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子舒吐的一塌糊涂,直到整個人無力的半跪在地上,那是因為蕭錦程半環(huán)住了他的腰,不讓他摔倒。蕭錦程一邊輕拍著展子舒的背,又不時的拿著手帕替展子舒擦拭,直到展子舒什么都吐不出來。
蕭錦程眼見著展子舒臉色慘白,全然無力的依著他,雙手更因為身體難受而緊緊拽成拳。蕭錦程心急火燎,看展子舒不再吐了,趕緊問:“子舒?好點沒?”
展子舒這會兒根本說不出話,呼吸急促。蕭錦程一見這樣子,干脆一俯身,把展子舒整個人攔腰抱了起來,疾步朝著他停車的方向走去。
展子舒被蕭錦程的動作嚇了一跳,但他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好斜斜靠在蕭錦程的胸前,一手微微抓著他的衣襟,閉著眼忍受著一陣陣的昏眩和來自胃部的痙攣感覺,只有靠著蕭錦程的地方覺得有些微暖,發(fā)燒讓他全身都有些犯冷,此刻倒是因為蕭錦程的懷抱而輕松不少。
蕭錦程這時候根本沒半分心思去留意展子舒罕見的順從,他小心地抱著展子舒,懷中人輕盈到有些異樣的體重,讓蕭錦程的眉頭皺地更深。蕭錦程很快的打開后車門,讓展子舒平躺在后座上,又拿起車里準備的水給展子舒喂了兩口,隨即脫下外套蓋在了展子舒身上。
做完這一切,蕭錦程才匆匆回到駕駛室,一發(fā)動汽車就很快的朝著最近的醫(yī)院駛?cè)ァU棺邮娴那闆r,讓他擔(dān)憂。而此刻的展子舒人暈暈乎乎,又是在后座躺著,路面并不平穩(wěn),所以顛地很難受,嘴里忍不住就發(fā)出了極輕微的呻吟聲。
蕭錦程邊開車邊注意著后座的情況,看到展子舒不安的蜷縮著身體,心里更急,出聲安慰著:“子舒,很快就到醫(yī)院了。你忍一忍。”
展子舒隱約地聽到蕭錦程的聲音,微微透著股安心,這樣難受的狀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全身發(fā)麻,無力,眼前就好像灰蒙蒙的一片。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展子舒,并沒有堅強到不再恐懼的地步,更何況現(xiàn)在,有那么多的事情還等著他去做,還有他的家人……
所以,展子舒很早就意識到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的不對勁。而這回去了監(jiān)獄之后,更讓他覺得身體已經(jīng)到了某種極限。他似乎明白蕭錦程這是在送他去醫(yī)院,可是……
“蕭……錦程……錦程……”展子舒喃喃的叫著。
全副心思至少有大半都在展子舒身上的蕭錦程一邊急速的開著車,一邊應(yīng)聲:“子舒?怎么了?很不舒服么?要我停一會兒么?”
“……錦程,不……我不去……醫(yī)院……”展子舒忍著暈眩說。
蕭錦程一聽就皺眉了,道:“子舒,你這樣怎么能不去醫(yī)院?”
“不……我不去……”展子舒本能的不想去醫(yī)院,因為這樣恐怕會驚擾到他的家人,他不想讓家人們再為他擔(dān)心。
“不行。”蕭錦程說的斬釘截鐵,根本不容展子舒反駁。
而展子舒同樣沒力氣與蕭錦程爭,聽到這話心里一急,又莫名的生氣,腦子里一陣的發(fā)暈,居然就這么昏過去了。
蕭錦程車開的飛快,后視鏡里也看不見展子舒的神情,所以見展子舒沒回應(yīng),以為他答應(yīng)了,也就沒再多說話,一門心思的開車,飛也似的一路飆到了中心醫(yī)院。
蕭錦程才一下車打開后車門,就看到展子舒似是毫無知覺的躺在那里,整個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子舒!”蕭錦程沖過去,把人抱出了車,一看之下發(fā)現(xiàn)只是昏過去,可那體溫卻高的嚇人。蕭錦程撒腿就朝著醫(yī)院的急診跑,邊跑邊喊:“醫(yī)生!醫(yī)生!”
