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公主殉情這件事情,白溪全程參與了進去,所以這件事情,我們白家是脫不開關(guān)系的,并且牽扯到五彩衣,這便也是七門分內(nèi)的事情,所以我才責(zé)無旁貸。
明知道危險,其他人還是能躲就躲吧。
卻沒想到灰三娘眼一瞪,不服氣道:“你這話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灰三娘,覺得我膽小怕事嗎?還是說,你怕我搶了你的風(fēng)頭,等到救出柳仙爺,怕他移情別戀?”
“我……”我一時語塞,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了,“我沒有這個意思?!?br/>
“那我為什么不能去?”灰三娘反問我道,“我的弟馬被那個木禾堇吸了大半的精氣,害的他丟了十幾年的道行,我為了幫他收拾壓在他身上的那幾條陰魂,也損耗了幾年的修為,這些賬,老娘我永遠不會忘,她木禾堇,她們整個木家,都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哼!”
灰三娘氣勢洶洶,腮幫子氣得一鼓一鼓的,看的我忽然就想笑,這個暴脾氣的家伙,像個火銃似的,每時每刻都在通通通的冒著火,但卻也能看出來正義感、責(zé)任感爆棚,甚至有些可愛。
我便說道:“能結(jié)伴而行,我當然求之不得?!?br/>
這個時候?;矣绖偭嘀埐诉M來了,三個人圍在一起吃著,邊吃邊聊。
“木家村我這么多年,能踩到的點,全都被我踩了不止一次了,所以我們不用等,今晚就可以出發(fā)。”灰三娘性子急,也很有領(lǐng)導(dǎo)能力,這會子已經(jīng)開始做起了部署,“早在你們來之前,我已經(jīng)讓我的人守在木家村周圍了。按照我的推測,木家村的房屋以及各個房間的床鋪擺放,都是有講究的,應(yīng)該都是圍繞著木公主的尸身所在排列出來的,所以,進入木家村之后,千萬不要去瞎動那些尸身,以防出現(xiàn)不必要的麻煩?!?br/>
“再者,這么多年過去了,木公主因愛生恨,要了這么多人的性命,曾經(jīng)的她或許是善良的,但現(xiàn)在的她,恐怕早已經(jīng)成了一個女魔頭了,她不會甘愿一直被禁錮在一個地方,之所以至今沒有動,可能還在等著什么。”
“等著什么?”我問道。
“人不齊。”灰三娘放下筷子,說道,“在我們?nèi)ツ炯掖逯?,我想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br/>
我點頭,不多問,吃完飯之后。我們開始收拾東西,我剪了不少紙人、靈符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
大概是晚上七點鐘左右,灰三娘便帶著我和灰永剛出發(fā)了,車子一路朝著漣城的方向開去。
我忍不住問道:“不是說先不去木家村嗎?”
“先去漣城。”灰三娘說道,“木家村緊挨著漣城,為了能經(jīng)常打探木家村的事情,很多年前我就在漣城置辦了一套家產(chǎn),我要給你看的東西,就在那里?!?br/>
車子開了不過半個多小時,便已經(jīng)到了漣城的最東邊,再往東不過十來里路,就是木家村所在的位置了。
灰三娘在這兒置辦的家產(chǎn),竟然是一棟占地面積相當大的鄉(xiāng)村別墅,主體樓得有幾十個房間,豪橫的不得了。
一進了院門,呼啦啦的迎上來一群人,問東問西的,特別熱鬧。
我跟在灰三娘的身后,心里想著,這才是一個仙家擁有的堂口該有的樣子吧?
灰三娘一路朝著主體樓正中央的大廳里面走去,那大廳特別大,裝修的富麗堂皇,正堂的墻上掛著三幅鼠面人身的畫像,下首的供桌上,只擺了一方牌位,牌位前面香爐里燃著香。
灰三娘站在大廳正中央,問一旁的女子:“那孩子睡了嗎?”
“哭了一下午,您回來前不久才喝了羊奶睡著了,這會子應(yīng)該正睡得沉。”女子說道,“您現(xiàn)在要去看嗎?”
