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濟(jì)南到京師奔了一個來回,一路險情也是不斷,又在京師和人斗心機(jī)手腕,貓在相府躲了兩天才假裝是匆忙趕至的信使……這些陰謀詭詐的勾當(dāng),孫良棟雖然做了,但并不代表心里舒服放松。
此時看到打扮英武,神態(tài)軒昂的同僚們,看到張守仁正眼中流露溫和的笑意看向自己,孫良棟鼻頭一酸,差點哭出來。
“可別這么沒出息!”
他提醒自己,強(qiáng)忍著情緒,大步走到張守仁跟前,還是和以往一樣的利落勁,也不揖,不跪,明軍慣例的那些禮節(jié)都不用,只是握拳平胸,用力向前,勁力十足的行了一個軍禮。
這就是張守仁的規(guī)矩,時間久了,大家都習(xí)慣了。
某一個膝蓋軟的人,可能會是一個好軍人,一群膝蓋軟的人,成為好軍人的可能性自然就大大降低,張守仁的奇談怪論很多,關(guān)于下跪的理論更多,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深入人心。
沒有人天生下賤,愿意憑白矮人半截。
“你回來了就好。”
張守仁不等孫良棟說話,就先笑道:“幾個先生正給咱算帳,你的事緩緩再說吧。”
“是好事咧,大人。”
“知道,不過……這是咱們大伙兒用血汗拼來的,我還真的不是特別把它放在眼里,該給的,朝廷不能不給,說或不說,都是一樣。”
朝廷封賞,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張守仁卻是神色淡淡的,聽也不聽。
見他如此,在場眾多武官,無不敬服,眾人其實打?qū)O良棟進(jìn)來,都是削尖了耳朵,想聽聽朝廷那邊是何說法,但張守仁這么一說,大家想起戰(zhàn)死的弟兄,心中頓時凜然,那種特別熱衷朝廷封賞的心思,也是淡了不少。
這便是張守仁要的效果!
朝廷封賞當(dāng)然要,但他就是要所有人明白,大伙的一切,是他帶著弟兄們拼殺出來的,北京的皇帝給封賞當(dāng)然好,不給,他仍然會帶著大伙,一步步的往上,以血汗來換取。
男兒功名,是自己取的,可不是哪個皇帝賜給的!
“那俺就先看算帳。”
孫良棟見識過北京的齷齪模樣,這些天聽溜出宮來的老公們說起皇帝的私下里的笑話,原本那些鄉(xiāng)下人對皇帝敬畏若天人的心思也淡了很多……經(jīng)過長途跋涉奔波,他對大明的事也是添了一些新的看法,那就是一切都是看實力,有實力了,當(dāng)個游擊也能成實權(quán)大人物,沒有實力,當(dāng)個總督,不過就是給下頭背黑鍋來著。
就拿巡撫軍門來說,山東的顏軍門官夠大了,一道旨意就逮了起來,現(xiàn)在山東失臨清等州縣的責(zé)任肯定落在顏繼祖身上……誰叫他是個沒兵的文臣?
這些話,在浮山或是膠州肯定是聽不到的,也不會這么透徹,但孫良棟雖是越聽越清楚,心底里也越是發(fā)涼……這明顯是個亂世和末世的癥候,和大人平時講書里說的那些王朝末世是一個模樣,文官黨爭,不顧國事,太監(jiān)權(quán)重威風(fēng)大,到處攪和,地方上軍將威福自專,擁兵自重……除了皇帝勤政不好色之外,哪一條看都是亡國的模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