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云低垂, 天氣陰沉。
江南冬日,冰涼的細雨如同刺入人體的小針,密密麻麻地刮在街道行人的臉, 連空氣都冷得散發(fā)出一絲絲白色的寒氣。天剛亮沒多久, 街的人漸漸多起。
一輛公交車嘩啦一聲駛過水塘, 濺起水花。
沒過多久,公交到站的提示聲響起, 車的人陸續(xù)下車。
“誒怎么就下雨, 剛車的時候還沒下。”
“你帶傘沒。”
“你看我像傘不?”
雨下得不大, 可淋在頭還是冷絲絲的。眾人都有些狼狽, 除那個走在人群的女學生。
扎著馬尾, 背著小書包, 紀與橙走到公交車門口時,抬頭看天。
“雨停?”
“運氣真啊!”
仿佛沒有聽到旁人的聊天,女學生默默地走下車,向?qū)W校而去。
不知道是哪位哲人說過, 世界就如同一輛奔向時間盡頭的火車,無數(shù)人被塞在那狹窄的車廂里,透過車窗露出腦袋的,只是七十億人口的極少數(shù)。
很小的時候紀與橙就知道,她就是那探出腦袋的極少數(shù)之一。
下雨?抬頭看天, 雨停。
生期不想體育課, 還沒出教室門,又下雨。
“按照晉江的規(guī)矩, 我不是女主角,也肯定是個重要配角。”午的一節(jié)課,馬尾女生默默地看向窗外, 不由自主地想到:“……女主角還是配角,就看我的男主角什么時候出場。”
叮鈴鈴!
放學鈴聲響起。
紀與橙背起書包,默不吭聲地走向?qū)W校大門。她還在思考一堂數(shù)學課老師講的那道習題,忽然,一道清冷透徹的聲音從響起,她刷的回過頭。
“紀與橙?”
陰沉一整個午的天氣在一刻,驟然放晴。
溫暖的冬日陽光穿透厚重的云層,射下萬道金光。金色的日光從籠罩在青年的,整個人逆光而行,一時間竟讓人看不清楚。到他走到明亮的地,紀與橙才看清個人。
青年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短衣,雙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俯首,目光清澈而平靜地看著她。秀雅冷淡的眉,清俊如松的氣質(zhì),紀與橙愣愣地張開嘴,然,便聽到青年又問一句。
“你是紀與橙嗎?”
瞬間回過神,紀與橙:“像是?誒不是,我是紀與橙,請問你是?”
“我叫連奚。”
……連奚?
連奚。
難道,他就是我的男主角嗎?
正想著,突然,一道陰影也落在紀與橙的面前,她一愣再抬起頭。
只見一個俊美到難以形容,簡直渾下都散發(fā)著光的男人先是下掃她一,然神色淡漠地轉(zhuǎn)首對旁一個健壯男人說道:“她就是濟水?長相截然不同。”
紀與橙:“?”
橋豆麻袋,男人看去也相當晉江男主!
還沒紀與橙反應(yīng)過,又聽到一聲輕哼,一個面相陰柔的男人故意嘲諷道:“轉(zhuǎn)世未必和前世長得像,比如廣寒仙子也可以變成羅鐘。”
眾人:“……”
下一秒。
蔣鬼:“哎喲哎喲,別打別打……”
紀與橙:“??”
看著小姑娘一臉懵逼的模樣,連奚咳嗽一聲,叫停恨不得把蔣鬼打死的轉(zhuǎn)輪王、崔判官人。他走到馬尾辮小姑娘面前,低下頭:“放心,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生活里出現(xiàn)過什么不對勁的地?”
紀與橙猛地反應(yīng)過,她警惕地看著面前的幾個陌生人。
眾所周知,晉江小說里不僅有男女主角,還有反派。而且不知道誰規(guī)定的,近幾年,反派長得一個比一個看……
“你說的是什么不對勁的地?”
連奚想想:“比如能看到鬼?”
小姑娘瞪大:危!!!
但是隨即,她便明白對指的是什么。不過,前幾個人在可疑……
就在紀與橙猶豫要不要告訴連奚自己從小到大的異常時,連奚聲音鎮(zhèn)定:“看你已想到。”
“???”
連奚:“我們不是壞人,樣,旁邊有個咖啡店。就在那里聊一聊?”
***
十分鐘。
咖啡廳,角落的卡座。
“所以說,我之所以能想下雨就下雨,想停雨就停雨,因為我輩子是個什么河神?”
連奚點點頭:“準確的說,是濟水河神。”
紀與橙:“……名字還挺像。”
對似乎很快就接受輩子是河神的設(shè)定,連奚想想,干脆開門見山:“今天我們找你,其也只是想確認,你邊有沒有出現(xiàn)過異常。現(xiàn)在得到答案,就沒其他事。”
小姑娘猶豫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像我樣神仙轉(zhuǎn)世,有很多么?”
連奚一愣,沒明白對的意思:“你想問什么?”
