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驕走后, 連奚頗為傷心,不知道矮子室友這是怎么了,突然鬧別扭。
為了懷念室友, 連奚晚上點了一份蘇驕最喜歡的魚香肉絲蓋飯, 他嘗了一口:“嗯?真挺好吃。”
大快朵頤地吃完一整碗魚香肉絲蓋飯, 連奚滿足地擦擦嘴,回房間時順便幫室友鎖上了門。
唉, 真是短暫的室友緣分啊。
蘇驕:“……”
我還沒死呢!你就不能挽留挽留我!
白天睡覺, 晚上直播, 半夜出門抓鬼。
有蘇驕的日子和沒蘇驕的日子, 好像真沒什么差別。
蘇驕走后的第一天, 不想他。
蘇驕走后的第二天, 還是不想他。
蘇驕走后的第三天……
等等,蘇驕是誰?
日子一天天過去,到了九月中旬。盛夏的烈日在某一天突然就沒了氣力,秋風(fēng)颯爽, 天高云清。昨天晚上抓了三只留戀紅塵的小鬼去投胎,一直忙到凌晨五點。連奚回家倒頭就睡,這一睡直接睡到下午一點。
睡醒吃飯,連奚打開外賣app:“之前蘇驕說哪家的炒飯很好吃來著……”
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會兒,連奚抬頭看向走廊盡頭那個上鎖的房間。
矮子室友, 已經(jīng)走了十天了。
長長地嘆了口氣, 連奚隨便點了份炒飯。半個小時后,炒飯送上門。空蕩蕩的房子里, 蘇驕走了,黑無常大人常年晝伏夜出,待在房間里不出來。連奚一個人坐在餐桌旁, 安安靜靜地拆開筷子,低下頭,默默吃飯。
空曠的房子里,只能聽到自己孤獨的呼吸聲。
連奚沉默半晌,找來手機支架,打開b站,隨便找了個搞笑鬼畜視頻。
手機屏幕上,彈幕瘋狂刷屏,音孔里也傳來嘈雜的音樂。
然而青年坐在餐桌旁,一口口無聲地吃著飯,他看著視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生活好像本來就該這么無趣,一如過去的十多年,沒有親人,也沒什么朋友。和誰在一起,都要害怕克死對方。因為不止爸媽,不止爺爺,還有小學(xué)的那個女同桌,高中那個熱心幫忙的班長……
他的世界本就該是這樣。
炒飯一點點地見底,連奚關(guān)了煩躁的鬼畜視頻。
如果生活能稍微不那么無趣一點,那該多好?
哪怕只是有一點不一樣,就一點點不一……額……
連奚:“……”
看著盒飯底部那只四腳朝天、猝死超生的蒼蠅,連奚心里好不容易迸發(fā)出來的一點點悲春傷秋,一點點文藝情懷,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三秒后。
一個身影箭步?jīng)_向廚房。
“嘔!!!”
誰特么要的是這種不一樣啊!
***
“這不科學(xué)!”
連奚把盒飯扔進垃圾桶后,翻開外賣app,找到那戶商家。他沒有上門興師問罪,而是仔細地翻閱了這家店的評價。
評分4.7,月銷量3000+。
這分數(shù)絕對不低!
再看寥寥幾十條的差評,有送餐時間慢了的、備注要辣椒商家忘了放的,什么都有,就是沒人說在這家店吃出過蟲子。
心中咯噔一聲,連奚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只見明亮的陽光下,一雙瘦削修長的手泛著玉般的輝光。指甲修剪飽滿,骨節(jié)微微凸起。燦爛的日光照耀其上,仿佛映上一層淡淡的金邊。
白色是皮膚,粉色是指甲,金色是陽光的顏色。
就是沒有紅色。
連奚不信邪,一咬牙,再仔仔細細地盯了三分鐘。忽然,只見一粒肉眼幾乎察覺不到的紅色光點從他的臥室,慢悠悠地飛了過來。好像一個老大爺,這紅光大搖大擺地飛到連奚的手指旁,繞了兩圈,最后飛進他的指甲縫里,藏匿無形。
連奚:“……”
艸!
你還學(xué)會反偵察了!
