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鬢影1:回首已是百年身 !
學(xué)監(jiān)的話還未說完,衣襟驟然一緊,被云漪攥住,“你就這樣讓她被人帶走?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你說不會讓任何人接近她,你和他們串通了騙我!”學(xué)監(jiān)一個踉蹌被推倒在椅上,慌亂中搖頭否認(rèn)。見她如此失態(tài),云漪已知事情遠非念喬被帶走那么簡單,學(xué)監(jiān)必然知道了什么,否則不會惶恐如此。可她一早是被秦爺和云漪買通的人,誰又會無緣無故地脅迫于她?
兩名教員目瞪口呆,見那美艷女子憤然迫住學(xué)監(jiān),似一只被激怒的母豹,周身都散發(fā)著危險。而學(xué)監(jiān)一反往日跋扈之態(tài),被逼得驚惶不已,連連退縮。其他教員聞聲而來,只聽學(xué)監(jiān)一疊聲地尖叫,“來人,把這瘋子趕出去,快趕她出去!”眾人不由分說將云漪拖開,學(xué)監(jiān)狼狽脫身,頭也不回奔上樓梯,似被惡魔追在身后。
任憑云漪如何懇求,教員們都不肯開口,誰也不愿提及宋念喬的名字。
恍惚走出教務(wù)樓,云漪失神地扶了墻壁,腳下陣陣發(fā)軟。回想學(xué)監(jiān)的話,那帶走念喬的“姑父”似乎應(yīng)是秦爺,可念喬早已被秦爺監(jiān)視起來,若是秦爺要帶走她,不必等到三天前才動手。如今已不擔(dān)心秦爺帶走念喬,怕只怕帶走念喬的人不是秦爺!
早知如今害得念喬下落不明,還不如一早向仲亨坦白,縱然仲亨不肯原諒,也不至于遷怒無辜的念喬……云漪頹然捂住臉,從未如這一刻般強烈地痛恨自己。說到底,不過是她怯懦自私,舍不得拿僅有的生機去試探一個男人的心。
“宋小姐?”云漪聞聲一驚,回頭見一個年輕女教員站在廊下向自己招手,面容依稀有些熟悉。云漪走過去,警覺地駐足在三步外,凝眸審視她。那教員看看左右,一把將云漪拉進廊柱背后,“我見過你,上次在禁閉室……念喬是我的學(xué)生!”云漪恍然記起來,情急問道:“你知道念喬的去向?”女教員壓低嗓音,“念喬的事情有些古怪,學(xué)監(jiān)親自給她辦的退學(xué),我們都不清楚底細,只知她退學(xué)得十分突然,并且……”
“怎樣?”云漪惶急地抓住她,“你可曾看見是什么人將她接走?”女教員遲疑了下,惴惴道:“是幾名男子,我沒看得真切,但念喬一直在掙扎,不肯同他們上車。”云漪心頭似有刀刃劃過,咬唇隱忍半晌,蹙眉問道:“在那之前,可曾有特別的人找過學(xué)監(jiān)?”女教員茫然搖頭,再問也說不出究竟。云漪只得感激一笑,“我知道了,多謝你!念喬的事請不要再和任何人說起,即便有人問你,也不可多說!”她語意鄭重,一時將女教員駭住,訥訥說不出話來。云漪頷首告辭,剛轉(zhuǎn)身走出門廊,女教員驀然叫住她,“對了,念喬退學(xué)的前一天,學(xué)監(jiān)去過一趟警備廳!”
