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佩——”奈德拉過正和莉茲互相抽題的漂亮姑娘,臉上的汗水像小雨一樣往下落,他壓低聲音,“彼得還沒回來,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直播了。”
    “電話也沒接嗎？”波佩沖莉茲歉意一笑,側(cè)過身拍拍奈德的肩膀,“彼得可能不能準時趕到了，我們加油吧。”
    “波佩，希爾先生叫你。”米歇爾走進,貌似嫌棄地遞給奈德紙巾,沖她點頭。
    “那我先過去，等會加油。”波佩笑著向她點頭。
    “嘖,配彼得那個小崽子真是浪費。”米歇爾斜眼看了旁邊擦汗的奈德,翻個白眼,“算了，也還不錯。”
    “請問,曾說過“我們自己只不過是過去歲月的一個幽靈”的奧地利作家是……”主持人慢慢吐出最后一個問題，容納了五百人的現(xiàn)場只有主持人的聲音和直播機器輕微的嗡鳴聲。
    “叮咚。”
    搶答器被按響。
    全場的目光聚集到那只纖細的手的主人身上，波佩眨眨眼,深吸一口氣：“弗蘭茲·卡夫卡。”
    “這個答案——”主持人再三確認手中的卡片，露出笑容，“今年的冠軍誕生了！中城高中——卡夫卡！正確！”
    “好耶——！！！”“中城高中萬歲！”“萬歲！萬歲！”……
    波佩笑著被大家舉起來拋到天空中，一次又一次,從禮炮沖出的亮片在空中紛紛揚揚,現(xiàn)場氣氛熱烈,十分熱鬧。她側(cè)頭去看同伴們興致盎然的笑臉，高興之余不免生出幾絲遺憾，彼得因為他的責(zé)任錯過了這場比賽，他沒能擁有這段經(jīng)歷，以后也會有錯過更多。
    波佩完全理解，也非常支持他，她喜歡的也正是這樣的彼得。不過難過的心情始終也無法避免，因為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希望自己看見的所有美麗風(fēng)景，他都能共賞。
    “好了——！同學(xué)們！”希爾老師壓制住自己過于興奮的表情，“排隊上臺領(lǐng)獎，我們隨后去參觀華盛頓紀念碑！”
    “噢————！！！”
    “你知道華盛頓紀念碑是奴隸修建的嗎？”米歇爾在紀念碑的廣場停住腳步，遮著眼睛往上看。
    波佩站在她身邊點點頭：“我知道，你不想上去看看嗎？”
    “不想。”
    “米歇爾，你知道在中國有一個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嗎？”有溫?zé)岬娘L(fēng)吹來，波佩伸手輕輕將發(fā)絲別到耳后，她的神情柔軟卻堅定，“很多時候，留下或者修建這些見證恥辱的建筑，不是因為現(xiàn)在的人們不痛苦、不能感同身受，而是因為他們要牢牢記住。記住和平來之不易，記住曾有人因此受苦。”
    米歇爾側(cè)頭看她的側(cè)臉，笑起來：“你知道你的后援團多難進嗎？”
    “哈？”波佩吃驚地看她，米歇爾卻一笑，快步向前走，灑脫地揮揮手臂：“不過我已經(jīng)進去了。”
    波佩忍不住笑起來，快走幾步跟上她。
    “波佩——”奈德見她走過來趕緊向她招手，他舉著手機快過安檢了，“彼得說他沒打通你的電話……”
    “手機也要放進去。”工作人員催促奈德。
    “伙計，我們得進去了，你到了來找我們就行……”奈德聳肩，掛斷了電話。
    波佩跟在他后面，隨著小組一起上了電梯，壓低聲音問他：“所以彼得沒事吧？”
    希爾老師掃了一眼，奈德沖姑娘做了一個“ok”的手勢。
    “歡迎同學(xué)們來到華盛頓紀念碑，我們將會乘坐70秒的快速電梯到達頂端，在這段時間由將向你們簡單介紹紀念碑。它位于華盛頓市中心，坐落在國會大廈、林肯紀念堂的軸線上，是一座大理石方尖碑……”電梯上行，工作人員瑞秋小姐保持著完美職業(yè)微笑。
