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1班。
何麗娜趴在桌上奮筆疾書,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抽空抬起頭看一眼,手中的筆頓時掉在了地上。
周子呈一手擱在戴姈的書桌上,“她人呢?”
“在寢室洗澡......”
面對男神,何麗娜有問必答,主動關懷:“呈哥你找阿呆有什么事嗎?”
周子呈把戴姈的書包撂在她座椅上,吩咐說:“把她的水杯拿出來。”
何麗娜彎腰從戴姈的桌洞里拿出她的水杯遞出去。
周子呈擰開蓋子,把找零湊的糖果剝了殼丟進去,蓋子重新一蓋,轉身瀟灑地走了。
他來得快走得快,留下一堆驚呆的人你看我我看你......
戴姈并不知道周子呈又來她們班晃了,洗完澡火急火燎地往教學樓跑,趕在上課鈴打響前走進教室,見忘在體育館的書包在座位上,直覺就不妙。
“......周子呈來過了嗎?”
“嗯。”
何麗娜側身坐著面朝她,目光里帶著審視。
戴姈心虛得不敢和她對視,看到桌上放著水杯,揭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口,口腔剛感覺到一股甜味,便聽她說道:“會不會是春藥啊?”
戴姈一口水噴在桌上,扶著桌子猛咳,“能不能別總是挑我喝水的時候搞笑......”
語不驚人死不休。
何麗娜幫她拍背順氣,告訴她:“周子呈往你水杯里放了顆東西。”
“......你剛剛為什么不說?”
“因為我們都想知道那是不是春藥?”
這時圍過來幾個男生女生狂點頭。
“班長班長是什么?”
“......是糖。”
還春藥呢。
戴姈無語死了:“你們怎么想的?”
何麗娜攤手:“因為周子呈是行走的春藥啊,那么帥的臉那么頂絕的身材,哪個正常女生不饞!”
才被某人的身子辣到眼睛的戴姈:“......”
何麗娜見她一臉被雷到的表情,尷尬地撓撓頭,拍拍她的肩繼續寫作業了,其余人也都各自回了座位。
戴姈更加意外,“你們不追問為什么周子呈要送我糖嗎?”
何麗娜看都不看她,邊寫作業邊回:“有什么問的,反正問了你也不會說實話,我們會自己抓奸的。”
“......我跟他真的不熟。”
何麗娜轉過臉來微笑:“放心,我們會替你們向老師保密的。”
“......”
現在扒周子呈的皮還來得及嗎?
戴姈打開手機,找到備注“賣沐浴露的微商”的人啪啪啪打了一長串文字發過去。
晚自習時間,周子呈戴著耳機正在玩手游,見屏幕上方彈出新消息提醒,他果斷退出游戲點進微信。
——不是說好了沒什么事不要來我們班嗎?怎么又不打招呼就來啦?還往我的水杯里放糖?
能夠想象她抓狂的樣子。
他嘴角動了動,打字回復。
——還你書包,糖是湊單的。
——那你可以跟我約個時間,我們私底下見面交給我呀。
周子呈琢磨了她這段話,回復她。
——為什么要私底下才能見面,我們是什么見不光的關系嗎?
——別人會誤會的呀。
——隨他們怎么想。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還是說你對我有意思?
他一連發了三條消息過去,毫不心虛,等了一會兒不見回復,又發過去個問號。
戴姈趴在桌上,沒刷題也沒背書,一動不動。
“你在跟誰聊天?數學試卷借我抄抄。”
何麗娜腦袋湊過來,她從桌洞里抽出張試卷遞給她,視線依舊放在他發過來的倒數第二句話上。
——身正不怕影子斜。
所以說周子呈其實對她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戴姈深呼吸一口氣,拇指快速地打字回復。
——你說得對,隨便別人怎么說吧,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清白關系。
她發出去后就把手機關機放進書包里,拿出白天剛領來的試卷刷刷開始寫。
再也沒有比學習更重要的事了。
她也身正不怕影子斜!