云漪腳下一絆,僵然回頭,緩緩問,“你確知是警備廳?”女教員篤定點頭,“是,封校令發(fā)布之后警備廳害怕學(xué)生鬧事,一直監(jiān)視學(xué)校,那日傳召了各校的學(xué)監(jiān),仿佛是有新的訓(xùn)令……學(xué)監(jiān)那天一早出去,到晚上都不曾回校,第二天一來就給念喬辦了退學(xué)。”
“警備廳……”云漪喃喃重復(fù)這三個字,肩頭竟簌簌發(fā)抖。女教員忙要扶她,她卻猛一轉(zhuǎn)身,直往校門外奔去,連一聲告辭的話也忘了說。也不知道這對神秘的姐妹究竟招惹了什么麻煩,女教員捂住胸口,這才覺出忐忑后怕,轉(zhuǎn)身退回走廊,女教員甫一抬頭,恰瞧見學(xué)監(jiān)立在樓梯陰影底下,滿面陰沉地盯住自己。
云漪一口氣奔出學(xué)校,攔下黃包車直奔秦爺?shù)木铀T群薏坏貌宄犸w出此人掌心,卻不料有朝一日真的飛了出去,卻發(fā)現(xiàn)秦爺掌心之外,只是另一個更大更黑的囚籠。冷風(fēng)撲面吹來,周身汗水濕透了衣服,涼涼貼在背上,寒意直透骨髓。云漪環(huán)住雙肩,迎著撲面寒風(fēng),反而漸漸鎮(zhèn)定下來。如今最害怕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不管念喬是不是落在日本人手里,要殺要剮總要弄個明白。這糾纏復(fù)雜的四方勢力,霍仲亨、日本人、北平內(nèi)閣、秦爺……他們究竟想要做什么,究竟誰同誰勾結(jié),又是誰在眈視著誰?
遠遠到了路口,云漪吩咐車夫放緩步子,卻不在門前停留。經(jīng)過那陳舊的宅子,云漪拉下面紗從車篷里望去,只見門窗緊閉,庭園空寂無人。從外面看不出任何異樣,墻上斑駁依舊,只是爬山虎的藤蔓更見枯黃,那三樓的小露臺連接著秦爺?shù)臅浚昂熞廊幻苊苷谥蝗缢饺諈拹汗饩€的習(xí)慣。
云漪在下一個轉(zhuǎn)彎處下來,在路邊叫住個賣報的小孩,叫他到那棟房子跑一趟,就說是上門賣報的。過了片刻,小孩一臉失望地跑回來,直嚷著家里沒人,拍了好一陣門也無人來應(yīng)。云漪翻過那孩子的小手一看,臟兮兮的掌心有一層新蹭的灰,可見那房子是真的無人居住了。否則以裴五的潔癖,不會容忍門窗一天不做清洗。云漪拿一塊銀元打發(fā)了那孩子,不敢在路上多做停留,匆匆避進路旁的綢緞店,佯裝低頭挑選衣料。
秦爺和裴五都離開了這里,陳太也不見蹤影,照此看來,必是出了大事,以至于倉促間轉(zhuǎn)移藏身之地,甚至來不及和她聯(lián)系……云漪心中漸漸有了個囫圇的輪廓,隱約覺出方向。
“本店有新到的花色,您瞧瞧這款可好?”店伙計一眼瞧出云漪身家闊綽,殷勤地陪在左右,不住推薦貨品。云漪敷衍地點頭,卻被那伙計不由分說引到鏡子跟前,將一塊時髦的葛呢料子往她身上比畫瞧您瞧,這顏色可襯您的膚色了!”云漪失笑,她根本不曾撩起面紗,沒露出半點肌膚,這伙計也恭維得太不高明。云漪往鏡子里掃了一眼,轉(zhuǎn)身便要走出店門,然而眼角余光所及,卻驀然凝頓在鏡子一角——鏡子映出對面街角的路燈,燈柱下有個灰衣男人正探頭朝店里張望。
“唉唉,您這是做什么!”伙計見云漪驟然退后兩步,那塊昂貴衣料脫手落地,竟被踩成一團,頓時心疼得直嚷。云漪背抵了柜臺,從鏡子里仔細一看,豈止路燈下有人,那賣花攤子旁邊也蹲著一個壯漢,另一個戴氈帽的車夫正靠在路邊的黃包車上假裝等客,目光卻時時瞥向店里。這三人分別堵在左右前方,呈品字形截住了去路,似一只張開的布袋,只待她鉆進套里……縱是千般小心,到底還是露了行跡,此時一只腳已踏進陷阱。
