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慕臻其實想說,我的女人,當然是我出錢供她花,有你們什么事兒,但想到溫柔是頭一天回溫家,溫家人疼愛她,想為她做一些事情,也能理解,他便閉嘴不多言。
吃完飯,溫老太太又把溫柔拉走了,江女士跟著上去。
顧慕臻無奈,三個女人的話題,他不好湊上前,只好窩在客廳的沙發里看電視。
溫久展要去上班,帶著唐姜走了。
李嫂給顧慕臻切了水果,又泡了茶,拿了煙和打火機,便去忙自己的事情。
管家在整理禮物,往庫房存,他還要忙三號的宴會,沒時間招呼顧慕臻。
每個人都在忙,顧慕臻閑的沒事兒,便掏了手機,遠程指揮婚禮的各個細節,如此他也忙的樂此不疲。
溫老太太把溫柔拉上樓,進了她的屋子,坐在陽臺的沙發里,江女士跟著過去,泡了茶,擺放在一側。
屋里沒了別人,溫老太太的眼淚就又受不住地流了下來。
溫柔一見她又哭了,連忙喊一聲:“奶奶!”
喊著,手已經抽了紙巾,要去幫她擦淚。
溫老太太接過她手中的紙巾,將眼淚擦了,她一面看著溫柔,一面笑著說:“奶奶是太高興了?!?br/>
老大什么時候死的,她不知道。
老大死在哪里,她不知道。
事隔多年之后,她才從江女士口中得知。
多年沒有老大的音信,溫老太太其實心里有預感,老大可能不在了。
他若還在世,總會趁著任務完成之后給她來個電話,報個平安。
她曾試圖聯系江女士,可江女士也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怎么都找不到人。
她當時還想,壞了,莫非江女士追著老大去了?她那么愛老大,老大如果去了,她一個人怎么活。
那個時候,溫老太太時常一個人在黑夜里嘆息,站在陽臺前,看向溫家別墅大門的方向發呆。
她的先生,也是死在任務中,當時她有孩子,她挺了過來。
如果江女士沒有孩子,她是挺不過來的。
她盼望著老大能回來,盼望著江女士能回來,他們二人,只要回來一個人,她就安心了。
可是二十多年過去,他們杳無音訊,若不是老二受薄老太太的邀約,去了一趟諜城,心思縝密地發現了溫柔的存在,這一輩子,她大概都見不到這個孫女。
溫老太太想到這里,又十分埋怨地瞪了江女士一眼。
既然還活著,為什么不早些回來。
這個江程心,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心太野,像匹脫韁的野馬,一放飛就別想還能拽到手上,所以老二栓不住她,只有老大才能降服她。
溫老太太將眼淚擦干,廢紙扔掉,沖溫柔說:“奶奶有東西給你?!?br/>
她讓江女士把管家喊上來。
管家上來后,溫老太太讓管家把她早先準備好的東西拿過來。
管家去取鑰匙,再取文件。
文件遞給溫老太太后,溫老太太揮手讓管家下去了。
管家看了溫柔一眼,什么都沒說,又下樓去忙。
江女士盯著溫老太太手上的文件,眉梢微挑,溫柔看著那黃皮紙文袋,表情也明顯一頓,以她多年的工作經驗來看,這紙袋里裝的,很可能是份量極重的股權書。
確實,溫老太太給溫柔的,就是溫氏企業10%的股權。
溫氏企業有兩個兄弟,雖然老大有自己的使命,老二從出身起就注定了要擔負溫氏企業的重任,所以一開始,老二的股權就比老大多,其實說到偏心,溫老太太哪里就真的會偏心,都是她的兒子,一碗水總會端平的。她成全了老大的愛情,給了老二溫氏的一切,老二有溫氏40%的股份,老大只有20%,另外的10%,分給了女兒們,還有20%是各個股東們的,最后的10%,在她這個老太婆手上。
老大的那20%股份,是留給江女士的,江女士未來想給誰,是她的自由。
溫老太太給溫柔的這10%的股權,就是自己的。
文件拿出來,溫柔看完,她將文件往溫老太太面前一放,說道:“奶奶,這個我不能要,這是你的股權?!?br/>
溫老太太說:“你是長孫,我的股權本就是留給長孫的,這也是你爺爺的意思。再者,你結婚,奶奶也沒什么能送,就送這個給你。奶奶已經簽過字,你只要簽了字,這10%的股權就是你的了?!?br/>
溫柔搖頭,她很清楚,拿了溫氏的股權,她便要參與溫氏的事情,就算只拿1%或2%,她也撇不開關系了,遇到重大決策事情,她也得發言,更不說她拿走10%的股份,指不定這股權一拿,溫氏就給她騰了一個地方,讓她落地生根。
雖然溫家是她的母家,可在她心里,她真正的家只在諜城,在那個小院里,如今,在顧慕臻的懷里,溫家這里,她實在沒想多留。誠如顧慕臻所言,她念他們是親人,回來看看可以,插手別的事情,她不會,也不能。
溫柔說:“奶奶,這股權我真不能要?!?br/>
溫老太太說:“你不要,是不愿意認我這個奶奶嗎?”
