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斗在牙行交了定金，約定好半個(gè)月后，彭石匠帶著徒弟去破廟干活。
    天色已晚，索性在一家客棧落腳。
    掌柜和伙計(jì)，偷偷在后院交談。
    “這和尚好闊氣，竟然住店！”
    他們印象中的和尚，都是拿著銅缽到處化緣，晚上休息，或者尋找寺廟掛單，或者在信佛的家中借住。
    哪有自掏腰包住客棧的？
    伙計(jì)悶聲悶氣，“掌柜的，那和尚說，他不是和尚，還讓俺送了雞鴨魚肉上去。”
    “他一頭短發(fā)，怎么不是和尚？”
    “可他吃肉！”
    “那也是個(gè)六根不凈的和尚！”
    伙計(jì)有些委屈，“我瞧著，他明明就不是和尚。”
    “啪嗒！”
    掌柜見他頂嘴，氣不打一處來，掄起巴掌打在伙計(jì)后頸，“還不快去燒水，這和尚比大戶公子還講究，晚上要燒熱水洗澡。”
    ……
    客房內(nèi)，方斗面對豐盛的雞鴨魚肉，吐得一塌糊涂。
    不是飯菜難以入口，而是方斗不能吃葷了。
    修行‘畜生道’的弊端，這一刻凸顯出來。
    小二送來的葷菜，都是客棧的大師傅整治，色香味俱全。
    方斗聞著香氣，正要舉筷，突然呆愣住了。
    燒烤醬紅的肥雞、悶得酥爛的鴨子、油汪汪的五花肉、清蒸的鮮嫩河魚，不約而同閃爍光芒。
    “畜生道！”
    這門法術(shù)自動運(yùn)轉(zhuǎn)，竟是不受控制，將菜肴上的光芒一掃而空。
    接下來，方斗眼前閃現(xiàn)這些雞鴨魚肉，從出生到宰殺的經(jīng)歷，內(nèi)心的憐憫油然而生。
    一時(shí)間，聞著誘人肉香，方斗心中產(chǎn)生抵觸，大口嘔吐起來。
    難怪郭三在筆記中，重點(diǎn)強(qiáng)調(diào)，修煉法術(shù)不能吃葷，沾葷必定破法。
    畜面之法脫胎自畜生道，早有埋伏了伏筆，修煉者不能吃葷，只能吃素。
    “這幫陰險(xiǎn)的禿子！”
    天人六道，這是釋門的說法，畜生道這門法術(shù)，定然也是那幫光頭的手筆。
    方斗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了，修煉這門畜生道法術(shù)，連吃肉的樂趣都沒了。
    這一夜，他嘗試在三，別說夾肉入口，就是稍微聞得久了，也忍不住嘔吐。
    心理上的折磨，更加熬人。
    方斗將自身化作畜生道，容納一切生靈的生死輪回，立意很高，是要萬物平等、不分高下。
    他見到煮熟的雞鴨，就能想象到雞鴨死前的痛苦，看著魚肉、豬肉，就能想到生前逍遙自在的場面，心中越發(fā)不忍。
    “罷了！”
    方斗一聲叫，“小二，撤掉飯菜！”
    伙計(jì)前來收拾碗筷，見到米飯只吃了半碗，葷菜一樣沒動，“大師，你沒吃。”
    方斗心都在滴血，勉強(qiáng)解釋，“我最近吃素！”
    伙計(jì)心想，還是掌柜說得對，這是個(gè)六根不凈的和尚，關(guān)鍵時(shí)刻幡然悔悟，沒有破戒吃肉。
    ……
    一夜無眠！
    方斗驚奇發(fā)現(xiàn)，昨晚雖然沒吃肉，但畜生道的法術(shù)，不知不覺精進(jìn)不少。
    這番變化，竟是親身感受雞鴨魚肉的生死而來。
    “這門法術(shù)太邪門了！”
    方斗退房后，走在大街上，感到肚子餓得如同刀絞。
    找了個(gè)早餐攤子，接連吃了七八籠素餡包子、陽春面五碗，還有二十個(gè)饅頭墊底，就著熱氣騰騰的豆腐腦，呼啦啦吞下去。