死亡并不是第一次逼近,那霉?fàn)€陰森的死亡氣息她還記憶猶新……云漪閉了下眼睛,只覺陣陣空茫,沒有恐懼,也沒有驚惶,只有那一雙深邃目光定格在心底。
“把這些衣料包起來,我都要了。”那女子驀然開口,伙計以為自己聽錯,愕然抬頭望去,卻見她摘下綴著面網(wǎng)的寬邊帽子,烏黑卷發(fā)掩映下,一張面容美艷驚人。她隨手點去,將店里所有料子都要了。伙計驚訝得話也說不順溜,只是愣愣點頭,卻聽她說:“送三份樣料去督軍府,就說請姓云的小姐來店里收貨。”
一聽督軍府,驚得伙計手也顫了,那女子蹙眉催促,“差三個人分頭送去,馬上去!”伙計忙說店里送貨的學(xué)徒只有兩人,不夠人手。云漪一時也顧不得了,只求能將線索送到霍仲亨手上,令他知道她遇襲的時間地點。
待送貨學(xué)徒一走,云漪轉(zhuǎn)身指向街上,“將余下的料子全部燒掉。 ”
伙計大驚失色,莫不是今天遇著了瘋子,忙攔住她,“太太,這當(dāng)街縱火要吃官司的!”云漪也不多說,將厚厚一疊鈔票拍在柜上,“你只管燒幾匹布,出不了大事,出了事也有督軍府頂著!”伙計望著那疊鈔票咽下口水,心里琢磨著督軍府三個字,又惴惴打量云漪的容貌氣派……外頭三個盯梢的似已察覺異樣,戴氈帽的男子開始朝綢緞店靠近,探看里頭動靜。云漪發(fā)了急,將手袋里鈔票錢物一股腦倒在柜上,“你去不去?”
外頭那人剛踅到店門口,忽然聽伙計高聲叫道:“讓開,讓開,全都讓開!”只見兩個伙計抬了幾大匹布料奔出來,一人提著油壺,將上好的衣料往大路中間一扔,嘩地潑上油,不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火苗已轟然騰起,大堆布料轉(zhuǎn)眼被點燃,黑煙滾滾而起。四下頓時驚亂一片,路人紛紛尖叫躲避,推搡奔走。時下世道正亂,到處在焚燒日貨,人人提心吊膽,一見這陣勢更是風(fēng)聲鶴唳,滿街亂成了一鍋粥。
“不好!”那人一把摔了氈帽,只見煙火滾滾的混亂街頭,綢緞鋪眨眼間被人流淹沒,哪里還有云漪的影子。三人恍然明白中計,立刻拔足追趕,一路排開人叢,從兩面包抄上去。
云漪混在人叢中奔跑,不敢回頭張望,驀然聽見前頭響起警哨,巡警已聞訊趕來。云漪大喜過望,拼命往前奔去,忽然身子被人撞得一歪,高跟鞋應(yīng)聲折斷,將她重重摔在地上。“在那里!”后頭有人發(fā)一聲喊,立時發(fā)現(xiàn)她蹤跡,三人越眾追逼上來。云漪強忍腳踝劇痛,掙扎著爬起來,前方已望見巡警身影,兩輛車子正朝自己駛近。身后三人越逼越近,云漪一咬牙踢掉鞋子,赤足向前奔去,每一步都似刀割般疼痛。
“云小姐!”前方車上跳下幾名軍人,為首一人赫然是許錚!恰在云漪怔神之際,槍聲已響,子彈從身后飛來,打中身旁店招燈牌。云漪伏倒在地,一時間槍聲大作,巡警開槍還擊。許錚驀然朝云漪大叫,“小心!快躲開!”云漪抬頭,只見頭頂被擊中的燈牌轟的一聲連著電線倒了下來——
原來死亡來得如此輕易,兜了那么久,走了那么遠,還是來到終點。
云漪霍然閉上眼,被一股猝力朝后猛拽,肩背在地面磨得火辣辣的痛!驚呼未及出口,已被一只汗浸浸、涼幽幽的手捂住了嘴。那人拖住她就地一滾,耳邊轟然巨響,碎片四濺,燈牌四分五裂地砸在兩人身前,堪堪只差幾寸。
僥幸撿回一命,驚魂還未回竅,那人一把拽了云漪,不由分說推進身后小巷。云漪蹌踉兩步,正欲掙扎,卻聽那人急急開口,“快跟我來!”云漪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此人,這舍命從燈牌下救出她的人,竟是失蹤多日的陳太!紛亂軍靴聲逼近巷口,許錚的聲音傳來,“云小姐,云小姐,你在里面嗎?”
