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芳逸華口中聽說林宥倫、黃組強之間還有這樣一段淵源,邵毅夫放下手中報紙說:“林宥倫這小子太狡猾,你們都上他的當了!”</br> 芳逸華手里端著一碗參湯,聽邵毅夫這么說,放下湯碗便問:“這里面也有陰謀詭計?”</br> “陰謀談不上,只是你們將林宥倫都看得太簡單了。”邵毅夫那染了白霜似的雙眉下,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他讓黃組強負責劇本改編,別人只會說他大度不計前嫌,這種改動小說主線劇情的風險很大,觀眾要是不買賬,只會罵電視臺和寫劇本的人,臟水怎么也潑不到他這個原著作者的頭上,要是成功了,怎么也少不了他這個原著作者的一份功勞,他這是一點都不肯吃虧啊。”</br> 改動劇情的要求是無線主動提出來的,邵毅夫分析得再有道理,芳逸華也說不出林宥倫的不是。</br> “你再看看這個。”邵毅夫將手中報紙遞了過來,芳逸華只看了一眼文章標題便愣住了。</br> 《大馬小姐“下嫁”寶禾,師父拐跑徒弟!》</br> 潘笛生追求楊子瓊的事情是香港娛樂圈人盡皆知的事情,這篇報道卻聲稱楊子瓊未經潘笛生同意便接拍寶禾新片,引出兩人矛盾,更有記者拍到潘笛生負氣離開楊子瓊的照片佐證,再加上文章內容寫得有鼻子有眼,各種言之鑿鑿的證據,不知內情的人很容易就會信以為真。</br> 芳逸華快速瀏覽了全文,下意識地說出一句:“洪勁寶這是要和潘笛生翻臉嗎?”</br> “寶禾的新片是林宥倫寫的劇本,而且他自己還往里投了一千萬,要說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你會相信嗎?”邵毅夫雖然上了年紀,但頭腦致密,對事情看得很透,“潘笛生做生意很有一套,做電影公司卻是個外行人,德寶能有如今的聲勢,全靠岑健勛、洪勁寶一文一武在支撐,要是潘笛生真和洪勁寶撕破臉皮,洪勁寶一走,德寶就等于自斷一臂。”</br> 芳逸華還是有些想不通,“洪勁寶只是把楊子瓊借到自己公司拍電影,又不是把人徹底從德寶挖走,潘笛生值得為這點事和他翻臉嗎?”</br> “潘笛生入股德寶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親手捧紅楊子瓊,而不是假于他人之手,尤其那人還是他的對頭。”作為過來人,邵毅夫倒是很能理解潘笛生此時的心態。</br> 邵毅夫初識芳逸華時,只把她當作放在南洋的別室。后來他漸漸有權有勢,邵氏帝國也漸漸成形。有什么比豢養一個自己親手捧出來的女明星更讓富人自豪的事情呢?所以芳逸華便被他帶到了香港,盡心打點將她捧紅成了歌星,甚至早期TVB的節目里,還有專門屬于芳逸華的歌唱節目,這是大亨捧紅歌女的例牌情節,只不過是后來的故事沒有按照邵毅夫的意愿演下去。</br> 潘笛生借德寶力捧楊子瓊的故事,簡直就是當年邵毅夫捧紅芳逸華的翻版,這些都是邵毅夫玩剩下的東西,潘笛生什么想法,又怎么能逃過邵毅夫的眼睛。</br> 這部電影林宥倫又寫劇本又投資,這些潘笛生都能忍,可林宥倫偏偏又找來一雙電眼迷死人不償命的梁朝韋來做這部片子的男主角,自己都沒追到手的女人,就在電影里演別人的老婆,潘笛生要是能忍下這口氣才怪!</br> “潘笛生本來就和林宥倫不對付,所以這筆帳潘笛生只會算在從中牽線搭橋的洪勁寶身上,而這恰恰是林宥倫最希望看到的。”…,</br> 聽完邵毅夫抽絲剝繭般的分析,芳逸華不覺訝然,“削弱德寶,這就是林宥倫圖謀邵氏院線準備的后手?”</br> 邵毅夫搖搖頭,“這樣只會激怒潘笛生,讓他愈發堅定決心拿下邵氏院線,我想林宥倫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所以此舉應該還有更深的用意。