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南寶衣小跑上臺(tái)階，剛喚了一聲，就被季嬤嬤攔住。
    老人把她牽到旁邊，溫聲道：“老夫人正在氣頭上，寶衣姑娘還是不要進(jìn)去為好。”
    南寶衣故作乖巧：“嬤嬤，我本來帶黃公子去花園，誰知半路與他走散了。不知道他后來去了哪里？祖母莫非是氣我待客不周？”
    “自然不是為了寶衣姑娘生氣。”
    季嬤嬤慈藹安撫，卻又說不出具體原因。
    總不好跟自家未出閣的姑娘說，那黃少東家光著膀子的糗事吧？
    南寶衣又問道：“嬤嬤，小堂姐的親事相看的如何了呀？”
    “老夫人和黃家鬧得不大愉快，這樁婚事，怕是說不成了。”季嬤嬤直言，“給四姑娘選婿，終究不是買菜，不能急于一時(shí)。依老奴看，還得慢慢相看。”
    “是這個(gè)道理。我雖年幼，卻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更何況，我也盼望小堂姐能留在府里，多陪我兩年呢！”
    南寶衣說完，心情極好地告辭離去。
    黃殷配不上她小堂姐，將來她定要親力親為，為小堂姐挑一門顯赫的親事才好！
    日子已經(jīng)到了上元節(jié)。
    南府處處張燈掛彩，宮燈、獸頭燈、花卉燈、鳥禽燈、走馬燈隨處可見，多姿多彩的程度，不亞于一座集市。
    燈上貼著謎語，猜中謎底，可以揭下紙張去找老管家對(duì)答案。
    等夜半清點(diǎn)時(shí)，猜中最多謎語的人，可以得到獎(jiǎng)賞。
    這是南家兩百多年來的上元節(jié)風(fēng)俗，丫鬟小廝都可以參加，不拘地位高低貴賤。
    所以才到傍晚時(shí)分，侍女們就已經(jīng)拿出新衣裙，打扮得比往日都要漂亮，花枝招展地往園子里去了。
    南寶衣幫荷葉戴上一只攢珠金步搖，笑瞇瞇道：“我家荷葉，打扮起來格外好看！你今夜不必跟著我，自己去園子里猜燈謎吧。”
    荷葉不情愿，“往年奴婢都是跟著您的，今年怎么能例外？園中人多，萬一哪個(gè)不長(zhǎng)眼的家伙沖撞了您怎么辦？！”
    南寶衣訕訕。
    她瞟了眼掛在窗下的墨玉竹節(jié)。
    昨日清晨，她收到二哥哥的密信，約她今夜一起看花燈猜燈謎。
    不知為何，她很不想荷葉跟著……
    就她和權(quán)臣大人兩個(gè)人，吃吃湯圓賞賞花燈的，多好啊！
    她哄道：“好荷葉，我已經(jīng)長(zhǎng)大啦，不會(huì)被人沖撞的！”
    “不成！夫人在世的時(shí)候說過，要奴婢好好照顧小姐。所以，奴婢定要寸步不離地跟著您！”
    荷葉捏了捏拳頭，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南寶衣好想哭。
    她勉為其難答應(yīng)讓荷葉跟著，暗道等去了園子，再找借口把她支開也是使得的。
    誰知?jiǎng)傠x開寢屋，南寶珠就帶著小公爺來了。
    “嬌嬌，我來找你一塊兒看花燈猜燈謎。”南寶珠親親熱熱地挽住她的手，“咱們姐妹倆定要好好發(fā)揮，大浪淘沙，勇爭(zhēng)第一！拿到獎(jiǎng)賞，咱倆平分啊！”
    南寶衣：“……”
    可是她和權(quán)臣大人約好了啊！
    委屈！
    快要走出松鶴院時(shí)，程葉柔和南廣來了。