燈牌殘塊連同一地狼藉堵住了狹窄巷口,許錚帶著人在外面焦急探問,一時進不了巷子。云漪張了口卻發(fā)不出聲音,此時她只需出一聲,便能回到許錚那里,回到仲亨身邊……然而眼前的陳太身形佝僂,頭臉裹在葛呢圍巾下,只露出幾綹灰白頭發(fā),額頭鮮血迸流,是方才為救她而撞傷。“跟我來,我不會害你!”陳太大口喘著氣,一手扶了墻壁,一手來抓云漪。
“秦爺叫你來的?”云漪往后一縮,警覺地退開兩步。陳太伸出的手僵住,身子頹然靠住墻壁,嘶聲說:“秦爺……死了。”
短短四字如一聲晴天霹靂震得云漪魂飛魄散。
最頑固的秦爺、最危險的秦爺、本事通天徹地的秦爺、控制著她生死進退的秦爺,就這樣一句話就死了、沒了、不在了。心神恍惚間,只聽著許錚在巷外一聲聲地喊,指揮人手移開巷口障礙……云漪身子一晃,被陳太死死拽住,“這邊,跟我來!”
掉頭之間,陳太頭巾滑落,露出猙獰的半邊臉頰,皮肉翻卷,盡是血紅扭曲的傷痕。這一眼,令云漪周身血液凝結(jié)。許錚的聲音近在咫尺,退回那一頭太平無事,邁向這一頭則是觸目驚心的真相。云漪一咬牙,挽住陳太手臂,隨她蹌踉奔進小巷深處。老舊街巷縱橫交錯,一個岔口拐向另一個岔口,仿若巨大的迷宮,轉(zhuǎn)瞬間吞沒了二人身影。
破敗的老巷深處,一片花花綠綠的招牌沿路挑出,整條巷子擠滿了野妓私寮,桃紅春香的靡艷字眼題寫在灰膩膩的牌子上,明白昭示著每層樓上的營生。陳太的藏身之所就是這間散發(fā)著霉?fàn)€氣息的舊屋,墻角裂縫處滲出黃褐水印,隔壁隱隱傳來女人的高低尖叫和床板嘎吱搖晃的聲音。陳太關(guān)上房門,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云漪,讓她坐在床沿。一路上不要命的赤足急奔,云漪雙腳已是傷痕累累、血跡斑斑,尤其腳踝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不知是被什么割傷。陳太熟練地撕下一塊床單,俯身跪在云漪跟前,將她雙腳捧在自己懷里。云漪愣愣望住陳太,見她端起桌上涼茶替自己沖洗傷口,復(fù)又低頭,用嘴去吮她腳踝的傷處。
云漪慌忙縮腳,一把拉住陳太,“別這樣!”陳太仰頭回答,“傷口有碎渣子,長進肉里要發(fā)爛的,得趕緊吸了。”見云漪還是搖頭,陳太頓一頓,低聲說,“我沒病,不臟的。”
半日里驚恐萬狀,云漪也鎮(zhèn)定如常,卻因這一句話,陡然紅了眼眶。
“你的臉怎么了?”云漪拉起陳太,看著她臉頰猙獰的傷痕,顫聲問,“誰傷了你?”她這一句話,問得陳太瑟瑟發(fā)抖,原本豐滿壯實的身形
竟在短短幾日里迅速佝僂。迎著云漪焦切的目光,陳太一歪身跌坐床沿,肩頭抽搐,大顆大顆眼淚從她皮肉翻卷的臉頰滾落……