    攤子老板：……
    其他客人：……
    方斗摸了摸肚子，八分飽就好了。
    但隨即怨念起來，今后不能吃肉了，怎么好？
    嗯，聽說有些寺廟擅長素齋，能用豆制品做出肉的滋味，有空過去請教請教。
    對了，昨日金銀鋪中遇到的龐大和尚，所在的寺廟，叫什么福元寺。
    方斗背著背簍，就要出城回破廟，途中經(jīng)過一家成衣鋪?zhàn)印?br/>     成衣鋪?zhàn)樱皇遣每p店，不接受量體裁衣的服裝定制，確切來說，大量回收、出售二手衣物。
    方斗停下腳步，覺得自己身上有錢了，應(yīng)該換些衣物。
    “客人請進(jìn)！”
    待得掌柜見到方斗的短發(fā)，連忙說道，“大師，小店沒有袈裟僧袍！”
    方斗也懶得解釋了，目光掃過墻上掛著的衣物，統(tǒng)統(tǒng)不滿意。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角落一件衣物上。
    '“這個(gè)是？”
    掌柜的連忙取下衣物，“這是一個(gè)野道士典押的道袍，料子不錯，是春蠶絲織成，也沒穿過，勉強(qiáng)算九成新。”
    方斗心想，這道袍料子不錯，可以當(dāng)成居家的睡衣、浴袍穿。
    “多少錢？”
    一番討價(jià)還價(jià)，方斗以八十二文錢，買下這件道袍。
    方斗得了新道袍，越發(fā)覺得身上衣物累贅，當(dāng)場脫下來換上。
    前晚和郭三廝殺，身上衣服也被劃傷多處，四下漏風(fēng)，但好歹是穿越而來的貼身衣物，舍不得丟。
    “掌柜，幫我找個(gè)針線好的，將這件衣服補(bǔ)好，下次我來取！”
    掌柜手下衣服，望著拉鏈、紐扣，以及化纖的面料，心里嘀咕，光這材料質(zhì)地，這件衣物起碼上萬錢。
    方斗裹著道袍，迎著秋季的涼風(fēng)，竟不覺得涼，“蠶絲道袍，保暖功能真不錯！”
    一直走了十幾里地，方斗回程途中，竟熱的出汗了。
    破廟前，公雞怒氣沖冠，似乎等候多時(shí)。
    方斗停下腳步，知道自己理虧，明明說去一天就回，但接連待了兩天，讓雞大師久等了。
    “雞大師，我……”
    公雞性子極烈，也不聽解釋，飛身一撲。
    方斗平時(shí)觀摩公雞動作，本以為以摸透它的習(xí)性，但這一撲平平無奇，偏偏就避讓不開。
    公雞一爪按在方斗胸口，銳利的爪子隔著道袍，已經(jīng)按在皮肉傷。
    “完了，我剛買的衣物！”
    方斗突然睜眼，發(fā)現(xiàn)公雞落地，盯著他的道袍嘖嘖稱奇。
    咕咕（這道袍哪來的？）
    “城里買的！”
    咕咕（寶貝）。
    方斗喜滋滋，摸了摸道袍，手感不錯，這也算寶貝。
    他猛然低頭，看向剛才雞爪抓住的衣襟，驚奇發(fā)現(xiàn)，竟半點(diǎn)痕跡也沒留下。
    道袍覆蓋下的胸前皮肉，更是連個(gè)紅印都沒留下。
    公雞的爪子威力，方斗親眼目睹，什么蝎子蜈蚣，不管多么堅(jiān)硬的甲殼，一爪洞穿，毫無難度。
    恐怕就是精鋼鐵皮，也經(jīng)不住雞爪一擊。
    這道袍看似柔軟，竟能擋住公雞的爪子。
    果真如雞大師所說，這道袍是件寶貝，而且是好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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