人都要強啊!
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賢妃今早看著還弱不禁風,眼下巳時剛過,就已經面色紅潤,笑容滿面。
而王賢妃有孕,六宮已皆知,便免不了一番恭賀,溫秦兩人到后,一陣寒暄后落座,很快便有人來報,妍妃貼身大宮女,冬至帶著賀禮在殿外候著。
王賢妃扶了扶發髻,“沒看到本宮在招待溫玉夫人和秦貴人嗎,她一個小小宮女難不成還要同主子們平起平坐不成,讓她在外面候著!”
“諾。”通報的人躬身退下。
王賢妃這才轉頭對身邊的言詩吩咐,“今天難得姐妹們聚在一起,去,把新貢的新茶泡一壺上來,本宮要與兩位娘娘好好品鑒。”
溫玉夫人陪笑著,“陛下也真是疼姐姐,只要有什么好東西上貢,除了陛下太后那,頭一份肯定是先送到姐姐這的。”
王賢妃道:“你今兒到嘴甜,不過本宮與陛下多年情分,雖無正室名分,但一應待本宮卻如妻子一般,本宮又有何不知足?”
“姐姐有福了,不像妹妹我,想嘗嘗新茶,偏位份不夠,也就在姐姐這蹭一點了。”溫玉夫人抿了口新茶,似真似假的抱怨道。
王賢妃今日是真的開心,出手也比往日更大方,“一口茶而已,看把你饞的,曰禮,你去和尚食局說,就說是本宮的意思,日后的新茶,勻一份給溫玉夫人和秦貴人。”
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秦貴人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忙放下茶盞傾身謝禮,“嬪妾多謝賢妃娘娘賞。”
“都是自家姐妹客氣什么。”王賢妃難得對秦貴人溫言客氣,倒不是說平日里對她有所苛刻,只是一向不將人放眼里,極少正眼看人,可見王賢妃今日是有多高興。
溫玉夫人看了看殿內的沙漏,“這時辰,陛下馬上就要下朝了,想來必定會來幽篁殿看姐姐,妹妹就不再攪擾了,先行告退。”
秦貴人亦道:“嬪妾宮內還有些小事,請容許嬪妾也就此告退。”
王賢妃笑道:“那本宮也不再厚顏留你們了,言詩你去把新茶拿來,讓溫玉夫人和秦貴人帶一些回去。”
秦貴人看采菊拿了新茶,本起身欲走,想了想又回身恭敬道:“賢妃娘娘,陛下差不多下朝了,冬至畢竟是妍妃身邊之人,若待會兩者恰好遇上,嬪妾怕陛下看到冬至,難免會想到久病的妍妃,不如……”
“本宮省得,多謝秦貴人提醒。”
看著兩人退下,王賢妃盯著秦貴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言詩,你說,這秦貴人今日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她都不聲不響,也不向誰示好,她這話是為了本宮,還是妍妃?”
言詩道:“奴婢一時也拿不準,不過如今妍妃病重,陛下也久不垂詢,娘娘您又有孕,這般看來,秦貴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時偏向妍妃才是。”
王賢妃撫著小腹,眼底陰郁凝結,“妍妃一日不除,本宮便難以高枕無憂,當年先皇為陛下擇婦,世家中適齡的唯她妍妃可與本宮平分秋色,哪怕后來本宮愿以側妃之身相伴左右,先皇也從未放棄把妍妃指給陛下為正室,若非她父親極力反對,又兼之需他白家平叛,只怕現在是本宮要向她下跪,恭稱千歲!”
言詩勸道:“娘娘還請寬心,今時不同往日,白家已被打壓下去,且她母親是前朝余孽,這輩子都無榮登后位之可能,且陛下借守孝心喪之故,免了這次選秀,三年后世家里就算有再尊貴的秀女,也得從貴嬪做起。”
王賢妃想了想,正是這個理,寬下心來,“也是,做人還是不要自己嚇自己的好。”
緊張完了,頓時覺得口干舌燥,王賢妃抬手要去拿幾上的茶盞,被訴樂搶先端走側身一避,“娘娘如今的身子,怎好碰濃茶,奴婢之前命小廚房燉了魚頭豆腐湯,現在想來是好了,奴婢這就去端來。”
“罷了罷了,是本宮一時忘了,”王賢妃向后靠在軟墊上,“順道你帶幾個人,把那冬至帶來的東西接過來,免得待會陛下撞見,引得去看望她家主子。”
訴樂屈膝一禮,領著兩名小宮女去了。
王賢妃這才覺得有些累,可想想待會要見駕,理了理鬢發,還是起身到內室重新梳妝打扮一番。
殿外冬至一行人被冷落了半個多時辰,看到溫秦兩人先后出來,便退到一旁行禮避讓。
溫玉夫人就住在幽篁殿旁的偏殿中,瞟了冬至她們一眼,與秦貴人客套幾句后,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秦貴人到是停下來,隨口問了句,“妍妃娘娘身體可好些了?”
冬至躬身回道:“謝娘娘關心,我家娘娘身子略有起色,只是太醫說,還需調理修養。”
秦貴人道:“既妍妃娘娘身子漸好,還是多出來走動走動,看看風景也好,有益于康復。”
冬至道:“奴婢謹記,回去后定一字不落轉告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