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朱飛越這么說,點頭答應了聲。
經(jīng)歷黑瞎子溝的生死逃亡,我現(xiàn)在特別能理解他的心情,我倆其實都是一種人。
半只腳已經(jīng)踏進圈子,進,進不去,退又退不出去,這種情況下,想活下來,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盡快變強,至少擁有自保的能力。
不然哪天真的糊里糊涂,說沒就沒了。
別看朱飛越這人外表粗礦,整天二皮臉的,其實人家心比我細,想的比我遠,人家有鬼媳婦護身呢,都不滿足,還在追求更高層次的力量,那我呢?
我跟孫勝才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喪太平也一直打我主意,我爹的死,至今成迷,我姐魂魄還困在中陰界。
強烈的死亡危機,始終籠罩著我,可我卻什么都做不成,每天瞎幾把忙乎,不知自己在忙乎啥。
前途一片黑暗,看不到光,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我相信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都有過我這樣的經(jīng)歷,只不過我的處境,比他們來的更加兇險。
走錯一步,萬劫不復。
路上我問朱飛越:“梅連舟說你不適合修行?”
朱飛越嘴里叼著煙:“可不是嗎?我就不是這塊料,這玩意是講究體質的,一百萬個人里,能出一個適合修行的,這幾率就已經(jīng)很夸張了,你看人家靈泉散人,多牛比的女爺們,不一樣給她師父趕出去了么?”
“玄學高人,真不是那么好當?shù)模蝗晃覟樯镀戳嗣ブ嘘幗缒兀磕抢镆磺卸加锌赡馨l(fā)生,說不定能找到改變我體質的力量。”
他回頭看著我,來了句:“光指望我媳婦,肯定是不行的,我媳婦借我肉身修鬼道,進展也夠慢的,熬吧,沒個十年二十年,別指望能有起色。你說我就這樣,每天渾渾噩噩,一輩子原地踏步嗎?那我肯定是不甘心的,這段時間,我經(jīng)常琢磨人生的意義,得出了個結論。”
“以前我老給人欺負,開個小破面館,溫飽都解決不了,家里也不待見我,反正好活賴活,都是一輩子,不如拼一把,活出個揚眉吐氣的樣子,就算運氣差,老天真讓我死在中陰界,那我也認了,退一步說呢,但凡我能從里面搞點啥出來,后半輩子也有指望了不是?”
我點著頭,沉默了會,道:“回去我也找梅連舟問問,搞不好我的體質,能適合修行呢。”
朱飛越突然來了句:“李志文,你買彩票中過頭獎嗎?”
我:“還頭獎呢,末等獎我都沒中過,這輩子只要中獎的事,都跟我無緣。”
朱飛越:“那你又憑什么以為,自己是一百萬人里的那一個呢?你算老幾啊?還真當自己是主角了?”
我給他說的有些難受,好歹我是李家最后的傳人,不至于這么不堪吧?
乘車回到縣里,夜已經(jīng)深了,這趟黑瞎子溝之行,我和朱飛越都給累拉胯了,分別前商量好,明個夜里他去中陰界,我給旁邊盯著,照看他的肉身。
這就是所謂的護法。
分別后,我上樓回到家,梅連舟正在客廳打坐,黑燈瞎火的,這家伙上身光著膀子,坐在那跟個鬼似的,我打開燈一瞅,只見他身上,正散發(fā)出淡淡的黑氣。
“你干啥呢?”我癱坐在沙發(fā)上,問他。
“我在吐納。”梅連舟深吸了口氣,轉過身看著我:“李志文,我不是說了嗎?你沒事不要出去亂跑,小心碰到喪太平。”
我把在黑瞎子溝的遭遇,給他大概說了下:“沒遇到喪狗,倒是碰上孫勝才了。”
聽我說完,梅連舟臉上肌肉一陣抽搐:“太冒失了,你該把我叫上的,小朱還嫩著呢,他光靠我侄女那點手段,在圈子里是吃不開的。”
他攥著拳頭道:“你看著吧,姓孫的別落在我手里,不給他抽魂剝皮,這事都不算完。”
梅連舟和我爹有過命的交情,我爹在世時,教過他不少本事,可我們姐弟最困難的那段日子,梅連舟卻沒現(xiàn)身,現(xiàn)在對我這么好,可能是想彌補內(nèi)心的愧疚吧。
我開門見山地問他:“梅師傅,你看我適不適合修行?”
他楞了下,半天不吭聲,我心瞬間涼了一截,再次追問他,梅連舟這才干笑著回道:“我早就給你看過,那個……你天生陰脈被封死,不適合修行啊。”
我鐵青著臉問他:“啥叫陰脈?”
