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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Chapter 56

    辦公室。
    周戎放下那張寫滿了字的紙, 斟酌片刻, 緩緩道:“你的慷慨和配合讓我非常驚訝,陳小姐。”
    陳雅靜說:“我還可以更慷慨和配合一些。”
    陳雅靜向后靠坐在輪椅里, 雙手交疊,那模樣看上去非常閑適:“我可以每十天派人去港口接應你們一次, 也就是說如果你們找不到南海基地,每隔十天就可以定期靠岸補充淡水和物資。另外我會提供武器、人手,我可以派人在沿海搜索經(jīng)驗豐富的船員和漁夫, 以優(yōu)厚的條件說服他們隨行協(xié)助你們……”
    周戎笑問:“你是打算競選感動中國十大人物么, 恕我冒昧,現(xiàn)在應該沒有這個獎項了。”
    “不, ”陳雅靜淡淡道,“我是有條件的。”
    周戎轉身就走。
    “周隊!你連做交易的興趣都沒有嗎?”
    周戎冷冷道:“交易?陳小姐, 從來都是我給別人提條件,什么時候輪到別人來跟我做交易了?”
    陳雅靜一時無言,只見周戎快要走出辦公室了, 情急之下喝道:“你所謂的任務!”
    “……你的omega。”她見周戎腳步微頓,緩緩道:“你們都可以走, 那個你們叫他司南的人不行。”
    “為什么?”周戎偏頭問。
    “不要問為什么, 但你可以祈禱……”陳雅靜一字一頓地說:“為全人類的命運祈禱你總有一天能知道。”
    周戎點點頭,吁了口氣,陳雅靜眼前突然一花。
    她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周戎速度快得好像原地消失, 突然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 俯身伸手就撕開了她的褲腳!
    刺啦一聲,陳雅靜躲閃不及,整節(jié)灰白**的小腿暴露在了空氣中。
    “……喪尸化,”周戎冷笑道:“你果然被感染了,陳小姐。”
    周戎伸手就要把她從輪椅里拽出來,然而這時陳雅靜的動作卻出乎意料——她猛拍輪椅扶手上一個極其不引人注目的電鈕,下一瞬間輪椅猶如安了馬達,嗖地退出數(shù)米!
    哐當!休息間門被撞開,十數(shù)名負槍警衛(wèi)一涌而出。萬彪閃身擋在陳雅靜面前,吼道:“動手!”
    變故陡然而生,周戎瞳孔緊縮,閃身驟然退出辦公室外。警衛(wèi)們緊追而至,只見周戎伸手勾住門框頂,借力騰空,將最前頭兩名警衛(wèi)一人一腳,當場踢得狂噴鮮血,倒飛了出去!
    嘭嘭!
    那名手下摔倒在地,抽搐不已,眼看就沒法爬起來了。
    ——誰也沒想到周戎竟然這么快又這么狠,萬彪大罵:“媽的!”抬手就是一槍!
    子彈緊貼周戎腳后跟,幾塊地磚迸濺飛起。
    “不要殺他!” 陳雅靜吼道。
    十多個警衛(wèi)如狼似虎撲了上去,竟完全無法攔住周戎的腳步,任何人只要沾身,不是筋骨折斷就是頭破血流,幾乎一招之內就被廢了戰(zhàn)斗力。
    短短數(shù)秒間周戎就突破了包圍圈,猶如被激怒的雄獅,飛身一記重達千鈞的后踢,將攔路者重重橫踹上墻,霎時擊碎了大片墻灰!
    “站住!”
    剩余警衛(wèi)怒吼開槍,全都瞄準了他腳下,然而周戎全然不懼,幾乎踩著滿地子彈躍起。就像電影中的特效鏡頭化作現(xiàn)實,他一腳踩在走廊邊窗沿上,凌空數(shù)米跳下地面,眨眼間沖過走廊,眼見就到了樓梯口!
    辦公室內,萬彪沖到墻邊,按下了警鈴。
    尖銳聲劃破整棟大樓,警報機制猝然啟動,樓梯口前的鐵門轟然落下!
    周戎腳步一阻,硬生生被擋在了鐵門前,霎時轉身。
    咣當!咣當!咣當!!——視線所及內,所有出口皆被鐵門封閉,連通著辦公室的走廊頓時成了密閉空間!