溫柔連忙道:“沒有,我哪有不認奶奶?!?br/>
溫老太太說:“那你便簽了?!?br/>
溫柔說不通溫老太太,只能看向江女士。
江女士低咳一聲,沖溫老太太說:“你把你的股權給了溫柔,你以后在溫氏企業就沒發言權了。”
溫老太太垂耷著眼皮:“有什么關系,溫柔替我就行了。再不濟,你不是有了老大的20%股權嗎,你也可以替我發言。”
江女士:“……”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江女士只好旁敲側擊:“你這么做,問過久展了嗎?”
溫老太太說:“我做什么,還無需過問他?!?br/>
江女士說:“你做別的事情,確實不用問他,但你現在動的是溫氏的股權。”
溫老太太說:“這是我自己的股權,我想怎么挪動,他也管不著。”
江女士嘆氣,想了想,說道:“不然,你把股權給我?”
溫老太太猛地抬頭,瞪著她,拿了沙發一邊的拐杖就要打她:“你真是貪心,老大的20%股權還不夠你享用的,你還要搶親生女兒的嫁妝!”
溫老太太也只是假裝怒意地打江女士,哪可能真的打她,準備搗一搗她的頭,可溫柔一見溫老太太這架勢,嚇的連忙握住溫老太太伸過來的拐杖,驚魂未定地說:“奶奶,我簽!我簽!你別責備我媽媽?!?br/>
溫柔擔憂地望了一眼江女士。溫柔是不知道,溫老太太脾氣這么暴躁的,她莫非動不動就打媽媽?
溫柔的擔憂江女士看在眼里,江女士有些無語,溫老太太若真敢打她,她還能呆在這里嗎?
女兒還是不了解她呀!
這世上就沒人能讓她吃虧受氣。當然,除了她爸爸。
看溫柔拿了鋼筆,低頭簽字,江女士抬頭與溫老太太對視了一眼,溫老太太笑著沖她豎了個大拇指。
江女士瞪她一眼,第一回坑自己的女兒,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但當媽媽的,哪一個不想讓子女好,恨不得為她打下金山銀山,讓她以后吃香喝辣,再不受一丁點的苦,如今老太太愿意把自己手上的股權給她,江女士肯定要讓她拿著的。
江女士端起了一杯茶,坐在那里喝著。
老太太也端起了一杯茶,坐在那里喝著。
等溫柔簽好字,溫老太太笑著說:“這就對了?!?br/>
說著,又嘆息一聲:“你也別覺得拿的心虛,奶奶剛說了,你是長孫,奶奶手中的股權就是留給長孫的。而且,你也看見了,你二叔沒結婚,沒孩子,奶奶年齡又大了,說句不好聽的,指不定沒幾年可活,有可能等不到你二叔的孩子出世了。目前整個溫家,只有你一個孫子輩,我不把股權給你給誰呢?如果不把這件事情處理了,奶奶會一直記掛著。你就當圓了奶奶一個心愿,好不好?”
溫柔能說不好嗎?簽都簽了。而且,誰會嫌錢多!
溫柔只能說好,又說了一句:“謝謝奶奶?!?br/>
溫老太太笑著說:“好了,我累了,你陪你媽媽下樓吧,你若不累,讓你媽媽帶你出去轉轉,你應該是頭一回來椿城,去走走,椿城的風景和諜城不同,我們這里的海很漂亮,海上的娛樂很多,你二叔也很擅長,讓你媽媽先帶你去看,明天讓你二叔陪著你們再一起去?!?br/>
椿城是北方大城市,確實臨近大海,有很多海上娛樂,海鮮更是遍地都是,跟諜城那樣的南方大城市確實截然不同。
溫柔也真的是第一回來,只聽溫老太太這么說,就覺得很有趣。
下了樓,江女士把李嫂喊上去,讓李嫂去伺候老太太。
她二人回到客廳的沙發,見顧慕臻坐在那里打電話,溫柔看他一眼,默默地端起茶幾上的水果盤,窩在沙發里吃著水果。
顧慕臻講完電話,掛斷,江女士問他:“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顧慕臻問溫柔:“你要休息嗎?”