梅連舟嘆著氣道:“人體有365處穴位,首尾相連,形成12道經(jīng)脈,8道奇脈,但除了這些,人體還有一道隱藏的陰脈,陰脈連接了魂魄和肉身,相當于氣場流通的通道,我們說修行的體質,其實說的就是陰脈,比如小朱,他陰脈生長的就不好,缺失了幾門,但好歹也算通暢,只要肯下苦功,耗費十年光景,也能修出點道行。”
“你的情況,比小朱還要糟糕,你整個陰脈都封死了,氣場運轉不開,高人斗法,拼的就是氣場,你可倒好,連運轉氣場的通道都是堵死的,你拿什么和人家拼?”
給他這一說,我心里最后那點希望,也撲滅了,感覺整個人涼颼颼的。
我不適合修行,自然也沒法子去中陰界繼續(xù)闖關,從第四關開始,投機取巧已經(jīng)沒用了,需要靠自身力量硬沖。
眼下這情形,也就等于判了我姐的死刑。
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想到這,我眼眶都紅了。
見我臉色難看,梅連舟摸著山羊胡勸我:“你也別難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和你一樣,生下來,陰脈就被封死了,只能普普通通地活著,在平凡而坎坷的一生中,慢慢衰老,注定與大道無緣。”
“想找到適合修行的體質,簡直比登天都難啊,但有種修行奇才,圈子里管這種人,叫做仙苗,千百萬終生里,也未必能出一個仙苗,有些道行厲害的大能,站在山頂俯瞰城市,哪里出現(xiàn)仙苗,人家一眼就能看到,立刻會前往搶奪,不惜一切代價,收為弟子。”
追憶往事,梅連舟唏噓道:“我?guī)煾竸⒛埽褪侨f中無一的仙苗,當時一位泰國的黑衣阿贊,不遠萬里來到東北,只為找到他,后來師父跟隨那位阿贊,去泰國學習殺人邪降,不到一年時間,就名聲大盛,就連當年東南域鬼王北冥生,都敗在了他手里。”
我聽的心里怪不是滋味,人家劉能命就這么好,生下來就是仙苗,我卻注定只能當普通人?
真不公平。
梅連舟自顧自道:“但我?guī)煾高€不算最厲害的,他有個朋友,體質比他還厲害,那人名叫陳亮,居說是替黃大仙出馬的。”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陳亮的名字,之前胡奶奶也曾提及這個人,聽梅連舟的語氣,陳亮比劉能還恐怖的多。
我對陳亮又好奇,又感到羨慕,聽胡奶奶說,陳亮當年出馬時,年紀跟我差不多大。
像他這樣的玄學大能,一生都經(jīng)歷過什么?當他遇到我這樣的絕境時,又會怎么做呢?
“都說天無絕人之路,我咋就不信這個邪啊?就算陰脈被封,應該也有辦法化解吧?”我咬著牙道。
梅連舟目光陰郁地看著我:“你就老老實實當個普通人,不好嗎?為啥老想著修行呢?那些虛無的東西,注定與你無緣啊,真是……你跟小朱一樣,現(xiàn)在的年輕人好浮躁。”
我給他說的脖子直冒青筋:“那我姐咋辦?她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里,昏迷不醒,難道她的余生,只能以植物人的狀態(tài)度過嗎?”
梅連舟搖了搖頭:“生死之間有大鴻溝,豈能輕易跨越?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吧……”
我冷笑打量著他:“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換成你侄女,你的家人,你會放手嗎?”
梅連舟沉默了會,對我道:“學藝那會,我曾聽師父提起過,有一個沖擊陰脈的方法,不過,那個方法太過兇險,不說也罷……”
我當場就急眼了,可無論我怎么問,梅連舟始終不肯松口,一個勁說太危險,我要是有啥三長兩短,他沒法跟我爹的在天之靈交待。
糾纏了幾分鐘,梅連舟有些不耐煩,打著哈欠道:“那啥,就這樣吧,沒有道行也不怕,等以后有時間了,我教你尋龍望氣,梅花易數(shù),你就能給人算命看風水了。賺些錢是不成問題的。”
說完他就起身,去里屋休息了。
后來我琢磨這事,當初我爹不教我本事,可能也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我陰脈被封死,他想教,我也學不會啊。
可是……之前冰湖逃亡,眼瞅著快給孫勝才害死了,我危機關頭,施展出陰墳十三剪,剪斷了孫勝才三根手指頭。
這件事又該如何解釋?既然我體質不適合修行,那當時我又是怎么做到的?
想來想去的,沒個結果,我只好洗漱一番,上床休息。
這一覺給我睡的老郁悶了,想想也可笑,喪太平還收我當徒弟呢,他要是知道我陰脈被封,說不定當場就給氣去世了。
睡到第二天上午醒來,洗了個澡,精神煥發(fā),斷指已經(jīng)徹底復原,身上的幾處傷口也都痊愈。
我活動著手指,對著鏡子給自己剪頭,這是理發(fā)師必備的技藝,剛剪完,蘇瑤打來電話,說要來我家。
我急忙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有陣子沒見,我想蘇瑤都快想瘋了,剛好這會梅連舟不在,今天我必須主動點,跟小姑娘把關系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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