    周戎瞇起眼睛,只見萬彪走出辦公室,扔了手|槍,從后腰抽出另一把槍形的東西。
    “沒用的,周隊長。”陳雅靜轉動輪椅,出現(xiàn)在萬彪身后,輕聲道:“你以為我會等你乖乖把那個人交出來嗎?鄭醫(yī)生那邊應該已經(jīng)得手了。”
    周戎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你說什么?”
    后食堂。
    “諾貝爾什么?”司南詫異道。
    “諾貝爾生物獎。”鄭醫(yī)生邊走邊回答,不時向周圍看看,似乎非常警戒。
    “寧瑜念博士的時候,他導師所帶的團隊就獲得了一次提名,可惜與最終獎項失之交臂。他回國后在導師的基礎上拓展了新的研究方向,短短幾年就取得了重大突破,再次獲得了諾貝爾獎提名……可惜緊接著病毒爆發(fā),末世來臨,否則按當時的說法他是很有希望獲獎的。”
    食堂后門連接著一條僻靜的小路,一邊靠宿舍樓的外墻,一邊是茂密的樹叢。
    司南若有所覺,站住了腳步:“他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某種……某種通過病毒修復基因,使人類壽命延長的技術。”鄭醫(yī)生顫聲道:“我懷疑和喪尸病毒的來源似乎有些聯(lián)系。”
    周圍安靜異常,食堂那邊的人聲一點也聽不見了,微風拂過樹叢,發(fā)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響。
    鄭醫(yī)生又向前走了兩步,但司南卻站著沒動,仿佛某種直覺阻止了他繼續(xù)向前。
    “我……我想說,”鄭醫(yī)生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道:“也許我們能溜進那個寧瑜的實驗室,看看他們到底在干什么……”
    司南思忖片刻,卻搖了搖頭:“等周戎回來再說吧,我?guī)е悴缓眯袆印!?br/>     “可是……”
    “我出來太久了。”司南打斷了他:“那邊車還沒修完,我回去看看。”
    司南轉身順來路向回走,突然身后紛沓腳步響起:“站住!”
    司南一回頭,赫然發(fā)現(xiàn)幾名荷槍實彈的基地人員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迅速包圍了這條僻靜的過道;而鄭醫(yī)生口中那個叫寧瑜的生化學家,就插著手站在不遠處!
    被跟蹤了?!
    鄭醫(yī)生面部急速抽動:“快、快跑!”
    事發(fā)突然,但司南竟然瞬間就鎮(zhèn)定了下來,不僅沒往后退,反而上前了半步。
    ——隨著他這個動作,包圍圈立刻縮小,幾個人同時拔出了槍對準司南。
    寧瑜一指鄭醫(yī)生,冷冷道:“帶走。”
    鄭醫(yī)生大叫起來,司南箭步而上,寧瑜的幾名手下同時沖了過來!
    “顏——豪——!”司南暴吼道,蹬上墻面,旋身踢飛兩人,搶先抓住鄭醫(yī)生,喝道:“跑!”
    “很驚訝么?”陳雅靜平淡道:“寧瑜說服了鄭醫(yī)生。即便你把那個你們稱之為司南……實際叫noah的人護送去南海基地,軍方也不會再有比寧瑜更專業(yè)的研究人員了。”
    仿佛亂麻中突然抽出了一端線頭,周戎隱約覺得有什么影影綽綽的疑點被串起來了:“等等,誰是noah?護送?”
    他懷疑什么的時候,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態(tài)就被冷峻所取代了,面孔輪廓變得異常陰沉和犀利。
    陳雅靜以為他在裝傻,便不欲再多解釋,直截了當?shù)胤磫枺骸澳愫芷婀譃槭裁次抑溃苛_繆爾上校來過這里,告訴了我有關于他弟弟的事。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和羅繆爾我一個都不相信。他只是個情感扭曲的變態(tài),而你是只想完成任務不顧任何大局的軍人,竟然想讓珍貴的試驗目標陪你葬送在茫茫南海上……”
    “羅繆爾來找過你?”周戎粗暴地打斷了:“什么試驗目標,是不是跟疫苗有關?!”