之后一連幾天,周子呈都陪她練習跳高,不知不覺到了周六。
今天是戴姈的生日。
運動會越來越近,她放學后依然背著書包去往體育館堅持每日練習。
周子呈懶散地坐在自帶的座椅里,望著幾米外做拉伸運動的戴姈微笑:“訓練結束后一起吃晚飯?”
今晚不上晚自習,吃完飯再一起去做點別的事都可以。
戴姈面朝他邊活動腰肢邊答:“不了,我等會還有事,要早點走。”
“又去圖書館自習?”
“不是,跟別人約好了一起吃晚飯。”
她眼角眉梢中的笑意過于明顯,周子呈的嘴角往下一撇:“哦。”
訓練過程中,戴姈的手機響了兩次,她不得已更早地結束了訓練。
“周末還陪我訓練,周子呈謝謝你哦,等運動會結束后我請你吃飯。”
拋下這句話,她換上一身干凈整潔的衣服頭也不回地跑了。
是的,是跑不是走。
周子呈望著她雀躍不已的背影,恨恨地咬緊了后槽牙。
今年開學后就忙,戴姈上一次見她爸爸還是在春節的時候,看到站在校門口等待的熟悉背影,她拽緊書包的肩帶飛奔過去。
“爸爸!”
香樟樹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應聲回頭,看到她來面露喜悅:“你可算來了,爸爸等你好久了,去吃飯吧。”
“嗯!爸你想吃什么?”
“隨便,我對這附近不熟,你看著辦。”
戴姈原以為要去市里吃的,“就在學校附近吃嗎?”
“嗯。”
學校附近沒什么大點的餐廳,戴姈思前想后,還是只有上次跟周子呈一起吃的滿香園。
“那我們去吃川菜吧。”
“可以。”
兩個人穿過斑馬線進了對面的滿香園,學生好多都回家了,大堂里有好幾桌空位,戴姈選了臨窗的一桌坐下。
兩個人面對面坐,父親說:“想吃什么隨便點。”
“嗯。”
戴姈邊看菜單邊問他的意見點了四菜一湯,服務員剛把菜單拿走,父親就從皮夾里數了五百塊錢遞給她,“生日禮物的錢,喜歡什么自己買。”
“嗯,謝謝爸爸。”
她雙手接過來,把紙幣卷起的邊角理平整了放進自己的錢包里。
“最近學習成績怎么樣?”
父女碰面,聊得最多的話題還是學習。
“還不知道,下周才期中考。”
“嗯,上次考了全校第幾名來著?”
“第八。”
“真棒,好好學習不能退步。”
“嗯。”
......
不多時第一個菜送上來,她父親看了眼時間說:“邊上菜邊吃吧,吃好了你趕緊回學校上課。”
戴姈說:“今天晚上沒課,我告訴過你的呀。”
“我忘記了,那也盡量吃快點,我下班直接過來的,等會你阿姨估計要打電話來問了。”
“嗯。”
說曹操曹操到,菜剛上齊她父親放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喂?”
那頭尖細的女聲催促:“你人死哪了,菜都涼了還沒回來。”
她爸爸瞥她一眼,壓低聲音說:“我不是告訴你了,今天是孩子生日,我就陪她吃頓飯。”
“那是你孩子不是我孩子,別亂認親戚,你給她買了什么生日禮物?”
“沒買,就給了五百塊錢。”
“五百塊?你厲害了啊戴明成,前幾天博博讓你給買個幾百塊的玩具你死活不肯掏錢,那個小丫頭要錢你倒是給得挺干脆。”
戴宏博是戴姈同父異母的弟弟。
“老娘把話撂在這兒了,你要敢松口答應把她接回來住老娘就跟你離婚,老娘不給人白養孩子。”
戴姈好似沒聽見,只顧夾面前的小青菜吃。
她父親快速瞟她一眼,沒什么底氣地訓斥對面:“你少說兩句吧,掛了。”
戴明成匆匆結束通話,把一盤紅燒排骨推到女兒面前,心虛地笑:“別只顧著吃素的,肉也要吃,你阿姨她心直口快,你別放在心上。”
“嗯,爸爸你也吃。”
戴姈又笑了,主動給父親夾菜,父女間又恢復和樂融融的氛圍。
“我想起來要買一本物理練習題,等吃完飯爸爸你可以陪我去看看嗎?就在旁邊的書店。”
她很久沒單獨和父親在一起了,小心翼翼地請求。
戴明成看了眼時間,猶豫著應下:“可以是可以,盡量快一點。”
戴姈頓時喜笑顏開:“嗯!”