    波佩和米歇爾站在后側(cè)，注意到奈德的背包里滲出淡藍色的光。她輕輕踢了奈德一腳：“你的手電筒是不是沒關(guān)？”
    “什么……”奈德回頭，有些疑惑，“我沒帶手電筒啊……”
    “那這是什么？”波佩握住手腕，眼看著藍色的光芒在幾息見間越來越盛，最后發(fā)出耀眼的白色光線。巨大的轟鳴在耳邊響起，整個電梯里亂成一團，波佩閉著眼睛把差點摔倒的米歇爾拖到角落里。
    “大家鎮(zhèn)靜，我們有安全反應(yīng)機制，沒問題的……”瑞秋小姐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恐，她極力鎮(zhèn)定，不過說話的聲音明顯帶有顫抖。
    波佩在煙塵中抬頭，整個電梯通道已經(jīng)被剛才不知名的能量柱擊穿，不斷有碎玻璃落下。
    “嘿——大家還好嗎？”蜘蛛俠輕巧地落在電梯中，雖然問的大家，但是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女朋友身上了。
    “p——蜘蛛俠！”波佩假裝沒站穩(wěn)推了奈德一下，差點就露餡……
    彼得射出蛛絲，倒掛在電梯中，抵著電梯頂部向上收攏蛛絲。頂部鋼材發(fā)出不堪重負地聲響，勉強到了電梯出口。
    “嘿，大家別慌，挨個爬出去，我會一直拉著電梯。”彼得穩(wěn)住電梯，等著里面的人全都爬出去。
    希爾老師、工作人員瑞秋小姐、湯普森、米歇爾、奈德……
    “該你了，波佩。”彼得壓低聲音催促女朋友，“電梯快要散架了，你得快點……”
    “天啊——！波佩！！”米歇爾驚呼。
    幾乎在姑娘挪步的瞬間，電梯四分五裂開來，火花四濺發(fā)出電弧爆炸聲響！
    “彼得——”波佩瞪大眼睛，失重的感覺讓她有些失神。
    “抓住你了，波佩。”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攬住姑娘的腰，緊緊地攬住，熟悉的聲音在不斷重復(fù)這句話，“我抓住你了，波佩……”
    “彼得。”波佩將頭埋在他懷里，雙手環(huán)抱住他，“我不怕，我知道你在。”
    愛情真是奇怪，讓手無縛雞的人變得堅強，讓能力超群的人變得軟弱。
    彼得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你得送我上去，彼得。他們都還在上面呢。”波佩背靠著粗壯的鋼筋，站在建筑的夾層中拍拍男朋友的背。
    彼得卸下全身的力氣，整個人像只沮喪地大狗一樣掛在女朋友肩上，他把頭埋在她馨香柔軟的發(fā)中，說話也焉耷耷地：“我不想離開你。”
    “唉呀，我們彼得這么舍不得我呀。”波佩笑彎了眼，雙手完全地環(huán)抱住他，輕輕拍打他的后背，倒像是哄小孩。
    彼得站直，看著女朋友笑瞇瞇的臉，突然意識到剛剛自己的舉動非常幼稚。他的臉?biāo)⒌募t起來，趕緊戴上了自己的面罩。
    “波佩——”米歇爾的聲音從電梯井上方傳來，她在下面待得有點久了。
    波佩沒揭穿他，拉住男朋友的手，語調(diào)輕柔：“你該送我上去了，蜘蛛俠，我得去找我的男朋友彼得。”
    彼得不能拒絕她的任何要求，抱緊他的姑娘將她送了上去，自己則蹲在陰影處看她被簇擁在人群中。
    他還不夠成熟，冒冒失失，做事不會考慮后果。他懷著一腔孤勇為世人奉獻，以為如果出現(xiàn)事故，他會一力承擔(dān)起責(zé)任。但世界不是他以為的那樣運轉(zhuǎn)，很多時候他承擔(dān)不了，事情的后果會落到他在乎的人身上。
    這次他很幸運，有機會伸手補救，那下一次呢？
    彼得拉緊面具，射出蛛絲蕩離人群。