    陳雅靜注視他片刻,短促地笑了一聲:
    “周隊長,你為什么要當軍人,進軍好萊塢早拿到小金人了吧。”
    周戎意識到從陳雅靜那里是絕不可能得到任何信息了。他的目光移向萬彪手上那柄造型特異的槍械,認出了那其實是麻醉|槍。
    “舉起手慢慢走過來,”萬彪低沉地道,“別耍花招,不然崩了你。”
    周戎思索幾秒,舉起手,一步步向萬彪走去。
    被打翻在地的警衛(wèi)們呻|吟著,痛苦地捂著腹部或肋骨。周戎跨過他們的身軀,目光死死盯著麻醉|槍口,走到了走廊窗臺前。
    ——緊接著,萬彪眼前一閃。
    只見周戎閃電般抓起一名警衛(wèi),強行頂在自己身前,萬彪下意識扣動扳機,瞬間射中了手下的腹部!
    “站住!”萬彪吼道。
    周戎側手翻上窗臺,整個人撞碎了玻璃,從三樓上躍了下去!
    陳雅靜當即失色,萬彪狂奔到窗前——只見周戎如鷹隼凌空,穩(wěn)穩(wěn)落地,瞬間翻身而起!
    “這他媽是什么怪物……”萬彪又驚又怒,麻醉|槍伸到窗外瞄準了狂奔的周戎,暴吼道:“來人!攔住他!”
    周圍樹叢沙沙而動,周戎眼角余光向周圍一瞥,腳下霎時剎住。
    只見周遭警衛(wèi)紛紛起身,在眼前形成了嚴密的包圍圈,竟然早已埋伏了數(shù)十人!
    “再見了,周隊長。”萬彪冷冷道,扣下了扳機。
    嗖——
    子彈破空而來,緊貼司南耳際射中了墻!
    司南一手扶著鄭醫(yī)生,一手抓住迎面撲來的警衛(wèi),咔地脆響擰斷了對方手肘。那人慘叫著摔了槍,半空被司南閃電般撈住,喀嚓子彈上膛,將左右兩名警衛(wèi)腳腕打斷。
    鮮血和痛叫激起了其他人的狠意,另外幾人一擁而上,混亂中司南閃身避過子彈,卻被踢中腹部退了半步,咬牙將身后緊緊護著的鄭醫(yī)生一推。
    鄭醫(yī)生似乎被嚇傻了,趔趄著站住腳,欲言又止地看著司南。
    ——如果仔細分辨的話,其實可以看出,剎那間他眼底閃爍的分明是難以掩飾的歉疚和痛苦。
    “快跑!”司南頭也不回喝道:“去食堂前門找顏豪,快!”
    “……”鄭醫(yī)生喘了口氣,勉強忍下哽咽。
    司南偏過頭:“你——”
    說時遲那時快,鄭醫(yī)生抬起手,對著司南臉上一噴。
    他掌中竟藏著一瓶醫(yī)用乙|醚噴劑。
    司南的反應其實非常快,在還沒意識到那是什么的時候就屏住了呼吸。但乙|醚的揮發(fā)速度并不是他閉住呼吸就能抵抗的,那瞬間他喉間感到微甜的氣息,當即心一沉。
    他咬住舌尖,指甲深深切入掌心,但卻沒有刺痛感。
    啪!
    手|槍掉落在地,所有聲響和動靜都退潮般迅速遠去。
    為什么?司南心里下意識劃過這個念頭。
    喪尸圍城那晚的緊張接生,千里艱辛跋涉的互相扶持,那滿手鮮血抱著嬰兒嚎啕大哭的鄭醫(yī)生,在他越來越恍惚的視線中漸漸遠去,逐漸幻化成了面前不認識的人。
    “對……對不起……”
    鄭醫(yī)生雙目通紅含淚,沖上前似乎想攙扶他,卻被司南用最后的力氣狠狠推了開去。
    司南轉身踉蹌走了兩步,每一腳都像踩在云端,隨即被周圍伸來的幾只手同時抓住了。他再也沒力氣掙開束縛,順勢向地上一跪,隨即向左軟倒。
    “把他帶走……”
    “動靜小點,快……”
    聲音雜亂不清,朦朦朧朧,仿佛耳朵里進了水。司南短促喘息兩下,竭力抬起手,憑借向左側身時產生的視線死角,按下了左耳的定位儀。
    ——但那是他昏迷前最后的意識了。
    寧瑜走上前,半跪下身,伸手輕柔地合上了司南的眼睛。
    嗡——
    顏豪敏銳地抬起頭:“司南?”
