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街道上萬籟寂靜,只有紅紅焰火透過燈紗在靜靜燃燒著,偶爾發出雪壓枯枝落地的聲音。</br> 街上大部分酒店都關門了,江恪帶著時羽來到附近的一家酒店。一推開旋轉門,前臺小姐坐在那,一邊流淚打呵欠一邊用ipad看著春晚。</br> 見有人來，前臺小姐趕緊點了在暫定。她稍微擺正坐姿,看向來人。男人穿著剪廓型的黑色burberry大衣，身材筆挺,面容英俊，薄唇挺鼻,只是身上的冷酷氣息過于明顯，讓人靜退三尺。</br> 他旁邊的女人倒是招人喜歡，大眼睛，貓臉，皮膚瓷白,五官沒有一點攻擊性。男人牽著她的手,女人扯著他的袖子說話。</br> 男人配合得低下頭，冷峻的臉上出現稍縱即逝的溫柔。</br> 見他們走上前，前臺小姐按捺住心中的猜想,開口：“你好,身份證。”</br> 江恪從皮夾里拿出身份證遞了出去，前臺小姐繼續問道：“幾間房？”</br> 男人正想說兩間，可他又想起了時羽獨自睡覺時把被子踢到地上的壯舉,改口：“套房。”</br> “好的。”前臺小姐安排房間的時候瞥見他旁邊女人的耳尖悄悄紅了。</br> 開好房后，前臺小姐把身份作證和房卡一并遞給他們。兩人朝電梯的方向走去，前臺小姐重新趴在桌子上，點了繼續播放。</br> 春晚小品里馮鞏一出場就細著嗓子說“我想死你們了”，前臺小姐扯著嘴角笑了一下。</br> 倏忽，有人輕輕敲了敲桌子，前臺小姐抬眼，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時羽重新折回，在桌子上放了三顆紅色的糖果。</br> “新年快樂。”她說。</br> 兩人乘著電梯一路來到酒店房間，江恪把房卡放到感應區，“滴”地一聲，門開了。暖色的燈傾泄一室，江恪站在門口脫掉了大衣，伸手拂掉了衣服上的雪粒子。</br> 沒多久，有人敲門上前，送來換洗的衣服。江恪接過來，時羽催他先去了洗澡。</br> 一個小時后，男人穿著銀色的睡袍出來，領口敞開，胸前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肩寬腰窄，他耳后的那個痣被熱氣蒸得更加紅，在黑夜里更加勾人。</br> 時羽坐在沙發上看得去臉有些熱，她強移開自己的視線，開始從包里翻找剛才買的藥，她沖江恪招手：“你過來一下。”</br> 江恪走過去，倒了一杯熱水，不緊不慢地坐下：“怎么了？”</br> 時羽站起來挪到他旁邊，嘟囔了幾句：“當然是上藥啊，你怎么一點都不關心自己。”</br>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動著，時羽用棉簽沾著碘酒，小心地往他傷口處上藥。她涂得小心翼翼，動作很輕。</br> 時羽一邊給他上藥一邊碎碎念：“她下次再打你，你就躲開。”</br> “要是怕的話，你叫我，我過來保護你。”</br> “這道舊傷疤又是什么有的？”</br> 江恪抬眼看她，小姑娘睜著眼正在認真地給他上藥，兩個人離得很近，她的睫毛根根分明，漆黑的瞳仁里映著全是他的身影。</br> 時羽發現一直是自己在碎碎念，周圍過于安靜，一低頭，撞上他幽深的的眼眸。他的頭發半濕，有一滴水珠落到了時羽的肩頭。兩人視線交纏，誰都沒有說話，時間像是過了很久。</br> “你怎么會突然回來？“江恪啞聲道。</br> 時羽歪了一下頭，趁機給他貼了一個粉色創可貼：“大概是我們心有靈犀吧。”</br> 大概是喜歡一個人，就會太在意他的一舉一動。這兩天聊天，時羽敏感地察覺到了江恪情緒的不對勁。</br> 所以時羽想，她在身邊會不會好點。</br> 時羽幫江恪處理好傷口后，把棉簽，塑料紙全扔進了垃圾桶。</br> “我去洗漱啦。”時羽站起來。</br> 浴勢傳來嘩嘩的水聲，江恪坐在沙發上抽著煙，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時羽洗完澡后，還在里面磨蹭沒有出來。忽然，浴室內傳來一聲尖叫，江恪立刻沖了進去，神色緊張：“怎么了？”</br> “就是刷牙的時候，被熱水燙到了。”時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br> 江恪眼神掃過去，水杯不小心的打翻，至于小姑娘的手，一片通紅。似乎怕被江恪訓斥，時羽下意識地把手往后藏。</br> 江恪默不作聲地走過去，一把抓起她的手往涼水底下沖。沖完后，江恪重新接了一杯熱水，往牙刷里擠了一管牙膏。</br> “張嘴。”江恪語氣無奈。</br> “啊？哦。”時羽回神。</br> 江恪手動幫時羽刷牙，他身上的雪松味時不時地襲來，小姑娘時不時地看向充滿水霧的鏡子，從那里可以看到男人的臉。</br> 卻不小心被他捉到視線，像是觸電般，時羽的感到心口一燙，飛快地移開了視線。</br> 洗漱完已經一點，江恪從大床上拿了一張毯子和枕頭正準備往沙發上靠。</br> 時羽睜大了眼睛看他，開口：“你就睡沙發？”</br> ……她是什么洪水猛獸嗎？</br> 江恪還沒開口，時羽就下床把他的毯子和枕頭拿走了，語氣擔心：“你睡沙發會感冒的，睡床吧。”</br> 男人走到她面前，瞇了一眼，嗓音撩人：“你確定？”</br> 時羽這會兒反應過來，耳朵又悄悄地紅了，語氣結巴：“嗯，不然……你會著涼的。”