事不宜遲,連奚抬腿就奔向臥室。
過去的這些天里,連奚跟著黑無常大人每晚出去干活,林林總總也收了不下三十只孤魂野鬼。但是沒有一個,有幫忙完成遺愿。
首先,不是每一只鬼都有遺愿,大多數(shù)在人間飄蕩沒去投胎的鬼,都是渾渾噩噩的傻鬼,沒有自我意識。
其次,就算有遺愿的鬼,基本上也都是一些雞毛蒜皮、奇奇怪怪的小愿望。比如吃肯德基,比如泡個熱水澡。
人活著的時候總以為自己夢想很遠大,想賺大錢,想買個大房子,想考上好學(xué)校。
然而到死的那一刻才忽然明白,或許在世間跌跌撞撞了這么多年,你根本只是條普普通通的咸魚。喝口熱粥、吃根油條,多幸福啊,然后就可以好好上路了。
而對于這種無關(guān)痛癢的遺愿執(zhí)念,捩總嗤之以鼻,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
滿意你的遺愿?想得美!
反正這些孤魂野鬼沒幾個像十字路口的老太婆鬼一樣,眼巴巴地等了四十年,不完成遺愿很可能變身惡鬼。捩總直接把這些小鬼送去投胎,他們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所以這十來天下來,連奚根本沒幫一個鬼完成遺愿。
“難道說,不完成遺愿,只是單純地送他們?nèi)ネ短ィ材苷慈窘鸸饧t光?”
連奚一個頭兩個大。
他正想著,突然,只見又是一點紅光飄飄忽忽地從房間的角落里鉆了出來。
連奚雙眼一亮,趕緊跑向紅光溢散的地方。找到紅光的發(fā)源地后,連奚微微愣了幾秒,他拿起那張被他隨手塞在書架上的名片,看清楚上面的名字……
嘉訊資本ceo 高嘉尋
連奚:“……”
這日子沒法過了!
……
高嘉尋,也就是對門那個小伙,現(xiàn)在的高總。
上個月連奚一時好心,幫他解決了一場執(zhí)念,讓高總不用那么自責(zé)內(nèi)疚。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這都能沾染孽障!
“不對啊,高總又不是鬼,怎么就有紅光了?”
“而且高總還是個好人啊,見義勇為的大好人。”
連奚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客廳,看著手里那張薄薄的名片,陷入沉思。
雖說金光紅光這東西向來不以鬼的好壞為標準。
好鬼好事可能給紅光,壞鬼壞事可能給金光。
但問題是……
高總他甚至都不是個鬼啊!
連奚正想著,吱呀一聲,房門開啟,俊美高大的男人從房間里走了出來。連奚下意識地轉(zhuǎn)首向?qū)Ψ娇慈ィ腥藦街钡刈呦驈N房。路過客廳時,捩總停下腳步,看到了連奚手里拿著的那張名片。
嚯。
捩總輕挑一眉,冷笑一聲,抬步走進廚房。
連奚:“???”
從廚房里出來,捩臣淡淡道:“你還留著那個人類給的紙。”
連奚反應(yīng)過來:“你說這張名片?”忽然不知怎的,連奚腦中靈光一閃,問道:“那個……黑無常大人,如果要您來看,高總,也就是名片上的這個人如果死了,他下地府會怎么樣,下輩子投什么胎?能有好報嗎?”
捩臣:“嗯?”
連奚溫和一笑:“好奇,我就問問。”
捩總也笑了:“地府有多少層地獄?”
“啊?”連奚一愣,“額,大概十八層?”
捩臣:“哦,那別投胎了,先下油鍋炸一炸好了。”
連奚:“……”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人家罵你有病,所以你公報私仇!
連奚想好了,要是以后高總大限將至,他一定好好勸高總千萬別在蘇城死。死也要找個好的地方死,得罪了蘇城黑無常,人家只想讓你下油鍋炸一炸,炸得金黃酥脆,才肯罷休!
心里不停吐槽,連奚表面上卻沒什么變化。
雖然這位黑無常心眼極小,喜歡斤斤計較,但此時此刻,如果想下一頓不吃蒼蠅大餐,還得從對方身上下手。
連奚醞釀半天,抬頭望向自己僅剩的這唯一一個室友,他剛要開口,忽然,電話響了。
連奚拿起手機一看。
“……”
這年頭騙子電話都能模仿110了?
