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羽連同十七歲那年沒用勇氣說出話一起說出來了，所以那句完整的話應該是。</br> 哥哥，我喜歡你。</br> 我會對你好的。</br> 說出來后，時羽一下子輕松了好多，心情明朗起來，做什么事情都有期待感。時羽會時不時地發微信給江恪，看到好玩的會分享他，包括一些簡單的日常問候。</br> 比如她吃到了好吃的冰粉，因為隔著網絡，沒有感受到江恪強大的氣場，時羽說話也沒個正形：【江恪，今天我在南西街吃到一份冰粉，要是帥哥也能吃到這么好吃的東西就好了。】</br> 【今天畫了很重的戲妝，卸的時候好像有點過敏，臉好疼。】</br> 【明天是陰轉雨，出門記得帶傘。】</br> 江恪自上任以來，帶領一支核心團隊開發新款游戲軟件，以及重新搭建迅升的物聯網平臺。他夜以繼日地待在公司，經常很晚回去，公司都快成他第二個家了。</br> 每次他收到這些信息已經是深夜，窗外漆黑如幕，疏星點點，訊升四十八樓仍燈火通明。</br> 江恪站在落地窗前神色倦淡，他點了一根煙，煙霧吸進肺里再呼出來，灰白的煙霧，漫過他疲憊的臉。</br> 須臾，江格轉身把煙盒扔到桌上，撈起一旁的手機，登進了微信。一上去，江恪就看到了時羽發的好幾條消息。</br> 江恪慢慢坐在沙發上，一條一條地看了下來，在看到其中一條“今天喝燙水太急，咬到舌頭了，哭。”眼睫微動，神經有一瞬的松動。最后他什么也做，閉眼在沙發上休息了。</br> 盡管沒有收到江恪的回信，時羽還是樂得同他分享這些日常，偶爾收到一句簡短的“嗯”，她都能捧上手機樂半天。</br> 每次經紀人樺姐都一副看神經病的樣子看時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手機里住了個男朋友。</br> -</br> 江恪回到京北已半個月，一直住在希爾頓公館，沒有回過江宅，直到老爺子三番兩次打電話催他回家，江恪才抽空回去。</br> 江宅位于南象路129號，車子一路駛進來，視線一下子被打開，道路寬闊，兩側載滿了高大的法國梧桐，有光影落在朱紅的墻上，安靜又古韻。</br> 朱瓦紅墻，江宅高大氣派，古香古色。江恪把車開進大院里，人剛下車沒多久，雙嫂就迎了上來，滿面笑容：“大少爺回來了，老爺子天天盼著你回來呢，他在偏廳等著你。”</br> “好。”江恪應了聲。</br> 江恪長腿向前邁，回廊曲折，走了一會兒才到偏廳。</br> “哥！”江楓燃聲音驚喜，立刻放下茶杯。</br> 江恪正要應聲，在瞥見不遠處坐著的男人后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隨后應了句：“嗯。”</br> “爺爺，”江恪語氣恭敬，在看向一旁的江正國時，目光凝滯，還是叫了句，“爸。”</br> “你小子，還沒有把我這個老頭子放在眼里，”老爺子坐在那里佯裝罵罵咧咧，頭也沒抬，直接扔過去一個茶壺。</br> 江恪站在那里，也沒躲，茶壺砸在他胸前，濕了一片。他走過去，重新給老爺子倒了一杯茶，溫聲道：“前陣子忙，以后我每周回家來看您。”</br> 老爺子冷哼了一句，臉色這才緩和了點。一家人坐在一起寒暄，只是聊了沒幾句，江正國把話題轉過正事上：”時家的小女兒要多去找她，你們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br> 江恪目光倏地冷了下來，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早日為你拿下南灣拿塊地做鋪墊嗎？“</br> 江時兩家一直有利益關系往來，江正國早年打拼時，手下一個公司幾經遇險，時父曾不留余力幫過江正國，還提供資源給他，江正國這才得以喘息，好轉。</br> 這幾年，因為這個婚約的關系，兩家的關系日益親密，合作也多了起來。</br> 雖說時家大不如前，但時家的地皮幾乎囊括了小半個江北，江正國最近又致力于開拓新的南亞灣項目。</br> 江正國在打什么算盤，江恪不用猜也知道。</br> 被人公然揭開偽善的面目，江正國神色狼狽，“嘭”地一聲把茶杯擱到桌子上：“你怎么說話的！我還不是為了你好……”</br> 滾燙的茶水溢出來濺到江恪手背上，一片灼熱，江恪的眼底諷意明顯：“為我好？你去看過她嗎？”m.</br> 回答江恪的是一片死寂，老爺子出來打圓場“江恪，你回來這么久，確實該登門拜訪了……”</br> 一片沉寂中，江恪給擱在一邊的手機亮起，他點開一看，是時羽發來的消息。江恪每天都能收到黃色可達鴨頭像發來的信息，他點進去，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她的忐忑：【你這周有時間嗎？】</br> 江恪抿唇退出對方框，沒有猶豫對著那個頭像點了紅色的刪除鍵，眼不見為凈，時羽沒有出現在他的消息列表中。</br> -</br> 時羽左等右等也不沒有收到江恪的消息，她又不敢再貿然去問，怕江恪嫌她煩。時羽抱著枕頭哀嚎了一會兒，然后逛起了一個論壇——名字叫愛樂轟炸。</br>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夕陽緩緩下沉，時羽發現手邊的水果已經沒了。她本來想打開門喊阿姨再送上她的水果來的，但這個距離，時羽想起她有點耳背，打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br> 門一打開，時羽穿著睡衣一路小跑下樓，揚聲喊道：“文阿姨，我最愛吃的又香又臭的榴蓮還有嗎！