秦爺被裴五在煙泡里下了毒,死在霍仲亨遇刺的當(dāng)天。
恰在當(dāng)時,陳太照云漪的吩咐來找秦爺,赫然撞見他摔在床下,周身青紫,身邊人都被裴五支走。秦爺一生以忠君為傲,寧死不肯聽命于日本人,礙了二貝勒的大局,終究令主子起了殺心。那毒藥令秦爺七竅流血,慘狀可怖,陳太欲送他急救已來不及了。秦爺臨死說出原委,讓她轉(zhuǎn)告云漪,二貝勒勾結(jié)日本人,將要對霍仲亨下毒手。然而還未等他咽氣,裴五已闖進來發(fā)現(xiàn)了陳太,秦爺急中生智在陳太耳邊大叫一聲,“別告訴這畜生!”
便是這句話保住了陳太的命——裴五以為秦爺臨死交代了什么秘密,便將陳太關(guān)起來嚴(yán)刑拷打,沒有立即殺她滅口。秦爺暴斃,手下人對裴五多有疑心,并不服他管束。陳太是跟隨秦爺多年的舊人,她被裴五拷打,更令底下人憤憤不平。當(dāng)晚裴五外出,兩名看守趁機放了陳太,隨她一同逃出,各自奔命而去。
陳太逃來此處藏匿了兩日,不知外面風(fēng)頭如何,也不知云漪是否被裴五控制,更不敢輕易露面與她聯(lián)絡(luò)。直至打探到外面消息,得知督軍并未遇刺,卻仍不敢貿(mào)然尋找云漪。
“于是你便喬裝潛匿,每日在秦爺住處外頭打探,看我會不會找來?”云漪望著陳太,一雙黑幽幽的眼里蓄滿淚水,聲音也在發(fā)顫。陳太咬牙點頭,“你若不投靠裴五,便一定會來找秦爺問個究竟……何況你妹子并未落在裴五手里,想來你也不會受他要挾。”
云漪霍然盯住她,“你確定念喬沒有落在裴五和日本人手里?”陳太立刻點頭道:“那晚裴五用刑逼我,一則要我說出秦爺臨終遺言,另一則便是問念喬的下落……聽他的意思,你妹子一早已被人接走,他以為是秦爺動了手腳。”云漪臉色發(fā)青,眼神恍惚,唇畔卻浮起一絲慘淡笑意。陳太忙解釋道:“你放心,絕不是秦爺,秦爺從未叫我……”
“我知道不是秦爺。”云漪竟笑起來,眉梢眼角透出絲絲寒意,“不是秦爺、不是裴五、不是日本人,你說是誰?”陳太一震,雙眼陡然睜大,“這,不可能……”
余下只有兩個人有這能耐,不是薛晉銘,便是霍仲亨。
這實在令人太過震駭,陳太尚未回過神來,卻見云漪拿起那剛撕下的床單條子,一下下裹在腳上傷處,咬唇也不吭一聲痛。陳太忙攔住她,“不能這么裹,傷口還沒弄干凈!”云漪拂開她的手,面色已平靜如常,“我得回去了。”陳太倒抽一口冷氣,“就這么跑回去送死,沈小姐,你瘋了嗎!”
“你叫我什么?”云漪手上一頓,怔怔抬眸望過來。陳太一時黯然,別過臉沉默片刻,“秦爺死前還有一句話,他說答允過你的事絕不食言,往后你自去遠走高飛,換回原本的頭臉,世上再無云漪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