接通電話。
連奚:“喂你好。”
電話那邊:“喂你好,請問是連奚嗎,身份證號3205861997……這里是蘇城市公安局。”
意識瞬間清醒,連奚坐直了身體:“對,我是。請問有什么事嗎?”
“哦是這樣的,你有一個朋友叫蘇驕,他現(xiàn)在在我們刑警支隊。他的身份證好像落在家里沒拿,雖然我們這邊可以直接從網(wǎng)上找到他的身份信息,但是關(guān)于他的一些事,這邊希望你能過來一趟,接受一些問話。同時,你可以順便把他的身份證帶過來。”
連奚目光一緊:“蘇驕沒事吧。”
“呵呵,你先過來一趟吧,麻煩你配合調(diào)查。”
話音落下,對方就掛了電話,手機音孔里傳來嘟嘟的忙音。
連奚疑惑地擰著眉,抬頭看向自己僅剩下的室友。
兩人四目相對。
過了片刻。
捩臣:“蘇驕是誰?”
連奚:“……”
您別這樣,蘇驕真的會哭的。
***
蘇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隊。
從睡夢中驚醒的蘇驕還迷迷糊糊沒睜開眼,就被闖進宿舍的兩個警|察一人駕著一條胳膊,塞進警車,送進審訊室。
黑色的大鐵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整個房間抖了三抖,蘇驕的瞌睡也被這一震,徹底震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這是哪兒。”
穿著睡衣褲衩的蘇驕驚恐地睜大眼,掃視四周,他也不是傻的,當(dāng)然知道自己被抓進警|察局了。
可是為什么啊!
蘇驕嚇得瑟瑟發(fā)抖,這時大門開了,一個穿著警服的老警|察帶著新人徒弟,走了進來。
老警|察坐到蘇驕面前,呵呵一笑:“蘇驕,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蘇驕愣愣地看著他,沒有回話。
砰!
一旁的新人刑警猛地一拍桌子,高瓦數(shù)的探照燈刷的一下照在蘇驕臉上,刺得他頭皮一麻,眼睛瞇得睜不開。
新人刑警唱白臉,惡狠狠道:“吳隊跟你說話呢,聽見沒!”
蘇驕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干巴巴地張了張嘴,慢慢地說:“您是……好像我們在派出所見過?”
吳隊笑了:“對,我們一個月前曾經(jīng)在吳門派出所見過。當(dāng)時大半夜,你和你朋友突然跑進來,說有個網(wǎng)友要自殺,讓我們幫忙找找,你還記得伐?”
蘇驕:“記、記得。”
吳隊:“呵呵,記得就好。今天找你來,是有個事要問問你。”
蘇驕:“什么事?”
小刑警瞪了眼:“嚴肅點,不要嬉皮笑臉!”
蘇驕又縮回了脖子。
吳隊朝新人徒弟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從文件夾里拿出一份資料,放到蘇驕面前。蘇驕低下頭,看向資料上的女孩照片。
吳隊:“孫燕你認得吧?”
蘇驕老老實實,點頭如搗蒜:“認得認得。”
吳隊:“那她三天前失蹤了你曉不曉得?”
蘇驕:“啊?”
愣了幾秒,蘇驕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他心里一涼,渾身如墜冰窖,趕緊伸冤:“不是,警|察叔叔,這不關(guān)我事啊。我是研究生,她就是個本科生,我們都不在一起上課的,根本不熟啊!我不知道她失蹤,你們現(xiàn)在告訴我我才知道的,而且她失蹤也不可能跟我有關(guān)系啊。”
新人刑警啪的一下拍桌子:“這么激動干什么,有說是你干的嗎?老實點!”
蘇驕頓時蔫了。
吳隊直勾勾地盯著他,過了幾秒,他慢慢笑了:“你說和你沒關(guān)系?”
蘇驕:“對!”
吳隊:“哦,那你知不知道,就在你搬回蘇城大學(xué)宿舍樓后,孫燕突然經(jīng)常神神秘秘地打電話,還和人出去約會……她的舍友說,她說她談戀愛了。和一個蘇城大學(xué)的研究生。你猜猜那個研究生是誰?”
蘇驕渾身發(fā)寒,張著嘴,只覺自己百口莫辯。
吳隊笑道:“她說,那個人,叫蘇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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