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呼喚她,波佩頭痛欲裂,扶著頭閉著眼慢慢坐起來,腦袋慢慢清醒起來:“alpha?是你嗎,alpha?”
有柔軟濕潤的東西在觸碰她的臉頰,毛絨絨的腦袋輕輕蹭她淚濕的臉頰,
波佩慢慢睜開眼睛,頭還是發(fā)暈,她靠在床頭,眼淚怎么也止不?。骸拔艺也坏侥?alpha……羅根呢?我現(xiàn)在在哪?”姑娘環(huán)視周圍,是普通汽車旅館的房間模樣。
白色波斯貓溫順地將前肢搭在姑娘腿上。
“我……送走了羅根和維克多,然后沒過幾天……”她抱住頭,有些茫然,“然后,有人從森林里來,想要……帶我回到實驗室,然后……”
“那羅根和維克多現(xiàn)在在哪?”
alpha沉默,姑娘深吸一口氣,想要制止自己雙手的顫抖,難過到極致反而能勉強笑笑:“沒事,你說吧?!?br/>
它翹翹尾巴,繼續(xù)道,
半年了……波佩眨眨眼,心緒萬千,一時倒說不出什么話來。
“沒事,alpha,我會去找羅根?!本忂^神的姑娘慢慢站起來,走到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撲在臉上,她看到鏡子中自己的臉色蒼白異常,眼睛里卻像是有火苗,堅定又執(zhí)著。
波佩無奈,擦干手后抱起alpha,將頭埋在它暖呼呼的長毛里:“還有什么一起說完嘛?!?br/>
或許是看姑娘的精神好了一點,它沒再猶豫:
“他還是羅根嗎?”波佩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沒想等到回答,露出了醒來的第一個微笑,眉目低垂,溫柔道,“他是羅根?!?br/>
“等等,我得先買條裙子,洗個澡再去找他。”姑娘輕輕捏住胸前的小木船,低下頭虔誠的吻住。
夜晚降臨,波佩換上新買的黑白波點長裙,因為風大套了一件薄大衣在外面,露出的白皙小腿十分扎眼。她無視周圍投來的目光,順著alpha的指引進入了一間安靜的酒吧。
酒吧看上去很普通,昏黃的光線,身材壯碩的黑人女歌手穿著亮片吊帶裙在吧臺唱歌,低沉沙啞的聲音像是空氣中彌漫的煙塵。
波佩不動聲色地喝了口酒,向酒保露出一個微笑,從小包里夾出幾張鈔票,墊在酒杯下:“我想去下面看看?!?br/>
酒保收了酒杯和錢,露出真誠的笑容:“當然,我們不會拒絕像您這樣美麗的女士?!闭f著向站在簾前的壯漢打了一個手勢。
波佩帶笑點點頭,沖幫她掀起簾子的壯漢點頭致謝,心里卻有些奇怪:
alpha的聲音帶上無奈,
波佩微微瞪大眼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喧鬧叫囂的人群,吵鬧到分辨不出任何聲音,像是水倒入滾油中,不停地爆炸。昏暗的地下拳場只有拳擊臺上有明亮的燈光,她的四周是瘋狂、激憤、失去理智的賭徒,揮舞著手中的票根,伸出胳膊捏緊拳頭大叫。
她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在人潮洶涌中隨波逐流,眼前黑色的人頭攢動,在黑暗中像是一只只黑漆漆的鳥擠在一起晃動腦袋,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噢,對了,她來找她的羅根。
拳擊臺上,男人的眼睛黑得可怕,臉頰上的汗混雜著血往下低落,他穿著慣常的白背心和短褲,已經(jīng)被灰塵和汗水還有血染臟了。他的神情是波佩沒見過的,不是故作兇惡的偽裝,不是兇巴巴帶笑的快樂。
羅根像一只真的野獸一樣,嘶吼著向?qū)κ謸淙?,一拳又一拳,血濺在他的臉上,現(xiàn)場的氣氛更加熱烈。
波佩怔怔地看著他,覺得喘不上氣,像缺氧的魚張開嘴巴想要吸氣,但幾次上下牙齒咬在一起發(fā)出聲音,她仍舊沒能吸入空氣。反倒是她的淚,從她張口的時候就從眼眶中落了下來。
那不是她的羅根。
她的羅根不會像一只瀕死的野獸一樣,什么都不剩,只剩下逞強斗惡,只剩下不顧一切的狠勁,不會滿臉兇狠卻只能讓她看到頹敗和孤獨。
她的羅根應(yīng)該是兇巴巴的,高興的時候會偷偷翹起嘴角,興奮的時候眼睛會瞪大一點,吃醋的時候會偷偷瞪她,難過的時候會將頭埋在她懷里。
他很多時候都是開心的,不開心哄哄他就好了。
他不應(yīng)該過這樣的人生。
波佩終于能呼吸,她眼睛里滿是晶瑩的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拳擊臺上的四五個人終于拉住了興奮的男人,他的對手躺在血泊里不知生死,裁判上前舉起喘息的羅根的手,宣布了他的獲勝,底下黑壓壓的人群更加興奮,擠成一團,但沒人敢上前去。
羅根喘著氣,汗水劃過他的眉毛、胡子,劃過他的臉上的血跡,底下的人很吵,羅根不耐煩地向下掃視,他心里盤算著這一場能掙多少錢。