練習題還是沒買成,飯吃到一半,繼母電話又打來了,這次的借口是她弟弟。
“你兒子問你怎么還不回來,他想去游樂園玩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就掛了。
戴明成放下手機,望向女兒不好意思地笑:“這個,小姈你看也快七點了......”
戴姈戳弄碗里的米飯,抬起頭的瞬間換上笑臉:“我知道,弟弟還小,爸爸你回去陪他吧。”
戴明成瞬間松了口氣,邊起身邊說:“那爸爸去結賬就先走了,你有空了回來坐坐,你弟弟很想你。”
“嗯,爸爸再見!”
父親走了。
戴姈望窗外駛上主路漸漸遠去的黑色汽車,再看眼前還沒怎么動過的肉沫茄子,微微笑拾起筷子繼續吃飯。
這是她的生日宴,怎么也得吃完。
她一筷子米飯一筷子菜,悶不吭聲地埋著頭吃。
周子呈走到她面前站定,屈指叩了下桌面。
她激動地抬起頭,看到來人是他,表情瞬間又黯淡下去,“是你啊,你怎么在這里?”
周子呈在她對面坐下,“這你家的地盤,我不能來?”
“不是我家的,你可以來。”
戴姈跟路過的服務員招手:“服務員姐姐,麻煩加一副碗筷。”
他翹起二郎腿上半身往后一靠:“我可沒說要吃。”
他才不吃剩飯剩菜。
“那你自便。”
戴姈也沒什么招待他的心情,不吃就算了。
“那是你爸?”
桌子底下,他踢了踢她的鞋尖。
她悶悶地回應:“嗯。”
服務員送了套碗筷過來,他打個響指:“再加兩個菜,一個麻婆豆腐一個......”
他拖長了尾音,不情不愿地吐出三字:“長壽面。”
戴姈掀眼皮瞥他:“你偷聽我們說話。”
竟然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是你爸嗓門太大了。”
他態度拽拽的,語氣不容置疑。
戴姈撇嘴,拆了新碗的塑料包裝盛好米飯放在他面前,告訴他:“再加菜吃不完了。”
“吃得完。”
一碗長壽面端上來,換走了戴姈手里的空碗。
她說:“我真的吃不下了。”
“嗯,能吃多少是多少。”
長壽面估計不是這家師傅的拿手菜,一把細面配上幾根青菜再打一個荷包蛋,清湯寡水的看著就沒胃口。
周子呈后悔要這碗面了,“難吃?”
戴姈夾起荷包蛋吹涼咬下個邊角,軟糯糯地回:“還行。”
她咀嚼幾下,咽下去后又挑了幾根面條,邊埋頭吃邊說:“我媽生下我不久就跟我爸分手了,兩個人沒領過結婚證也談不上離婚,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爸還是頭婚,但帶個孩子確實不好再找對象,條件好點的人家都嫌他帶個孩子......又是個女孩,我爺爺奶奶做主要把我送人了,是我姑姑把我抱回來養的,我姑姑小時候也被他們送走過一陣......”
這些話沒人跟戴姈說,都是她從鄰居的閑聊中東拼西湊知道的。
戴姈放下筷子,抽兩張紙巾擦鼻涕。
周子呈提醒她:“你對面有人呢。”
“你可以裝作看不見。”
懟他就懟他吧,淚珠子還啪啪地往下掉。
周子呈筷子往桌上一撂,猛地起身走出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