我——”</br> 時羽后半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噎住，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陡然停下腳步。因為江恪正站在她面前，剛踩上第三個臺階。</br> 江恪一身黑色西裝，下顎線弧度利落，清清冷冷，他單手插兜，一雙漆黑的眼睛正往上抬。兩人四目相撞，時羽“轟”地一聲，臉不受控制地紅了。</br> 她在說什么？在喜歡的人說什么要吃又香又臭的榴蓮？</br> ……時羽覺得自己裂開了。</br> 江恪就沒想過來時家，下午江正國走后，老爺子非要過來，江恪不去，氣得老人家拿出心臟病事來要挾他，又拿著拐杖揮了他一棍，這才帶他一起過來了，一同前來的還有江恪的弟弟江楓燃。</br> 時羽穿著玫瑰色的吊帶睡裙，肩頸線與鎖骨弧度連成一個漂亮的弧度，露出的肩膀處白到發光，此刻的她光著腳踩在地板上。</br> 因為站在江恪面前，有些緊張，男人低頭，目光一頓，看到她瑩白的腳趾微微緊繃，指甲蓋透著淡淡的粉色。</br> 此刻，客廳里還坐著一群人，還有兩方的家長，時父坐沙發上想提醒自家女兒一聲，江恪先出了聲。</br> 江恪視線移開，向前一步，他的手臂搭在扶梯上，眼底驟寒：“去換衣服。”</br> 時羽后知后覺醒悟過來，捂著臉“啊”了一聲，又急匆匆地跑上樓了。</br> 時羽回到房間里，捶胸頓足后給阮初京信息：【我不想活了，我居然在江恪面前……】</br> 阮初京迅速回了條消息：【？話說一半，以后沒有老伴。】</br> 時羽立刻把剛才發生的一系列糗事告訴阮初京，還說：【我怎么老是在他面前丟臉啊，我在熒幕前的完美形象就不能分點到他眼前？】</br> 一分鐘后，阮初京回：【就這？就這？以后除非你在他面前浴巾掉地上了，不然這種小場面不要告訴我。】</br> 【……我努努力。】時羽回。</br> 時羽匆匆換好衣服后下了樓，恰好正到飯點，一行人上了飯桌。江恪率先拉開椅子，讓老爺子坐下，然后坐在了他旁邊。</br> 江恪旁邊有個空位，時正要坐過去，江楓燃不愧是年輕有活力的大學生，跟百米沖刺賽跑一樣，立刻一屁股坐了上去，還沖時羽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br> 他哥不喜歡的女人，他也不喜歡。</br> 只是江楓燃沒想到老爺子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站起來板著臉一把揪住這位孫子的耳朵把他拎走了，江楓燃疼得齜牙咧嘴，而后溫柔地對時羽說：“小羽，你坐江恪旁邊。”</br> 飯桌上兩家人坐在一起，老爺子簡單地帶人過來拜訪，時父十分欣賞這位魄力有為的女婿，也有意示好他，一起聊起了生意場上的事，還問他對訊升科技未來的拓展方向。</br> 盛蘭對江恪更是熱情似火，還有意無意地在老爺子面前刷時嘉瑜的存在感，笑著說：“江恪啊，你剛回來不用生分，你從小不是和嘉瑜青梅竹馬嗎？阿姨聽說你們經常一起上下學，你還給她輔導過功課。”</br> 時嘉瑜有些不好意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媽！”</br> 江恪看向對面安靜的時嘉瑜，點了點頭：“上次在宴會見過，好久不見，嘉瑜。”</br> 男人低沉的聲音震在時羽耳邊，磁性又撩人。時羽心里有點酸澀，只可惜不是對她說的。江恪和時嘉瑜確實是青梅竹馬，這是她羨慕不來的。</br> 飯桌上，江恪好似當時羽不存在一般，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她不是沒有感受到他的低氣壓，有好幾次時羽想張口問他怎么了，在看到他眼底充斥著戾氣和冰冷又縮了回去。</br> 一頓飯下來，時羽的筷子戳著白米飯就沒吃幾口。飯后，兩家人坐在一起喝茶，聊了沒兩句，江老爺子主動開口：“我這次來呢，是覺得時羽這丫頭也大了……”</br> 時羽的心一緊，她下意識地看向江恪，卻只看到他冷硬的下顎線和眼一閃而過的抵觸。時羽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沖老爺子開口，笑道：“江爺爺，不好意思打斷你說話，但是我有事跟你說。”</br> 江老爺子停頓了一下：“好。”</br> 時羽站起來，扶著老爺子上了二樓書房。</br> 兩人在書房里談話，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江恪坐在沙發上，手肘撐在膝蓋上，神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br> 二十分鐘已過，江恪低頭看表，時針正指向八點，恰好到了老爺子吃藥的時間，想來他們的談話也該結束了。</br> 江恪朝他們欠了欠身，拿著藥瓶上樓。人到了門口，江恪正要敲門，零星的談話聲從書房里飄出來。</br> “爺爺，你們不要逼江恪這么緊，之前的事他已經很辛苦了。結婚這個事，可以先不要提嗎？”時羽垂下眼睫，一片郁色。</br> 半晌她吸了一口氣，不僅對老爺子說也好似鼓起勇氣說服自己：“我有點貪心。雖然有點難，但還是想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如果到時候他還是不喜歡我——”</br> “那……我們就解除婚約……”時羽吸了吸鼻子，拖長聲音，“總不能一直逼他做不愿意的事吧。”</br> 江恪欲扣門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眼底墨色加深，不一樣的情緒呼之欲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