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寬松的軍訓服，但依舊可見身形纖細高挑，微卷的長發隨意挽了個丸子頭，幾縷細碎的額發垂落。
    店內的光映在她的臉上，皮膚清透白皙。
    鼻梁秀挺，唇角微微抿起，下巴尖翹。
    尤其那雙桃花眼，清艷干凈。
    沈知謹怔在當場。
    剎那間，腦子里似是有無數畫面涌出，卻又像是一片空白。
    好像陷入了真空的領域，所有空氣都被抽離，連呼吸也變奢侈。
    每一抹顏色都難以分辨，最終成了混沌的黑白，模糊成一團。
    寧璃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忽然出現的男人。
    看起來大約三十多歲，清俊秀雅，斯文清絕。
    并且，有些眼熟。
    她在腦子里搜索片刻，終于對上了一個名字。
    “......沈老師？”
    少女清朗悅耳的聲音響起，輕而易舉的擊碎那薄薄的壁障，四分五裂。
    豐沛的氧氣爭先恐后的涌入，將空白填充，又不知為何，變得更加混亂。
    沈知謹理智歸攏，神魂落地。
    他看著寧璃，眉頭極輕的皺起。
    看到他的反應，寧璃肯定了心中猜測。
    她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清淺的笑：
    “沈老師您好，我是寧璃。”
    ......
    寧璃。
    這個名字，沈知謹當然是記得的。
    徐寅贊不絕口的物理天才。
    他前不久才改過她的論文。
    哦，對了，徐寅提過，她是今年西京大的物院天文系的新生。
    沈知謹閉了閉眼，再次睜眼的時候，眼底所有波瀾已經平復。
    他輕輕頷首。
    “你好。”
    寧璃早知道沈知謹回國，之前聽人說在物院見過他，心下也抱了幾分想見見真人的心思。
    畢竟是站在物理界巔峰的頂尖人物。
    本以為要等到校慶典禮，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還是在這樣的場合。
    還挺巧。
    “沈副校長，您的蜜桃茶。”
    店員小妹顯然是認識沈知謹的，笑容殷切又熱情，遞過來一杯剛剛做好的蜜桃茶。
    沈知謹是西京大的副校長，雖然一年中只有小半年的時間在國內，但他名氣實在是太大，加上生了這樣一張清俊秀雅的臉，在校內一直是傳奇人物，人氣也很高。
    沈知謹的視線落在那杯蜜桃茶上，沒接，反倒是看向了寧璃。
    “你的茶。”
    畢竟是寧璃先來的。
    他說話的聲線清冽，語調平靜疏淡。
    寧璃想，這模樣，倒是比較貼合之前對這位大佬的想象。
    她看向店員小妹：
    “打包，謝謝。”
    店員小妹略微有點尷尬，看寧璃和沈知謹都沒在意，連忙應了聲，從旁邊抽了袋子打包遞過來。
    寧璃接過。
    此時，第二杯也好了。
    店員小妹遞給沈知謹。
    沈知謹抬手。
    他的手修長白皙，左手腕間帶著一塊表。
    寧璃的視線隨意從那塊表上掃過，忽而愣了下。
    那是一塊銀色機械表。
    寧璃認識這個牌子，不便宜。
    不過，沈知謹這塊表，似乎有些年頭了。
    更重要的是——表盤上的指針是靜止的。
    寧璃微詫，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知謹......居然帶著一塊已經壞了的表？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換更貴的，也完全沒問題，最不濟，去修一下也行的吧？
    怎么......
    不過這畢竟是沈知謹的私事，不該她來過問。
    她很快收回目光，沖著沈知謹道：
    “那沈老師，我先走了。”
    沈知謹“嗯”了聲。
    寧璃轉身離開，正要推門而出，忽然又被喊住。
    “等等。”
    寧璃回頭。
    沈知謹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你沒有拿吸管。”
    寧璃低頭看了眼，果然見袋子里沒放。
    店員小妹察覺到自己失誤，連連道歉。
    “啊，對不起對不起！”
    寧璃搖搖頭，又走回去自己拿了根吸管，放入袋子。
    沈知謹拿著那杯蜜桃茶，也準備走了。
    這家店的裝修是很浪漫少女的風格，連帶著杯子也粉粉嫩嫩。
    沈知謹這樣的人，一看便是清絕周正的，和這杯子畫風迥異。
    寧璃余光瞥見這一幕，莫名想起了沈知謹那份格外軟萌的郵箱回執。
    她唇角彎了彎。
    沈知謹在前，寧璃在后。
    他本來要直接走的，不知想起了什么，腳步一頓，拉開門，倒是讓寧璃先行了。
    寧璃沒想到這位大佬如此......平易近人？
    她道了謝：
    “謝謝沈老師。”
    沈知謹神色淡淡。
    “不謝。”
    寧璃笑道：
    “還有之前論文的事兒，也多謝您。”
    沈知謹二十一歲就成了西京大最年輕的博導。
    想要得到他指導的人，實在是數不勝數，但他收學生的門檻非常高。
    這份論文能得他親自修改指點，確實非常難得。
    寧璃之前已經專門寫了一封感謝信，不過既然如今見了面，當然還是再說一遍以表誠意比較好。
    沈知謹平靜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他道：
    “是你自己足夠出色。”
    這些話若給徐寅等人聽到，怕是要驚掉下巴。
    因為沈知謹實在是極少夸人。
    他是絕對的頂尖物理天才，這樣的人往往自傲且自負。
    這是沒辦法的事兒，因為他們的思維的確是在另一個維度，常人窮極一生，也難以觸及。
    沈知謹在學術上是出了名的嚴謹，甚至說得上苛刻。
    所以能得他一句贊賞，簡直比登天還難。
    如今，寧璃憑借著一份甚至尚未正式發表的論文，就在他這里得到了如此肯定，足以看出他對寧璃的欣賞。
    寧璃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她唇角笑意燦爛，梨渦淺淺：
    “謝謝沈老師。”
    沈知謹的目光在她臉上定格片刻，下頜輕點，旋即轉身離開。
    寧璃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走出幾步，身后傳來手機鈴聲，沈知謹腳步微頓。
    接著，便聽到那小姑娘似是接了電話。
    “喂？”
    那的確是和記憶中，完全不同的聲音。
    沈知謹微微垂首，看向手中的蜜桃茶。
    腳步聲漸漸遠離，連帶著她說話的嗓音也飄遠。
    沈知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手掌微微收緊。
    良久，他抬起頭，神色格外平靜。
    他向前走去，挺拔清絕的身影，漸漸沒入黑暗。
    馥郁的桃子香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像這些年來，做的無數次的一樣。
    他肩背挺直，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