灰三娘點頭,轉(zhuǎn)而交代灰永剛道:“你在下面等著,我?guī)Х品粕先タ匆谎邸!?br/>
然后對我說道:“走吧?!?br/>
一樓鬧哄哄的,上了二樓就徹底安靜了下來,二樓一水兒的有七八個房間,地上鋪著厚實的地毯,走起路來一點聲音也沒有。
灰三娘將我一直帶到最盡頭的一個小房里,推開門,里面空空曠曠的,就只放著一張嬰兒床,床頭亮著小夜燈。
灰三娘進去便打開了大燈,走到嬰兒床邊,將上面的簾子掀開,讓我看嬰兒床里,蓋在小褥子下的那個小嬰兒。
那孩子看起來只有四五個月大,瘦瘦的,有點黑,撅著小屁股趴在小枕頭上,歪著小腦袋安穩(wěn)的睡著,眼角還有淚痕。
我不解的看著灰三娘,小聲問道:“這是你們堂口哪家生的孩子?還是……你的?”
“想什么呢?人家一向潔身自愛,還是黃花大閨女呢,怎么可能有個這么大的兒子!”灰三娘橫了我一眼說道,“這個孩子是半個多月前,我有一次去木家村踩點的時候,半路上一個女人沖出來,跪在我面前,將他托付給我的?!?br/>
“這孩子還這么小,那女人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難,才會將他送給你吧?”我心疼道,“為母則剛,不到走投無路,誰會舍得放棄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這塊心頭肉呢?”
“當時那女的,渾身都是血,臉色慘白慘白的,抱著孩子的手一直在抖?!被胰镎f道。“她跪在地上,先是朝著四周看了一圈,確定沒人,這才小聲的祈求我,救救她的孩子,說真的,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這么小一丁點的小東西,我可不會養(yǎng),所以我并沒有直接去接?!?br/>
“可是那女孩卻說,她認識我?!被胰镎f道,“她說三十多年前,她見過我進入木家村,救了灰永剛,那是她見到的第一個進入木家村,活著救了一個人出來的人,那時候她不過四歲,卻將我的樣子深深的刻進了腦海里。”
“輾轉(zhuǎn)三十多年,她東躲西藏,好不容易結(jié)了婚,生下了這個孩子,卻沒想到被追殺上門,她已經(jīng)活不成了,希望我能救救她的孩子?!?br/>
“這是木家村走出去的女兒生下的兒子?”我沒想到,時隔三十多年,竟然還有漏網(wǎng)之魚,“所以,你之前跟我說的,人不齊,就是這個意思?”
灰三娘點頭:“木家村的所有人都必須回去,陣法才能完成,現(xiàn)在那個女孩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木家村了,只要我手里的這個孩子再被抓回去??峙履竟骶鸵俅蚊媸懒??!?br/>
“你確定這是最后一個?”我問。
“我確定。”灰三娘說道,“我之前就跟你說了,木家村所有能踩的點,我都踩了,發(fā)現(xiàn)木家村凡是有床的房間,都睡上了人,就只剩下一張床一直空著,前些年我還不理解這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看來,就是等那個女孩子回去,卻沒想到這女孩子挺有本事,躲了這么多年,還生下了孩子?!?br/>
“最后一脈。”我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腦袋,心里有些不舒服,“木公主本是可憐人,但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怨念,發(fā)展的愈發(fā)不可收拾,而也正是這股怨念之氣,將她禁錮在了木家村,如今她想從這個圈子里跳出來了,對于副統(tǒng)領(lǐng)這一脈,她要趕盡殺絕。”
“惡念的閥門一開,便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樣,再也難以收手?!被胰镎f道,“我本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本想直接拒絕,卻忽然就想到了你?!?br/>
“對,之前我故意說出五彩衣的事情,也的確是蓄意想要將你引過來,因為我覺得,無論到什么時候,這個難題,都得你去面對。”
“菲菲。你會怪我嗎?”