且不管林宥倫手上還有什么底牌,我們都不用著急,他們兩個河蚌相爭,我們才好漁翁得利。”</br> ——</br> “你說他為龗什么處處和我作對?”潘笛生的反應并沒有如外界猜想那般暴跳如雷,他將德寶的另一位重將岑健勛叫到自己辦公室里,一起商議對策。</br> “潘少確定以前沒有和林宥倫有任何過節?”</br> 林宥倫是最近一年才開始聲名鵲起,在這之前潘笛生和林宥倫完全是兩個世龗界的人,連交集都不可能發生,怎么會有過節?</br> 從潘笛生口中得到確切的答復之后,岑健勛也很納悶,心想著這會不會真是個誤會?</br> 潘笛生哼了一聲,“天大的誤會,一千萬擺在你面前,你會拒絕嗎?我早就看出他和洪勁寶關系不對勁,洪勁寶真要和我一條心,就不會瞞著我搞出這樣的動作。”</br> “可德寶和他之間并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啊?”</br> 岑健勛這話卻是提醒了潘笛生,從上次林宥倫在酒會上拒絕他開始,他心里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想來想去,他便覺得只有一種可能。</br> “林宥倫寫出的來的每個劇本那么賺錢,你說他為龗什么不自己開一家電影公司?”</br> “林宥倫在邵氏和嘉禾之間左右逢源,就是因為他相對獨立的身份,如果他自己開了電影公司,勢必要選擇一家有實力的院線投靠過去,這樣就必然會得罪另一邊。而且從他加入《明報》的舉動來看,應該是想和娛樂圈保持一定距離,不愿涉足過深。”岑健勛的想法很簡單,林宥倫現在不用自己開電影公司同樣可以賺錢,《黑夜傳說》他投了3000萬,最近寶禾的新片又投了1000萬,采用這種合作的方式卻比直接開電影公司省事多了。</br> 潘笛生卻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合作固然有合作的好處,可放著有更多賺錢的機會不去做,這從動機上根本就解釋不通。</br> “要么就真像你說的那樣,他對開電影公司沒有太多興趣,要么他就是有大野心,開電影公司滿足不了他!”</br> 岑健勛覺得這話有些夸張,開一家電影公司都滿足不了林宥倫的胃口,莫非他想效仿邵毅夫建立自己的電影王國?</br> “當年鄒聞懷從邵氏離開時,誰能想象嘉禾會有一天成為香港電影的龍頭老大?比起鄒聞懷那會兒,林宥倫的條件好太多,他自己能寫劇本,手上也不缺資金,《寶貝智多星》那樣的電影只需拍出一兩部,誰敢說香港影壇沒有他的一席之地?”</br> 潘笛生一連串發問將岑健勛給搞懵了,岑健勛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林宥倫真有心做第二個鄒聞懷,眼下就有一個絕好龗的機會,邵氏公司有意淡出院線業務,全力投入電視事業,可是有不少人都盯著邵氏院線,如果林宥倫也是其中之一,那么他和德寶無緣無故的對立就完全可以解釋得通了。</br> 接著岑健勛便想到這樣一個問題:林宥倫要想拿下邵氏院線,資金必然會成為他的短板,現在他把所有的錢都投去拍電影了,還拿什么和德寶爭?</br> “算算時間,《黑夜傳說》差不多該拍完了,他肯定是在賭這部影片會票房大賣!”</br> 潘笛生說得很肯定,岑健勛卻有些不敢相信,一部投資八千萬的電影,能收回成本已經很不錯了,林宥倫居然還指望著這部電影能夠給他帶來更充裕的資金,這不是天方夜譚嗎?</br> 潘笛生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他不是期待這部電影來翻盤嗎?那我就趕在電影上映前拿下邵氏院線,這份大禮肯定不會叫他失望的!”</br> 【求收藏、推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