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矬子擺攤的地方是個街角,自己在身后墻上寫了兩行大字——袖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據其所言,這“袖里乾坤大”。是廣羅萬象、包治百病;而“壺中日月長”則是暗指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壽之術。</br> 可誰也不知道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方從何而來,偶爾酒后話多,他就自稱年輕的時候夜歸迷路,走進了一片墳地,聽那老墳里有些響動,大著膽子走過去一看,你猜瞧見什么了?原來是只狐貍在墳包上打洞,它從棺材里摳出一本古書,然后對著月光逐頁翻看,一面看還一面擠眉弄眼地“嘿嘿”發笑,他頭發根子當時就豎起來了,尋思這不是撞上妖怪了嗎?可咱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火壯膽就粗,哪能讓它給鎮唬住了?拿塊石頭扔過去把狐貍打跑了,然后找書來一看,里面都是些起死回生的金石方術,從那以后就自學成才了。這番話多半是故弄玄虛,但說到醫術精絕,找周矬子瞧過病的人無不欽服。</br> 當時有座“鈴鐺閣”,在天津衛三寶里占著一寶,始建于明代,最初是稽古寺的藏經閣,清代改為書院,常年無人居住,歷年既久,故不免時有怪事發生,都說那地方鬧鬼。可有個渾星子不信邪,跟人打賭比誰膽大,就夜里爬上鈴鐺閣睡了一宿,轉天早上走下來鼻子里就血流不止,西醫、中醫求了一圈,用什么辦法都止不住血,最后被人抬著找到南市的周矬子。</br> 周矬子問明情況,再看對方這氣息奄奄的瘦弱模樣,就知道是腦袋里有異物,那“鈴鐺閣”是座木樓,古木容易生蟲,其中有種蟲叫蚰蜒,類似蜈蚣而細,夜里等人睡著了,便會鉆進人耳或鼻子,爬入腦中啃噬腦髓,看情形渾星子必定是被蚰蜒鉆進了腦袋,倘若遲來片刻命就沒了,得灌下貓尿才能解救。</br> 周矬子趕緊讓人在街上抓了只野貓,用生姜擦貓耳,能急取貓尿,灌下去之后就聽渾星子一陣咳嗽,從喉中探出一條筷子粗細的蚰蜒,周身紅色血艷,極其駭人。周矬子鉗起蚰蜒收入瓶中,如釋重負地說:“幸虧此物是雄,若是雌物,散子于腦中,那就徹底沒救了。”</br> 那膽大的渾星子命是保住了,可腦血已枯,從此成了一個癡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