“正如你所說,這是我該去面對的事情,又怎會怪你呢?”我真誠道,“只希望這次我們能一舉拿下五彩衣,解決掉木家村的所有事情,還所有人太平?!?br/>
灰三娘笑著搖頭:“不,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
灰三娘說著,伸手去抱孩子,她這個動作一做出來,我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伸手抓住她的手,沖她搖頭:“不要!”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菲菲,這個道理你得懂?!被胰镎f道,“她要這個孩子,我們就給她送去,這是最快的引蛇出洞的辦法,我們拼不起,柳伏城也等不起,這件事情一旦節(jié)外生枝,還不知道會惹來多少麻煩。所以,今夜,我就要結(jié)果?!?br/>
“我知道你心急,我比你更急,可是我們不能因為急,因為要救人,就拿一個無辜的生命去做賭注?!蔽覅柭暫鹊溃叭?,就算我們最終大獲全勝,拿到了五彩衣,救了柳伏城,但當他知道我們是用這種方式去救他的話,你說,他會作何感想?”
一提到柳伏城,灰三娘立刻便冷靜了下來:“可是……可是我已經(jīng)踩點三十多年了,都沒有找到木公主的尸體,這黑燈瞎火,又該如何去找?”
“別急,三娘你別急?!蔽冶M量平心靜氣的跟她說話,生怕一語不到,發(fā)生沖突,讓她情緒失控,傷害了這個孩子,“咱們可以借助這個孩子去引蛇出洞,但并不一定必須要真的抱著孩子去,咱們可以想辦法做替身。”
灰三娘一愣,忽然一拍大腿道:“對啊,我怎么沒想的起來。”
“我會做紙人替身,只要知道這小孩的生辰八字,我就能做法。”我說道。
灰三娘直擺手:“就你那丁點道行,你覺得你做出來的紙人替身,能騙得了木公主?再說了,我并不知道這孩子具體的生辰八字。他媽媽將他塞給我的時候,可沒有時間交代的那么詳盡?!?br/>
我皺起了眉頭,還在想別的辦法的時候,灰三娘卻已經(jīng)朝著門外走去,看我沒動,轉(zhuǎn)過臉來催道:“還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跟我下樓?!?br/>
我看了一眼嬰兒床上還在酣睡的嬰兒,然后跟著灰三娘下去,大廳里,眾人還在嘰嘰喳喳的說著什么,一看到灰三娘下來了,立刻噤了聲。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說道:“三娘。你真的要在今夜動木家村了?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咱們灰仙堂自從從老宅獨立出來之后,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實屬不易,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
“灰重山,你慫了?”另一個長得相對比較白凈一點的年輕男人打斷了灰重山的話,譏諷道,“你要是害怕,就留在這里,等著我們的好消息,保證你不丟一兵一卒,到時候我們拿下了木家村。得到的功德,立下的汗馬功勞,也定然是不會少分了你那一份的,你把心揣在肚子里吧!”
“你說什么呢?”灰重山一把薅住年輕男人的領(lǐng)子,面上有些掛不住道,“什么時候我說話,輪得到你這么個黃毛小子插嘴了?三娘沖動,你們還跟著煽風(fēng)點火,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你畏畏縮縮不敢啃的硬骨頭,不代表別人不能去啃,灰重山,咱們灰仙堂里的男人,從來沒有怕過誰,你不去,我去!”年輕男人毫不退讓道。
灰三娘不耐煩了:“夠了,重山,永豐,你們都別爭了,我早就說過,木家村的事情我必定會管,但我不強求你們跟著我去涉險,我也早已經(jīng)跟老宅那邊說清楚了,凡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木家村的人,都可以回老宅那邊去,并且我也說過,一旦我動木家村的事情,便是九死一生,跟著我去的人,也都做好必死的準備!”