    程葉柔深諳南寶衣在南家的地位，知道搞定她就能搞定老夫人，因此待她十分和顏悅色：“今夜上元節(jié)，花園里十分熱鬧。我和你父親約好了，要與嬌嬌共賞花燈，也算咱們這個(gè)小家團(tuán)圓一場(chǎng)。”
    南廣自打娶了程葉柔，整個(gè)人的氣質(zhì)都變了。
    他與程葉柔十指相扣，笑容溫柔：“是啊嬌嬌，你母親惦記你，怕你上元節(jié)孤單，因此我們都來陪你過節(jié)，你高不高興呀？”
    南寶衣：“……”
    以前沒見她爹親近，如今她有事，他倒是上趕著親近來了。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她就不一樣了，她恐怕是她爹的仇人，還是刨了祖墳的那種。
    這么多人在側(cè)，她還怎么和權(quán)臣大人說悄悄話……
    她要好多話想跟他說呀！
    她揉著小手帕，有苦難言地跟出了松鶴院。
    來到花園，已是暮色四合。
    絲竹管弦聲不絕于耳，各式彩燈都被點(diǎn)燃，偌大的園林猶如鎏金燈海，花前月下，石橋亭臺(tái)，舫船樓閣，處處都是鬢影衣香、歡聲笑語。
    南寶衣跟著父親往前走，不時(shí)朝四周顧盼，卻始終沒有看見權(quán)臣大人的身影。
    難道他今夜，不來了嗎？
    少女心中失落，在南寶珠抓住她的手，驚喜地把那盞最大的走馬燈指給她看時(shí)，又急忙露出甜甜的笑容。
    被她掛念的青年，卻仍舊待在朝聞院。
    寢屋點(diǎn)滿了燭火。
    蕭弈坐在榻上，穿著單薄的寢衣，連頭發(fā)也沒有好好梳理。
    他面無表情地?cái)n著袖管。
    丫鬟烏壓壓跪了滿地，每人手里都捧著一套錦袍。
    木施上，也掛滿了衣袍。
    全是蕭弈試過之后，不滿意又換下來的。
    余味端著茶水從外面進(jìn)來，看了眼狼藉的內(nèi)室，又看了眼自家主子陰沉的臉色，立刻洞穿了他的想法。
    主子頭一回約寶衣姑娘看花燈，這是嫌衣裳不夠好看。
    她笑著放下茶水：“花園里的游燈會(huì)已經(jīng)開始，主子再不過去，就趕不上猜燈謎了。寶衣姑娘，還等著主子呢。”
    她拿起一件暗紅色窄袖圓領(lǐng)錦袍，“主子往日總穿本黑色外袍，不如今夜試試這件暗紅色的。袖管和領(lǐng)口用金線滿繡寶相花，低調(diào)而不失奢華，高貴而不失穩(wěn)重，搭配這條皮革嵌玉黃金腰帶，最能襯托出主子的容色。”
    蕭弈挑了挑眉。
    余味侍奉他多年，知道他這是動(dòng)心的意思。
    她含笑上前，恭敬跪地：“請(qǐng)主子試衣！”
    花園。
    南寶衣孤零零坐在小石橋邊的美人靠上，抱著一盞兔子燈，情緒很是低落。
    她左邊，南寶珠和寧晚舟在猜謎語。
    南寶珠：“‘一個(gè)老頭，不跑不走，請(qǐng)他睡覺，他就搖頭’，這是什么東西呀？”
    寧晚舟：“不倒翁。”
    南寶珠：“哇，晚晚好厲害，我要抱抱你！”
    寧晚舟：“我拒絕。”
    “抱住！”
    南寶珠一把摟住他。
    十三歲的小少年，在花燈的光影里，悄然紅了耳朵。
    她右邊，程葉柔正和她爹你儂我儂。
    程葉柔：“阿廣好棒，這么難的謎語都能猜出來！”
    南廣：“哈哈哈，你夫君我一向很棒，不止是在猜謎這方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