他的視線掃過人群的中央,與那雙明亮透徹滿含熱烈的大眼睛對視,有火花從他的腳跟一路噼哩嘩啦閃爍到他的頭頂,他情不自禁地向前邁出一步。
周圍的燈光全部熄滅,喧鬧的人群變作世界的背景,只有那雙眼睛,鮮明到世界上仿佛只剩下這唯一的色彩。
“羅根,你該下去了。”裁判拉住他的胳膊。
“金剛狼!金剛狼!金剛狼!……”臺下的歡呼重新灌入羅根的耳朵,他偏過頭,出現(xiàn)波佩熟悉的困惑神情,隨即又消失在冷漠的面具后,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回到后臺去了。
羅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著上身,將手搭在身邊圓桌的酒**上,他身上的傷痕逐漸消失,只剩下血跡彰顯著剛才的打斗并非他的幻覺。
他覺得厭倦,盯著虛空的一點發(fā)呆,他失去了記憶,但他隱隱覺得自己不該……
“叩叩——”
“滾開!”羅根回神,不耐煩吼道。
門打開了,穿著暴露豐滿的女郎翹著紅唇對他笑:“甜心,有人讓我來‘愛’你?!?br/>
穿著黑色絲襪的長腿邁進一步,被砸過來的酒**嚇得縮回去:“滾開!”
羅根臉上的神情有些嚇人,女郎的笑有點勉強:“我保證……”
“滾?!绷_根伸出了鋼爪。
女郎瞪大了眼睛,踩著高跟鞋匆匆離開,連門都沒有帶上。
羅根重新看向虛空,想要將思緒拉回剛才。
門口出現(xiàn)腳步聲,羅根皺眉頭也沒抬:“想死嗎?”
沒人回話,羅根不耐煩地抬頭看向門口,紅發(fā)姑娘正沒什么表情地凝視他,穿著一條讓他感到熟悉的黑白波點及膝裙。
那雙眼睛屬于這個姑娘,羅根幾乎在看見她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他心中一動,又出現(xiàn)了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想親近這個姑娘的強烈**。
羅根克制住自己,嗤笑一聲,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你也是來‘愛’我的嗎?”
波佩忍住自己的淚水,深吸一口氣,她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她努力想要沖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但她的淚水還是不停話地順著她白皙的臉頰落下。
“不,我不是?!绷_根皺眉,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個想要的回答,自己依舊覺得不高興。
波佩的笑容已經(jīng)變得燦爛,雖然淚水依舊,她笑著:“我不著急愛你,我要先看看你的壞脾氣、固執(zhí)、不近人情,然后再愛你。”
不受控制的悸動又出現(xiàn)了,羅根氣得眼睛發(fā)紅,但卻不受自己控制地翹起嘴角,幾乎脫口而出:“小姑娘?!?br/>
波佩抿唇,努力壓抑自己不要在和失憶的羅根第一次見面時,就痛哭流涕。
但這就是她的羅根,無論外表變作多么兇惡,多么不近人情,都能記得他的小姑娘。
她向前幾步,想要靠近他。羅根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心虛,下意識地伸出鋼爪橫在胸前。波佩根本不相信羅根會傷害他,幾步走到他面前,跪在地上將頭靠在他的大腿上,伸手去握羅根的手。
羅根幾乎瞬間將鋼爪縮回,還往后收自己的雙手,不過被固執(zhí)的姑娘抓住,輕易地掰開他的手掌,同他十指緊扣。
她安靜地靠在羅根腿上,心里變?yōu)閷庫o,無論羅根這一年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她來了,她不會讓羅根繼續(xù)這樣的生活。
“我以前認識你嗎?”羅根一點沒抗拒她的親昵,反而心中涌起他說不清的情感。
“羅根?!?br/>
“嗯?”
“有人認為愛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生一堆的孩子,也許真的是這樣的,豪利特先生。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嗎?”波佩抬頭凝視他,伸出另一只手溫柔地抹去他臉上的血跡,“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br/>
她細細看著羅根,從大衣口袋里掏出羅根的狗牌,大眼睛里噙著晶瑩的淚花,卻笑著遞給他:“羅根·豪利特先生,你覺得對嗎?”
羅根接過狗牌,看向他的小姑娘,粗糙的手輕柔地為她擦去淚水。他看著姑娘笑起來,他完全弄不懂自己為什么想笑,他從椅子上搭著的夾克里掏出一個東西,問道:“你知道這個嗎?”