“寧愿死得其所,也不愿茍活于世,三娘,我跟你去。”灰永豐第一個表態(tài)。
隨后,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應(yīng)和著灰永豐,表示誓死效忠灰三娘。
最終,灰重山也說道:“既然當初我們選擇了灰仙堂,那灰仙堂便是我們永遠的家,三娘的決定就是我們的決定,我們也去?!?br/>
灰三娘笑著擺擺手,讓大家稍安勿躁:“你們一個個也別忙著為我沖鋒陷陣的,木家村那邊我已經(jīng)部署了一大批人手,你們不必全都跟著我過去,畢竟這邊也需要一批人守著?!?br/>
“就讓灰重山守,反正我看他也不想去。”灰永豐挑釁的看了一眼灰重山,說道。
灰重山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而看向灰三娘說道:“我一切聽從三娘的安排?!?br/>
“永豐你留下。”意外的是,灰三娘卻下了這樣的決定,她訓(xùn)話道,“聽到?jīng)]有,永豐,這棟別墅今夜我就交給你了,里面的一人一鼠,一草一木,你都得給我保護的好好的,少了一樣,等我回來拿你是問。”
灰永豐頓時哀嚎抗議:“三娘你為什么不帶我去?你這是赤果果的偏心!我不要在家看什么花草樹木的,我要做你的騎士,永遠護在你的身前,為你遮風(fēng)擋雨!”
灰永豐一邊說著,一邊黏了上來,抱著灰三娘的膀子一個勁的表忠心,那樣子,就差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掛件,掛在灰三娘的身上才好。
灰重山嫌棄的看著灰永豐,唾棄了一句:“永遠像個只會撒潑打滾的潑皮賴猴?!?br/>
那聲音不大也不小,每一個字都剛好鉆進了灰永豐的耳朵里,灰永豐一下子炸了毛。要跟灰重山拼命的時候,灰三娘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道:“這事就這么定了,重山帶著兄弟們跟我去木家村,永豐帶著你的手下留在別墅里看家,另外,重山,你現(xiàn)在派人回老宅一趟,把蕓珊請過來一趟?!?br/>
灰重山立刻點頭去了,大廳里的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任務(wù)去了,灰永豐因為要留在別墅里看家,氣呼呼的雙手抱胸,一個人坐在一樓樓梯口,冷著臉噘著嘴,時不時的朝著灰三娘的方向瞄一眼,冷哼一聲。
沒多久,灰重山便帶著一個蒙著黑色面紗的女人回來了,灰三娘立刻迎上去,滿臉堆笑道:“蕓珊,這么晚讓你跑過來一趟,實在麻煩了。”
“三娘的事情就是蕓珊的事情,不管多晚,只要三娘需要,蕓珊都會第一時間趕過來?!被沂|珊的嗓子粗啞,說話語速比較慢,我站在側(cè)面,從不時微微翹起的面紗一角往里看去,能看到蕓珊下頜骨上,一片疤痕。
灰三娘笑著拉著灰蕓珊的手,叫上我,一起又去了二樓,進了那個嬰兒的房間。
“蕓珊你看看這孩子,你能幫我捏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不?”灰三娘指著嬰兒說道,“要活靈活現(xiàn),以假亂真的那種,法力至少要維持今夜一夜時間?!?br/>
灰蕓珊俯下身去,掀開嬰兒的小褥子,撥開衣服,從上摸到下,然后點頭:“可以?!?br/>
灰三娘立刻高興起來:“那就有勞蕓珊了。”
灰蕓珊也沒多說什么,直接走到旁邊的桌子旁,掀開上衣下擺,從腰間一下子抽出一塊巴掌寬,一米來長的布帶,展開布帶,平鋪在桌子上,我打眼看去,就看到布帶的內(nèi)側(cè),用一根根金線固定著十幾張各種顏色的老鼠皮,另一側(cè),則是各種我從未見過的小刷子小眉筆之類的,精致異常。
灰蕓珊從那些老鼠皮之中挑出一張橙紅色的,從尾巴處拎起來,抽出一根銅管,插進尾巴下面,用嘴開始吹氣。
一邊吹,一邊拿起工具,開始在老鼠皮上描眉畫眼,速度特別快,沒一會兒,一個鼓鼓的,足有巴掌大小的吹氣老鼠皮便畫著淡妝立了起來,灰蕓珊抽出銅管,將那鼓起來的老鼠皮放在桌上,抬起手,狠狠的朝著老鼠皮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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