    陽光灑在食堂前的空地上,不遠處走過三兩行人。
    顏豪按住震動的耳釘,環(huán)顧周遭一圈,心中驟然升起不安,隨手放下了換到半途的保險杠,快步走向食堂后的洗手間。
    一件沾滿機油和塵土的黑色背心搭在水管上,但附近連個人影都沒有。
    “……司南,”顏豪聲音不太穩(wěn)了:“司南?”
    午后靜悄悄的,無人應答。
    顏豪心臟狂跳起來,不敢再大聲呼喊,三百六十度轉了個身。定位儀在他面對某個角度時驟然狂震——不遠處樹叢掩映,其后是一堵圍墻。
    怎么會在圍墻后?
    顏豪后退幾大步,發(fā)力助跑,兩米多高的圍墻側手翻過,呼一聲穩(wěn)穩(wěn)落地!
    眼前是基地宿舍區(qū)的邊緣地帶,不遠處矗立著幾棟廢棄水泥大樓;一條僻靜小道與前方的食堂相連,彎彎曲曲穿過這幾棟樓,通向基地深處。
    顏豪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目光猝然定住,大步上前。
    只見小道盡頭的綠化帶明顯有被多人腳步壓過的痕跡,翻倒的草叢和被踩斷的枯枝還很新鮮。顏豪目光落在水泥墻上,愕然頓住,只見墻腳竟有放射龜裂的孔洞——是彈孔!
    顏豪止不住地顫栗起來,霍然站起身,就在這時定位器震動一停。
    他簡直不敢相信,下意識伸手摸到耳釘,米粒大小的紅寶石安安靜靜。
    五臟六腑霎時生出極度的寒意,顏豪環(huán)顧四周,意識到司南失蹤了。
    ——周戎叫他絕不能在這座基地內讓司南落單。
    但現(xiàn)在,司南失蹤了。
    “……你答應過我絕對不傷害他的性命……”
    “他保護平民,救過很多人,如果不是他我們很多人都活不到現(xiàn)在!”
    “絕不能傷害他,總之你答應過我!……”
    腳步和交談聲忽近忽遠,意識就像沉浮于深海中,倏然浮上水面,轉而又沉進海底。
    “我知道。”一個冰冷沉穩(wěn)的男聲說,這次近在耳邊,每個字都非常清晰:
    “我答應過你。”
    司南眼睫劇顫,幾秒鐘后恍惚睜開了眼睛。
    燈光——這是他的第一印象。
    室內恒溫微涼,身下是柔軟的皮質躺椅。白色燈光環(huán)繞整座空間,明亮而不刺眼,但剛醒來模糊的視線看不清周遭的景象。
    司南嘗試一動手腳,果不其然被銬住了。
    “……”他勉強抬起眼皮,幾秒鐘后渙散的視線恢復焦距,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實驗室中,前方不遠處是寬大而凌亂的試驗臺。
    寧瑜坐在扶手椅里,雙腿交疊,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金邊眼鏡后的目光毫無波瀾。而鄭醫(yī)生站在靠門的墻角,看見他醒了,沖動地向前走了兩步。
    司南挪開視線,沒看寧瑜或鄭醫(yī)生一眼,目光落在自己身側。
    在他左手邊兩三米遠的地方有一座手術臺,臺面上躺著一名膚色灰敗、眼圈青黑的男子,全身被控制精神病人的束縛帶嚴嚴實實綁住了,但仍茫然掙扎著,從口中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啊——啊——”聲。
    他被感染了,正在轉化為一個新鮮的喪尸。
    司南收回目光,因為乙醚殘留而聲線沙啞:“這是什么地方?”
    “你好,noah。”寧瑜開口道,語氣出乎意料地低沉和緩:
    “如你所見,這是我的人體試驗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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