“呃,就是想問問,情況多么。”
聞言,捩臣輕挑一眉:“神庭共有十萬八千個神明。”
紀與橙:“啊?”
“現(xiàn)在還在地府受罰的,大概不到一萬個。”
“?”
“所以你說,多不多。”
“……”
曾我以為我是個主角,我想我大概是個配角。我終于發(fā)現(xiàn),我可能是個炮灰。
連奚幾人找濟水河神的轉(zhuǎn)世,只是為確認她有沒有發(fā)生異常。所有的地府鬼神都說過,前世不累今生。哪怕你前世是個神仙,轉(zhuǎn)世,就該和任何凡人一樣。可是現(xiàn)在……
連奚漸漸沉神色。
白帝轉(zhuǎn)世,死而不僵;河神轉(zhuǎn)世,天生控雨。
而兩個神明,都十分巧合地在十八年前,降生在蘇城。
那么一切和蘇城,和十八年前,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
在心中思索片刻,連奚已做決定。既然懷疑和蘇城、十八年前有關(guān),那不如進行控制變量的對照驗。
稍微喝點咖啡,幾人起,送河神轉(zhuǎn)世離開。
站在咖啡廳的門前,紀與橙仍舊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沒有反應(yīng)過。她愣愣地看著連奚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忽然,捩臣仿佛想起什么,微微俯走到連奚耳邊,不知說句什么。她清晰地看見那個從見面開始就一臉冷淡、氣定神閑的青年突然笑,雖然很快他就收斂笑容,但眉卻舒展許多。
紀與橙雙睜大。
她怎么忘……
“晉江不僅有言情小說,晉江還有純愛小說啊。”
小姑娘嚶嚶櫻地跑開。
天空下起雨,連奚驚訝地伸出手,他下意識地回頭,卻只見到馬尾辮小姑娘遠去的背影。
沒明白發(fā)生什么,連奚收回注意力。他定睛沉思道:“十八年前,和蘇城。兩個點或許都有問題。所以,應(yīng)該再多找一些樣本。”恍惚間他莫名開始回憶,十八年前,也就是他四五歲的時候,蘇城發(fā)生過什么么……
突然,連奚嘴唇翕動。
他想起一件事。
垂著瞼,連奚道:“既然有那么多神明已轉(zhuǎn)世。那可以再找?guī)讉€十八年前轉(zhuǎn)世到其他城市的神明,以及轉(zhuǎn)世到蘇城、但是不是十八年前轉(zhuǎn)世的神明。我相信,找到他們,應(yīng)該就能弄清楚,白帝和河神的特殊性,到底是什么原因。崔判官,能找到樣的例子嗎?”
崔判官立即取出生死簿:“會費點功夫,但不是問題。請大人放心。”
“嗯,那就麻煩你。”
眾人繼續(xù)向前走。
“怎么。”
低沉冷的聲音自旁響起,連奚轉(zhuǎn)過頭,視線倏地落入一雙幽邃的中。
心微微一動。
片刻。
連奚:“沒什么。”
捩臣垂目看他,半晌:“哦?”
默默,連奚:“只是想到,那一年,我爺爺不在。”
又往前走幾步,連奚回過頭,看著那個停住腳步的男人:“捩臣?”
朦朧的細雨中,地府之主靜靜地望著他。良久,他伸出食指,輕輕地戳戳連奚的額頭。
“記憶還沒完全恢復,你是哪個神明的轉(zhuǎn)世,我不知曉。但是,你知道你的家人因何而死么。”
連奚怔在原地。
捩臣右手一抬,一道金光自他掌中飛起,落在崔判官手中的生死簿。
眾人紛紛驚訝地回頭看他。
崔判官:“大人?”
捩臣:“……”
捩臣:“把它拿給我。”
崔判官:“哦……”
生死簿不歸地府任何一個鬼神所有,它只是由崔判官代六道輪回執(zhí)掌。所以哪怕是捩臣親自動手想拿走生死簿,生死簿也壓根不聽他的。
捩臣單指抬起,面色冷淡地一指點在本薄薄的書。
“連佳誠,生于1969年,卒于1998年。死因,意外墜樓,搶救三個月,無效而亡。”
“林曉娟,生于1973年,卒于1997年。死因,產(chǎn)抑郁,服藥自盡。”
“連謹,生于1949年,卒于2003年。死因,肝癌晚期,跳樓而亡。”
……
望著前瞳孔顫抖的青年,捩臣凝著眸色,一字一句道:“他們是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以及你的爺爺。每個都應(yīng)該受盡折磨,絕望而死,是生死簿原本寫著的。而現(xiàn)在,他們?nèi)慷荚跊]有意識的情況下,猝然離世。”
聽到,一旁的轉(zhuǎn)輪王驚駭?shù)乜粗B奚:“你到底是誰?!”
捩臣合起生死簿,手掌一動,送至連奚面前。
“連奚,他們都因為你……善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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