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月亮慢慢爬到樹梢頭,周遭安靜下來,蟲鳴鳥叫聲逐漸清晰。
子時整,山腳下忽然響起震天的喊殺聲,花鈿穿了一件極其不合身的鎧甲,站在蕭镕的身邊,手板心全是汗,這時一把冰涼的匕首塞進了她的掌心。
“拿好。”
花鈿低頭看,蕭镕交給她的是一把黑色匕首,很小巧,拿在手中很有分量,刀鋒在月色下能晃出寒光。
“有人靠近就用這把匕首殺他。”
花鈿握緊了匕首,心臟‘彭彭’的跳,朝著蕭镕點頭:“我記住了。”
蕭镕看見她的臉緊繃到出了汗,眼底露出心疼。
其實部將們都猜錯了。
讓花鈿保護他,不是為了算計她的感情,而是為了鍛煉她。
他的鈿兒與其他的女子不一樣,她不喜歡待在深閨內宅,她有自己的封地,而他沒辦法做到時刻守在她的身邊。
所以她必須練出膽量。
即便將來他沒有斗過自己的親哥哥被殺死了,她一人在這世上也能保護好自己。
蕭镕輕輕揉了花鈿的發頂,收回手,眼底的柔情消散威嚴迸射,“殺!”
五千將士齊聲呼喚:“殺!殺!殺!”
戰鼓起,一下下擊打在心臟上。
便是花鈿渾身的血液也跟著燃了起來,緊張和膽怯被燃燒殆盡,一腔孤勇頂在腦門。
她牢記蕭镕的話,保護他,有人靠近就捅出去。
蕭镕作為主帥被護在最中間,五千人馬成一股,列錐形陣,從北疆最薄弱的東部沖殺出去,迅速與外面的援軍集結,將北疆牢牢圍困。
北疆匆匆集結的陣形很快被擊散,主帥也慌了神,帶著人馬想要沖殺出去,卻被一支利劍射中胸口,人還沒死,捂著胸口見無法突圍,索性舍命反撲。
只聽那主帥一聲令下,北疆軍中射出鋒利的劍雨。
劍雨激射高空落入南蜀軍陣之中,花鈿仰頭,明亮的月光下,能看到如雨點的銳芒朝自己射過來,她緊張的忘了呼吸。
便在這時,周圍的士兵拿出了盾牌以蕭镕為中心合攏,花鈿被擠到蕭镕的身前,她的頭頂像是鋼鐵鑄就的屋頂,箭矢打在上面打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外頭有震天的沖殺聲,花鈿分不清這聲音到底是他們南蜀,還是對面的北疆,只知道握緊匕首,隨時準備刺出去。
蕭镕忽然扶住了她的肩膀,花鈿這才察覺在發抖。
“怕嗎?”
肅殺的氣氛中,他的聲音透著鎮定人心的穩重。
花鈿搖頭:“現在不怕。”
是真的不怕,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發抖。
蕭镕頓了一下,聲音溫柔下去,“在我身邊不用怕。”
她點頭:“嗯。”
箭矢撞擊盾牌的聲音漸漸減少,直至再也沒有,頭頂烏黑的銅墻鐵壁霎時撤去,蕭镕一身鎧甲,臉色肅殺的沉聲下令。
“殺!”
所有的士兵立刻列陣沖殺。
蕭镕依舊靜靜地站著。
一滴汗滴進了眼睛里,花鈿閉眼去擦,便在這時,面前傳來呼和聲,她一睜眼,一個滿臉血的北疆軍揮著拳頭朝她身后的蕭镕撲過去,一身的視死如歸。
花鈿下意識捅出匕首,偏離了心口幾寸。
沒有噗嗤聲,也沒有鮮血迸射到她的臉上。
北疆軍痛苦的倒下去,胸口全是血,卻還沒有死,泥鰍一樣在地上掙扎,便是夜里,花鈿也似乎看見鮮血染了一地。
這一刻花鈿的心情很難受,她膽怯的閉上眼睛。
“小心!”
耳邊風過,花鈿驟然睜眼,蕭镕的劍從她耳測刺出,不知何時從地上爬起來的北疆軍被正中眉心,睜著眼睛轟然倒地。
臉頰被拍了拍,蕭镕的聲音帶著心疼,“不如,站我身后?”
花鈿搖頭,沒有挪動半步。
血雨腥風之下,她身上的鎧甲很不合身,但是身形筆直,側臉堅毅。
蕭镕看著,眼神有心疼,有欣慰,更多是覺得虧欠。
倘若他足夠強大,他愛的女人便不需要經歷這些。
這場對戰一直持續到了天亮,北疆的五萬人只剩下了不到兩萬,主帥死了,這兩萬人投降。
血流成河的戰場到處是尸體,太陽的金芒落下來越發襯得蕭條。
經過了那一夜的緊繃,勝利的這一刻花鈿的精神頓時放松,身體一下子沒了力氣,軟軟的癱坐下去。
遠處蕭镕和援軍的主將說著什么,看見她這邊的動靜立刻丟下那主將跑過來,將她抱了起來。
“哪里不舒服?”
花鈿感受了一下,倒是沒有哪兒不舒服,只是覺得特別累,想休息。
“我沒事,蕭镕,你幫我找到宋糧和宋康,我的人一個都不能少。”
“你放心吧,已經找到了,在北疆臨時搭建用來關押俘虜的牢房里,里面還有很多南蜀的士兵。”
花鈿心里最后的擔憂卸下,腦袋一靠,貼著他的胸膛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