</br> 江恪眸子緊鎖住她，男人仗著比她高的優勢，輕松地越過她想拿枕頭，不料時羽緊緊地拽住枕頭。</br> 是真的會著涼的啊。</br> 江恪伸手攥住她的手臂，稍微用了一下力，地轉天旋間，時羽被男人壓在床上，枕頭同時應聲落地。</br> “你……你……干什么？”時羽語氣緊張。</br> 男人沒有答話，牽著她的手往上舉，用膝蓋頂開了她的兩條腿，使小姑娘掙扎不得。江恪的嗓音壓得很低，帶著侵略性，故意逗她：“干同睡一張床的事。”</br> 說完，他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挑開了小姑娘穿著睡衣最上面的系帶，兩人靠得太近了，滾燙的軀體貼過來，小姑娘感覺自己處在冷熱難耐間。</br> 衣服摩擦間，時羽緊張得呼吸起伏越來越大，反而胸前水蜜桃的輪廓越來越明顯，江恪眸子一暗，呼吸急促起來。</br> 眼看第一顆扣子就要解開，時羽有些嚇壞，她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太快了，我害怕。”</br> 江恪果然停了下來，發出輕微的哂笑聲，還夾著一點捉弄的意味。時羽感覺身上那股熱源離開，一張被子蒙到了她臉上。</br> “趕緊睡吧，小姑娘。”</br> 時羽才發現自己被耍了，她跟小貓一樣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背對著她。雖然是捉弄，時羽怕江恪大半夜獸性大發，于是又起來給床上劃了條三八線。</br> “你不要超過這條線。”小姑娘氣鼓鼓低說。</br> “好。”江恪答應她。</br> 一晚上，江恪睡得都不怎么踏實，一會兒夢見了過去，一會兒又夢見紅衣女人笑著對他說：“沒有什么是永恒的，都是假的。”</br> 半夜，江恪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身上熱得不行。一低頭，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時候鉆到了他懷里，跟條八爪魚一樣牢牢地吸附著他，一條細白的長腿還卷著被子搭在了他腰上。</br> 明明睡之前還緊緊地挨著床沿，這會兒卻自動越過界限滾到了她懷里的。</br> 她怎么這么信任他，一點防備也沒沒有。江恪想。</br> 都說新年新氣象，過去的不好的都會翻篇，然而一大早江恪接到了江宅，說老爺子今天起床摔到了腰，情況有點不太好，現在被送去醫院了。</br> 江恪握著電話，沉聲道：“我馬上到。”</br> 時羽還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問道：“什么事呀？”</br> “爺爺摔傷了，我現在要去醫院。”男人邊說邊換衣服。</br> 時羽頓時清醒過來：“我跟你一起去。”</br> 這些小輩不知道的是，年三十江母鬧了一場，一大家子人不歡而散。老爺子氣得半夜都沒有睡著，他氣自己怎么養出這么混賬又自私自利的一個兒子，害得他孫子和兒媳婦這么慘。</br> 一直到早上，老爺子還在想那件事，想他昨晚看到江恪的眼神，就知道這個孫子還沒有走出來。</br> 老爺子想得專注，一留神就從床上摔了下來。</br> 兩人急匆匆地趕到醫院，發現江正國和嬸嬸們都已經在那了。江恪微喘著氣，開口問道：“醫生怎么說？”</br> “爸的腰沒傷到骨頭，沒有什么大礙，”嬸嬸回答，神色猶豫，“只是……爸的喉嚨里查出一個肌瘤，還沒擴散，是良性的，醫生說要趁早手術切除。”</br> “但是爸不知道為什么，說什么也不肯做這個手術。”嬸嬸嘆了一口氣。</br> 話音剛落，病房里面響起茶杯摔地的聲音，緊接著，江正國神色訕訕地被轟了出來。</br> 江恪看都沒看他一眼，走上前，敲門：“爺爺。”</br> “出去，我誰也不想見。”老爺子氣急敗壞地說道。</br> “爺爺，是我，小羽毛，“時羽軟著聲音說道，“我可以進來看你嘛。”</br> 半晌，里面傳來一道咳嗽著的聲音：“進來。”</br> 江恪和時羽一同進去，看到老爺子躺在病床上打點滴，雖說沒什么大礙，可他整個人跟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蒼老又無力，眼底無光，讓人看了一陣心疼。</br> “爺爺，為什么不做手術？”江恪問。</br> “反正都是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我折騰什么？你們不用管。”老爺子蹬了他一眼，緊接著又劇烈地咳嗽起來。</br> 江恪最了解爺爺，他開口：“你要怎么樣才能做手術？只要我能做到。”</br> 老爺子哼了一聲：“說你就會聽嗎，那你跟時羽結婚，結了婚我就沒什么心愿要了了，做手術也沒有后顧之憂了。”</br> 江恪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像是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最后他答應了：“嗯。”</br> 站在一旁的時羽卻沒有想象中那么欣喜若狂，因為她清晰地聽見了他說嗯，而不是說好。</br> 作者有話要說：晚點捉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