    回紐約的路上，彼得的情緒一直很低落，不過大家都以為是因為他沒來得及參加比賽。
    波佩不清楚他所有的想法，不過倒是能明白他這次難過的原因。她沒打算安慰男朋友，彼得這件事做得不夠好，所以他受到了教訓(xùn)。他是應(yīng)該反思，應(yīng)該思考如何使用自己超群的力量。
    別人沒法幫他成長，他得咽下這口苦水。
    波佩陪著他坐在車廂最后，其余人都聚在前面，奈德和米歇爾也想坐到后面，被波佩打手勢勸走了。劫后余生的興奮和后怕，贏得比賽的開心和自豪讓這群十幾歲的青少年一刻不停地吵鬧。
    “你去和他們玩，波佩，我沒關(guān)系的。”前面的歡呼喚醒了神游的彼得，他笑笑輕輕推了推身邊的女朋友。
    “你不用笑，彼得。”波佩抱住他的手臂，整個人靠著他，溫度從她柔軟的身體中傳遞過來，“彼得，你選擇的這條路非常困難，你會錯過這次的比賽，你會錯過經(jīng)常錯過我們的約會，你會錯過超級碗比賽，你會錯過你人生中很多常人定義為“重要”的時刻。你還會犧牲你聰明的頭腦讓它泯于眾人，以免太顯眼被世人發(fā)現(xiàn)你的另一個身份。”
    “但是我還是支持你，你知道為什么嗎？”
    彼得忐忑地看著她，輕輕問道：“因為你喜歡我？”
    “我確實愛你，彼得，這一點你可以始終堅信。”波佩收斂笑容認真地看著他，“但不是因為這個，我會因為你約會到一半跑掉而生氣，也會因為你胡來而失望，我知道你做事會有些魯莽，但是我仍然希望你去做。”
    “因為我知道，一個人要堅護他的信念有多么困難。你應(yīng)該反思，彼得。”波佩跟著彼得的笑容也笑起來，“但是你還要繼續(xù)向前走，你要堅持不懈，你要不斷反思，始終向前。”
    “你要先成為彼得·帕克，然后再當(dāng)蜘蛛俠。”
    彼得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不在乎周圍的所有事物，他只能看到眼前的她。
    他站在怪石嶙峋的迷霧深林中往外跑，四周都是可怕的怪物，呼嘯的風(fēng)從四面八方吹來。他渴望靠自己的雙手撥開重重迷霧，尋找真實，但是他經(jīng)常被石頭絆倒，也經(jīng)常站在原地找不到方向。
    波佩提著劍從深處披荊斬棘而來，她看到他，然后笑起來：“嘿，要一起走嗎？”
    然后呢？
    然后她身上有光，照亮了彼得。
    “快看——彼得！那是鹿群！”
    彼得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校車的一旁，優(yōu)雅迅捷的鹿群在森林中跳躍、飛奔，在深綠色的山林中，他們是一群偶然經(jīng)過的精靈。
    臉頰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波佩湊近他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男朋友的臉頰上。
    彼得沒有轉(zhuǎn)頭，他只是不受自己控制地笑起來。
    “哇，真是奇妙。”
    鹿群往深林深處躍去，身影漸行漸遠。
    波佩坐回自己的座位，想從書包里翻出平板：“想打游戲嗎，彼得？我前面買了平板專用雙人游戲手柄，就是現(xiàn)在空間不大，只能玩一些益智小游戲。”
    “酷噢——”彼得的眼睛亮起來，“來吧！”
    內(nèi)嵌windows系統(tǒng)的平板當(dāng)然地裝有xbox，兩人在車上打得太開心，吸引了奈德和米歇爾，最后吸引了一車的同學(xué)加入。
    他們反倒被擠到最外圍，無奈地嘆氣，又傻啦吧唧地笑起來，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看youtube上蜘蛛俠的視頻。彼得不怎么想看，反倒是女朋友，一邊看一邊夸，讓男朋友鬧了個大紅臉。