溫柔說:“不想休息,想出去轉轉。”
顧慕臻便對江女士說:“我陪溫柔一起出去轉轉?!?br/>
江女士說:“好,你們去吧,我給你們收拾房間,回來了休息?!?br/>
溫柔提醒:“媽媽,記得收拾兩間房?!?br/>
顧慕臻白她一眼,沖江女士說:“一間房。”
溫柔說:“我們還沒結婚,在溫家,注意點。”
顧慕臻低哼:“都知道我要跟你結婚了,講究這個。”
溫柔說:“該講究的時候就要講究?!?br/>
顧慕臻瞥她一眼,又看一眼旁邊一聲不吭的江女士,母女倆欺負他一個。
顧慕臻拿了煙和打火機,揣在兜里,去陽臺外面抽煙。
兩間房就兩間房吧。
也沒人規定兩個房間就得各睡各的,看他晚上不把她騙到房里才怪了。
江女士自然為女兒著想,不管在諜城顧慕臻和溫柔是怎么相處,在這里,在溫家,還得按照溫家的規矩來。
江女士上樓,去看溫老太太。
溫老太太睡了之后,江女士去取了一把車鑰匙,下來給溫柔,又喊了管家,讓他把車庫里的車開過來,這才帶上李嫂,去收拾房間。
溫柔拿著車鑰匙,去陽臺喊顧慕臻。
顧慕臻將抽了一半的煙摁滅,扔進草叢里,側眸看她一眼,接了她手上的車鑰匙,拉著她出了門。
出去后管家已經將車開出車庫,停在了門口。
見他二人出來了,管家恭敬地拉開了車門。顧慕臻開車,坐進了駕駛室,溫柔進了副駕。
二人坐好,管家將門關上,又打開別墅的大門,等車開出去,管家又將大門關上,忙自己的去了。
顧慕臻來過椿城,但沒在椿城逛過,對椿城的街道并不熟悉,想著溫柔沒來過,他便一條街道一條街道的開,讓她過過目,轉了兩個多小時,溫柔煩了:“街道有什么好看的,奶奶說這里的海很好看,帶我去看海。”
顧慕臻便錯了個車道,拐向通往海濱路的方向。
車停穩,他打電話定下第一百層的觀光樓,然后帶著溫柔上去。
從一百層的觀光樓看下去,可以俯瞰整個椿城的海景,還是白天,不太好看,沒有五光十色的霓虹,只能看到遠處的海浪以及浪里渺小像螞蟻的人影。
溫柔看的興致缺缺,無奈道:“去逛街吧,感覺還沒五顏六色的衣服好看。”
顧慕臻笑,揉了一下她的小臉:“真難伺候,嫌街道枯燥,又嫌海難看,我看你就是想逛街,行吧,陪你去逛,想買什么我都給你買。晚上我們再過來看海景?!?br/>
顧慕臻花錢,把這一整層都定了下來,定了五天,溫柔想來看,隨時都能看。
兩個人又去逛街,女人逛街能干什么,就是各種購物。
顧慕臻全程陪同,因為椿城近海,風大,又五月份了,太陽遠比諜城的要烈,顧慕臻拉著溫柔去買墨鏡,正親手幫溫柔挑選,給她試的時候,他擺在旁邊的,為溫柔選的,還沒來得及為她戴的一款最新墨鏡被一個女人拿了起來,直接戴在了鼻梁上,還聽她在那里說:“這款不錯?!?br/>
顧慕臻面色微冷地瞥頭看過去,就見那個女人正搔首弄姿地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指甲殼染著妖艷的紅色,唇彩也異常的紅,穿著露背長裙,長發披著,一半擋住了后背,一半垂在肩頭,隱約可見那后脖頸處枚紅刺青。
導購在旁邊有些尷尬,導購看得出來面前的這對男女氣質不俗,非池中之人物,椿城有頭有臉的人,不管是男人們還是太太們還是小姐們,她多數認識,可這一對不認識,但不排除是別的城市過來的有錢有勢的人,她不好得罪。
可對面的姑娘她也不好得罪,是他們店的老顧客了,也是他們店的財神爺,江家二少爺的掌上明珠。
江薇對著鏡子各個角度看了看,覺得這款眼鏡還真的挺好看,便直接叫了導購,說這款眼鏡她買了。
導購為難地看了顧慕臻一眼,低聲說:“江小姐,這款眼鏡那位先生先看中的。”
江薇聽了,漂亮的長眉一挑,朝顧慕臻看去。
她剛只是見那眼鏡擺在鏡子旁邊,倒是見有一男一女在那里站著,可她沒注意,她只瞅到了那眼鏡,便拿起來就戴了。
原來是別人選中的。
還在想著那先生的眼光不錯,準備夸他一句,可視線一抬,觸上顧慕臻的側臉,江薇一下子怔住。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風衣,很薄的春款,稱的他修長的身子越發修長,側臉英俊倜儻,周身氣場很強,她在他的側方位置站著,只能看到他的側面,可只是這么瞧著他的側面,江薇都能想像出這是一個怎么樣顛倒眾生的男人。
江薇直接無視掉男人懷里的女人,沖他嗨了一聲:“先生,這眼鏡我挺喜歡,我戴也戴了,就讓給我唄?”