急診就出來幾個醫(yī)生和護士,把人接了過去。蕭錦程則是趕快的去給展子舒掛號。一通忙亂下來,饒是蕭錦程年輕人的體力,也跑的氣喘吁吁。在急診室門外焦急的等了半天,醫(yī)生終于出來,就問蕭錦程是不是展子舒的親屬。
蕭錦程趕緊點頭,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父母都在國都。”
醫(yī)生點點頭,道:“原來是沒父母照顧啊。”
蕭錦程楞了下,看來醫(yī)生是誤會他的意思了。不過他也沒著急解釋,就急著追問,道:“醫(yī)生,他怎么樣了?”
醫(yī)生表情顯得有點嚴肅,道:“這個病人營養(yǎng)不良,嚴重的低血糖和電解質(zhì)紊亂。然后又加上急性神經(jīng)性胃炎和發(fā)燒才會這樣。真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平時是怎么過的,能弄成這樣。”
蕭錦程聽了這一連串的病因,心疼的都揪起來了。這時候的他,畢竟才二十不到,平日里也是健康的很,哪里知道那么多病癥的。前段時間都不見展子舒這樣子,他究竟在搞什么?把自己折騰成這樣。而展家竟然也就視而不見么?
蕭錦程心里起火,但他倒是真錯怪了在國都展子舒的家人們。展子舒在他們的眼里也不過十六歲的孩子,誰會想到一個孩子能有這么深的心呢?展子舒在家人面前的表現(xiàn),堪稱完美。況且,這段時間正好也是高中里抓功課比較緊的時候,展家人還以為展子舒是因為功課的關(guān)系,壓力大了點,才消瘦了。再者,展家人畢竟是天天都能看見,展子舒的身體狀況落差在他們眼里并不明顯,展翼則是多年不見展子舒,更看不出來。所以能真正察覺出展子舒不對勁的也只有始終關(guān)注他的蕭錦程了。
醫(yī)生倒是不知道蕭錦程心里的想法,繼續(xù)說著:“你既然是這孩子的發(fā)小,那就趕緊通知他國都的家人吧?還是,他在S市的監(jiān)護人?我看這孩子似乎心理壓力挺重。快要高考了吧?這樣可不行。身體會跨的。”
蕭錦程聞言才想起他是不是該和展子舒的小叔聯(lián)系一下?不過他手里也沒有展翼的電話,倒是有展子舒在國都家的電話……但這時候,展子舒家里應(yīng)該沒人吧?
蕭錦程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展子舒的情況,就問醫(yī)生:“醫(yī)生,子舒現(xiàn)在怎樣了?我能去看看他么?”
醫(yī)生點頭,道:“可以,他正在輸營養(yǎng)液。你盡快通知他家人,決定是不是要住院。”
“住院?”蕭錦程楞一下,忍不住道:“這么嚴重?”
醫(yī)生道:“倒也不是。他現(xiàn)在的情況需要靜養(yǎng)幾天,每天要輸液,住院方便一些。不過他家里要是有人照顧,也就不需要住院了。快點定下來,總不能讓人一直住急診室里。”
蕭錦程忙道:“好的。謝謝醫(yī)生。我盡快去問。”
醫(yī)生應(yīng)了一聲,就去看其他病人了。蕭錦程立刻走進了急診病房,病房里躺著好幾個人,都是上了年紀的,掛著水,周圍也站了不少其他病人的家屬。展子舒剛從急診間被推到這里,靠的有點里。蕭錦程連聲“借過”,就走到了展子舒的病床邊。
展子舒緊閉著眼睛,小臉煞白,看上去懨懨的沒精神,右手上正掛著點滴,連指尖都白了。蕭錦程看的心疼,靠在近前,伸手替展子舒整理了一下有點凌亂的頭發(fā)。這一碰,展子舒就驚醒了。他睜開眼就看見了蕭錦程滿臉疼惜的表情站在一旁。
展子舒先前爭不過蕭錦程才到了醫(yī)院,這會兒,他始終惦記著家里人,生怕蕭錦程告訴了他們,就本能的說了句:“別告訴我家人。”
蕭錦程眼神有些復(fù)雜的閃動了一下,才道:“為什么?你都病成這樣。”
展子舒避開蕭錦程的眼神,低聲道:“我不想讓他們擔(dān)心。”
可就是這么一句話,讓蕭錦程怒意突升:“不想讓他們擔(dān)心,你就不要再這么胡鬧了。”
展子舒看向蕭錦程,這是今天第二次蕭錦程生氣了吧?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展子舒疲倦的又閉上眼睛,但嘴里卻輕輕說了句:“我沒事。不用擔(dān)心。”
蕭錦程深吸了口氣,道:“你這樣還算沒事?”