    他們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回到了學(xué)校。
    向奈德和米歇爾告別，兩人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天色漸晚，天空中出現(xiàn)了城市中常見的橘色混雜深藍色的晚霞，沒有慢吞吞的云路過，一眼望去干凈爽朗。
    今天不著急回家，小情侶沒坐地鐵，而是肩并肩靠在一起向家里走去。晚上的風(fēng)有了些許涼意，彼得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女朋友肩上。
    他們像往常一樣熱烈交談，像未來一樣肩并著肩，偶爾對視也自然又舒心。
    什么都說，學(xué)校里誰又和誰在談戀愛，上次物理考試最后一道附加題，奈德和米歇爾有沒有可能，彼特還有多久才能加入復(fù)仇者聯(lián)盟，波佩的斯坦福大學(xué)夏令營申請怎么樣了……
    年輕的心越靠越近，對彼此的了解也越來越深。
    彼得只希望這條長長的路永遠沒有盡頭，這天，這光，這世界，這個她。
    但路有盡頭，戀人會有分別，也會有重逢。
    兩人站在波佩家的門口道別，二樓露臺的九重葛藤蔓在去年夏季瘋長，此時條條順順垂下來遮住面對面站立的有情人。
    月光漏過來溫柔地照亮年輕帶笑的面容。
    “今晚會做豬軟骨拉面，早點來，注意安全。”波佩嘴上這樣說著，手卻緊緊地握住男朋友的手臂。
    彼得臉上笑容變得有些羞澀，但男孩的眼睛里有星星，足夠點亮波佩的心：“波佩，我想……返校節(jié)舞會，你知道的，和我一起跳舞……”
    波佩細細去看男朋友，從他茂密的深色頭發(fā)，到飛揚的眉梢，路燈燈光下臉上細小的絨毛，抿起的嘴唇，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叫囂著青春的活力。
    “當(dāng)然啊，我不會再握住其他男孩子的手了。”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讓彼得的心跳漏掉一拍，但他的笑容非常燦爛。
    “但是我不是很會跳舞……”彼得急忙解釋，“不過我保證我回去馬上就學(xué)，還有兩個星期我一定能學(xué)會……”
    “現(xiàn)在就上一課？”波佩笑瞇瞇地將他的手牽到自己的腰上，另一只手與他十指交扣，最后輕輕搭在他的肩上。
    彼得的肩已經(jīng)很寬厚了，她輕輕靠在上面，安心又快樂。
    年輕情侶抱著彼此，在月下慢慢地，在藤蔓下慢慢地跳舞。
    波佩閉上眼，靠在男朋友身上，她輕輕哼歌。
    “takemyhandillteachyoutodance
    握緊我的手，讓我教你跳這一曲
    就算我們縱情旋轉(zhuǎn)，我也絕不會讓你跌倒
    讓我領(lǐng)你跳吧！你可以放心地踩在我腳上
    試試吧不會有事的”
    彼得環(huán)住他的姑娘，有光照入他的靈魂中，他閉上眼睛，輕吻姑娘頭頂。
    他曾遇到一個問題：遙遠的月亮一年會發(fā)生多少次月震？
    他答得很好：一千多次。
    但是彼得不知道的是，每次她站在面前沖自己微笑，他的心會有多少次的顫抖。
    他數(shù)不清，他也無暇計算。
    “戀人們?yōu)閻鄱璧?br/>     此刻，聚光燈只因我們而閃耀
    只因你我”
    要是能一直牽著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