他失去記憶醒來時,手里緊緊地握著這個,力道之大戳破了他的手心,留下了血跡。他攤開手——是小木船。
波佩的眼淚又涌上來,羅根笨拙地用手抹去她的淚,安慰道:“別哭?!?br/>
淚又要涌出來,波佩依戀地靠著他,明明說自己不會帶在身上,卻瞞著她偷偷做好,怎么也不肯放手。她從衣領(lǐng)里拽出另一只小木船,想瞪他又忍不住對他笑起來,語調(diào)輕柔:“笨蛋羅根,我是你的妻子?!?br/>
“妻子?”羅根睜大眼睛,仿佛沒聽懂這簡單兩個音節(jié),下意識重復(fù)道,“妻子?!?br/>
波佩又哭又笑,現(xiàn)在平靜下來,站起來坐到羅根腿上,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雙手環(huán)住他,同他說話時神情溫柔又認真,像是對一只受驚的野獸唱歌:“羅根,別怕,我找到你了。“
“你找到我了。”羅根又重復(fù)一次她的話,心中酸澀,他咬緊牙關(guān),雙臂上的青筋迸出,臉上的神情卻迷茫得像個孩子,他認真地看著眼前這個姑娘,緩慢地眨眼,“你找到我了,波佩?!?br/>
“羅根你記起來了?!”波佩抬起頭,微微睜大眼睛看他。
顯然羅根自己也很驚訝:“我不知道……剛剛就……脫口而出……”
“沒事,羅根,慢慢來。”波佩憐惜地抱住他的頭,不斷輕輕吻他的額頭,“我們還有很多時間?!?br/>
羅根看著她,一貫警惕的神情消失,露出毫無防備的疲倦,卻又不受控制地翹起嘴角:“嗯。”
羅根穿上衣服,牽著小姑娘去拿了他的酬金,他走在走廊時被眾人毫不客氣地圍觀了。并不是因為羅根又一次毫無懸念地贏得了比賽,而是他居然牽著一個姑娘!看起來還很耐心!還居然在笑!
工作人員驚訝得停止了手里的工作,目送兩人牽著手離開,隨后發(fā)出激烈的討論。
“那是金剛狼嗎???他牽著一個姑娘嗎??”
“不是從來對女人不假辭色,連看都不看一眼嗎?剛剛多麗絲還被趕出來了!”
“他不是gay嗎??”
……
總之,無論拳場的人討論得有多激烈,當事人卻心情平靜,牽著手往羅根的臨時住所走去。
羅根這次選擇的地方可以稱為是一個小城市,有利的交通地理位置讓它幾乎成了一個中轉(zhuǎn)必經(jīng)之地。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但主街道燈火通明,霓虹燈閃爍,來來往往的人群讓它依舊熱鬧喧囂。
波佩已經(jīng)有些困了,她的頭疼并沒有完全消失,只不過前面看見羅根的心情讓她完全忽視了這一點。她靠在羅根身上,迷迷糊糊地瞇著眼往前走,她感到安心,甚至不想開口問目的地。
羅根向來不喜歡黏黏糊糊的動作,但此時卻知道自己的渴求,就是牢牢的抓住她,即使他失去了記憶,但只要看見她,所有的情緒從最深處被勾起,血肉模糊卻真切動人。他注意到姑娘的困倦,輕輕晃動手臂。
波佩半睜眼疑惑地看他,未語先笑,乖乖地仰頭看他。
他蹲下來側(cè)過頭,認真的神情讓姑娘心動:“上來。”等了半天,背后沒有重量,羅根皺眉,兇巴巴的表情掛在臉上,轉(zhuǎn)過頭想罵她,卻被姑娘的一句話堵住了后面的話。
“羅根,你是不是很累了?”她微笑著注視他,眼神溫柔又心疼,說話也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他,“我不想讓你背我,你已經(jīng)很累了?!?br/>
“羅根,我自己能走的。”
媽的,羅根轉(zhuǎn)過頭,讓自己的臉隱藏在黑暗中,不讓妻子看到自己臉上的淚痕。他粗聲粗氣:“叫你上來就上來!”
波佩知道他堅持,輕輕靠在他背上,被穩(wěn)穩(wěn)地背起來。她環(huán)住丈夫的脖子,安心地閉上眼睛:“羅根最好了?!?br/>
羅根沒回答她,他得拼命忍住才讓自己不像個小姑娘一樣哭出聲來。媽的,他又罵了自己一聲。他無堅不摧、勇敢無畏,向來都是被人懼怕,從來都是被人依靠。他失憶了,醒來時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他也迷茫、緊張,但都藏起來一個人忍受。
但她看出來了,她從見面開始,就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告訴他,羅根我找到你了,從此以后,無論什么事情發(fā)生,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
她問他,羅根,你累不累?。?br/>
他累。
但是他又不累了,姑娘用她的愛將他捂得嚴嚴實實,為他穿上了盔甲。
他找到他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