展子舒聞言突然之間心里涌起煩躁,蕭錦程為什么要這么關(guān)心他?他這樣也是他自己的事!和蕭錦程有什么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有過一次最難看的樣子被蕭錦程看見了。難道這次又要重蹈覆轍?展子舒再度睜眼看著蕭錦程,啞啞地道:“蕭錦程,我說沒事就沒事了。不需要你操心!也不關(guān)你的事!”
蕭錦程面無表情的看著展子舒,而展子舒也同樣瞪著眼睛看蕭錦程,只是那慘白的臉色,讓他的神情顯得有那么一絲脆弱的倔強。
蕭錦程沉默著,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和他對視著的展子舒,心里莫名的又覺得自己說的話簡直就像個孩子。他到底在和蕭錦程計較什么呢?送他到醫(yī)院的,是蕭錦程。始終幫著他的也是蕭錦程……展子舒,你還算不算一個成年人?
然而,就算展子舒意識到他不該這么說話,可那句“對不起”卻又似卡在喉嚨里出不來。這是第幾次對蕭錦程道歉了?展子舒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了。他竟像是依賴著蕭錦程,仗著蕭錦程對他的喜歡……一次又一次的……
展子舒終于避開了蕭錦程的視線,有些喃喃的說著:“你看什么……”
“要通知你小叔么?”蕭錦程的語氣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不要!”展子舒立刻應(yīng)聲。
“要住院么?”蕭錦程繼續(xù)問。
“不要。”展子舒又搖頭。
“好。”蕭錦程應(yīng)了聲,然后就轉(zhuǎn)身走了。
哎?展子舒驚訝了。蕭錦程居然走了?他……他要去哪里?難道,剛才他真的生氣了?他……他就把自己這么丟下了?展子舒瞪著眼睛就這么看著蕭錦程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他不會真就走了……吧?
展子舒想出聲,卻又說不出話,心里莫名的有些亂。該死的蕭錦程,他怎么就能這么走了?他就準備這么把自己丟在醫(yī)院里?什么都不管了?這……這個該死的混蛋小孩!見死不救!
不會的,不會的吧?蕭錦程不會真就這么丟下他不管的。他一定是有事?難道他去通知展翼了?不……不是吧。蕭錦程,你究竟去哪兒了?
展子舒心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想蕭錦程丟下他走了,一會兒又告訴自己他不會走,肯定有事去了。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展子舒煩躁到了極點,看著那一點一滴流著卻絲毫不見少的點滴瓶,展子舒有種生生想要拔掉針管的沖動。
好在理智讓展子舒冷靜下來,他有點自嘲的看向了窗外,正是中午一兩點的樣子,日頭正好。但展子舒的心里卻是灰蒙蒙的一片。是他讓蕭錦程不要再管他的,換了任何人,聽到這樣的話,恐怕早就走了吧?蕭錦程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他這樣的冷嘲熱諷了。所以,就算蕭錦程走了,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展子舒啊展子舒,你又在介意什么呢?讓他走,不是你想要的么?
展子舒露出苦笑,他就算身體不算成年,心理也該是個成年人了。這么依賴一個才二十不到的青年,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展子舒看看自己手背上的吊針,暗自嘆了口氣,這樣的情況,他多少也預(yù)計到了。現(xiàn)在真的碰上,居然還會怕。想想過去,他要是生病發(fā)燒,身邊哪里還會缺了人去?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當(dāng)然,現(xiàn)在他也可以這樣,但是換了心境,他不愿再讓自己的親人們擔(dān)心了。
唉!展子舒又嘆一聲,緩緩閉上眼,先睡一會兒吧。等好點了,就離開。今晚的飛機恐怕趕不上,還要找點理由和家里說一聲,在S市再呆幾天……展子舒就這么胡思亂想著。
就在這時候,展子舒身邊突然傳來了熟悉又低沉的聲音:“子舒?醒醒?”
幾乎是同時,展子舒猛的睜開眼睛,蕭錦程熟悉的面容再度出現(xiàn)。展子舒沒加思索的脫口而出:“你沒走?”
蕭錦程楞一下,不解道:“我去哪?哦,剛才給你去結(jié)藥費順便買了點粥,你喝點粥吧。”
“哎?”展子舒呆住了。原本蒼白的臉竟一下浮出紅暈,他……他剛才都在胡思亂想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