顧慕臻看著溫柔。
溫柔鼻梁上架著他剛戴好的墨鏡,這一款也十分漂亮,把溫柔的小臉戴出幾分野性的味道。
顧慕臻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后將她抱到懷里,轉身沖江薇說:“別人戴過的我也不會要,你隨便。”
江薇看著他的正面,心靈猛地一下子遭到了重擊。
她笑了笑,目光落在顧慕臻懷里的溫柔身上,墨鏡擋住了溫柔大半張臉,江薇瞧不見溫柔的樣子,可她露在外面的唇,嬌嫩的像朵花瓣,粉艷而絕色,再瞧那臉,如珍珠一般光滑,白的透明,頭發跟她不一樣,沒有染任何色澤,黑的發亮,披在肩后,有幾縷從耳絲旁垂下,印著那臉越發嬌艷白嫩。
江薇想,這個男人十分出色,他懷里的女人也不弱,可她怎么就沒見過呢?
這椿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有她不認識的?
江薇仿佛沒聽懂顧慕臻嘴里的嫌棄似的,笑著說:“那就謝謝你了,你的眼光很好,能再幫我挑一款嗎?最近是出海的好日子,你跟你朋友不是椿城人吧?是來旅游的嗎?這個時節來椿城旅游的人很多,恰好又是五一,這墨鏡十分暢銷,一定得提前購貨,我就是忙晚了,這才沒得選了,你朋友臉上戴的那一款也十分漂亮?!?br/>
她指了指溫柔臉上的墨鏡,扭頭沖導購說:“幫我也拿一個出來,我試試?!?br/>
導購正要去取,顧慕臻不緩不慢地來一句:“這一款墨鏡,我全部買了?!崩藴厝峋腿ソY賬。
溫柔小聲說:“你很介意哦?”
顧慕臻一邊拿卡一邊問她:“我介意什么?”
溫柔微抬下巴,往后指了指還站在那里,神色看上去有些不快的江薇,笑著說:“介意那個女人呀。”
顧慕臻抬手就戳了一下她的小腦袋:“盡瞎說,我介意她做什么?!?br/>
溫柔支著下巴,佯佯道:“你不介意她,你干嘛生氣地要把這款墨鏡全買了?為了一個陌生女人,花這么多錢,值得嗎?”
顧慕臻說:“為了你,什么都值得,反正我就是不會讓她跟你戴同一款墨鏡,而且,我這錢也沒花冤枉,這墨鏡買了,你回去當禮物,發給你們公司的女員工,你五一出來一趟,回去總得帶些禮物,又加上你要結婚了,這禮物就更不能少,就當是員工福利?!?br/>
溫柔打趣:“不讓這個姑娘戴跟我同一款的墨鏡,卻讓我公司的女員工們戴?!?br/>
她戳戳他的胸膛:“小顧總同志,你是看中了我整個公司的女員工呀?”
顧慕臻笑,握住她的手,低聲說:“看中的是她們的溫經理,想娶帶頭的,總得把下面的人都賄賂了。”
兩個人在收銀臺打情罵俏,導購站在一邊偷笑,收銀員八卦一般的眼睛在兩個人身上來來回回的掃。
等他們付完錢,留下了一個地址,讓導購把剩下的墨鏡全部寄過去走了之后,江薇才過來付錢。
付錢的時候,她問剛剛的導購:“那位先生是哪里的人?姓什么?”
導購說:“好像是諜城的,給的地址是諜城的地址。姓顧?!?br/>
江薇挑眉:“諜城?”
導購說:“嗯。”
她不好把客戶的詳細地址給江薇看,只說了諜城和姓氏,別的就不多說了,趕緊下去忙。
江薇也不勉強她,她是這里的老顧客,當然知道這里的規矩,若是導購員私自泄露了顧客的信息,會被辭退不說,還得賠上很多錢。
江薇轉了轉手中的墨鏡,仰起頭來笑了一聲,又將墨鏡戴上,這墨鏡真的很稱她呀。諜城的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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