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農村婦女與國家

（一）農村婦女認識國家、政黨與政府

1．認識國家

在還沒有解放，我是不清楚孫中山和蔣介石的，以前看戲，哪個皇帝，哪個臣子，我都不清楚，覺得自己苕，那當一般老百姓，國際上的事我就不曉得。時至今日還是曉得，現在電視里面放啊，那個時候又沒讀個書，又沒個電視。

2．裹腳

那原先，光緒手上3．剪發

在家做姑娘伢的時候就要梳大辮子，不能剪頭發，就是唱戲里面的一個獨辮，結了婚以后就要梳一個揪巴，卷起來。這是解放前，后來解放了就剪頭放腳，以往不喜歡養女兒，因為女孩養多了就很大負擔，人家看不起來，又要跟她包小腳，又要跟她梳頭。那一天清早起來，做娘的要跟她梳頭，腳一包就過了身4．政黨認知

還沒有解放的時候，我們在一個小灣，里面都有共產黨和國民黨兩個黨，鵝口包下面的一個小灣子，那漆少川和漆柏平還沒有起身，那個時候搞革命，突擊隊組織的時候，晚上共產黨人就來了。漆少川是共產黨的人，那在鵝口下面的溝里睡著，就在下面扒一個洞在里面睡著，老虎就這兒也看，那兒也看，他就躺著一動不動。那時候幾堅決，睡著石頭檐子，老虎到處看他，漆少川、漆柏平。那個是他搞共產黨，剛開始搞，躲石頭檐子，他灣里有個女的跟他聯系，女的也是組織里的，總是送飯，他就總是躲著，那來的密報就是女的送，你沒看見電視里面，她總是送飯（給）他吃，送衣服（給）他換，他就躲在那里搞工作，外面有個風吹草動，女的就不到哪里去，就像我現在在門口轉，今天哪個從這里過身，明天哪個從這里過身，那就曉得。她就曉得，今天國民黨在這里來了，她就跟著匯報。明天共產黨到這里來了下子，共產黨有暗號。這個女的就搞點心，就搞信息往你那里送，往漆柏平那里送啊，最后成了功啊，那個女的最后也帶到縣里去了。我做小孩子的時候就聽著我哥說的。漆少川到我們那里來，我們就已經半大了。我都見過他們，那時候怕啊，漆少川的堂客，我看見了就跟他們說，他帶個女的來了，他們說別做聲，他們等一下就走了。他們到鵝口包寨上去，往我們那里過身。

國民黨知道的要少一點，我們曉得國民黨和共產黨對戰，趙鵬程，那是國民黨的頭子，趙鵬程的細老婆后來被共產黨打了，趙鵬程住在張家大灣，他是張家大灣的女婿，他的媳婦是張家大灣的人。他清早起來，他的警衛兵跟著趙鵬程的小老婆騎個白馬到宋坳來，我們那個時候就是半大的人，她騎個白馬到宋坳來，遇到共產黨的人呢，細老婆到了馬鞍山就被抓了。共產黨的人之前說趙鵬程的堂客今天到宋坳去了，我們要干掉她，到那里去干掉她。肖石坳上面有個許家套子，這就是個張屋嶺涼亭，那邊是許家套子，這邊就是張屋嶺的崗上修個屋兒、歇氣兒、躲陰的，那里有個涼亭，他們就在那里等著，共產黨的人就在許家套子山上樹林里面躲著，他們下午就在那里躲著，上午就抓到消息她要來，像這里有個大路，我那里有個大田，我大田種了一大田谷，我就在那里照雞5．政治參與

我家里都是平民百姓都不參加共產黨，你共產黨的人來接待，做著吃，做著喝。國民黨的人來也做他吃，做他喝，那就是國民黨的人，沒有共產黨的人重視，那不重視他，那個時候漆少川的堂客她在這里住著，我們就像個小孩子，她就說給我們聽，說別多事，別出去說，細伢別說我們住在這里。他們兩個的堂客都是蠻好的。我還記得那個時候選舉投票，就是把名字寫在上面，小隊的競選也是這樣的，當時都是我的老伴給我幫寫的，他們把票發給我們，你要是覺得這個人當干部和當書記不理想，就不投他的票，就隨便丟個紙兒進去算了，要是大家同意，公認，那就叫公認，要人當家，總是要人當家的。現在沒有開什么會，以前總是這開一天，那個時候整天開會。

6．女干部

那個時候，有的女干部工作組就住在我屋里。她們都是區里來的，女干部性格好得很，有一個女干部和我一樣大，在我的住著，后來熟了她就做鞋，就這里坐著做鞋，我會做鞋，她就說我學著做。我說你學著打鬼，我跟你做還差不多。后來我就跟（給）她做一雙，跟她男的做一雙，她男的姓曾，她姓倪。一般來說，女干部做工作很是細致，共產黨男干部也很好。他們不像國民黨的干部，國民黨來到你這兒，不是爭就是吵，反正沒有好話說，共產黨的干部到你這兒來，就跟你細說細答（二）對1949年以后婦女地位變化的認知

1．婦女組織

我沒有當過干部，只是當過代表，我大嫂是宋坳街上的婦聯主任，我后來在大隊當了一年的婦聯代表，那時就傳說上面有什么政策，開會什么的，就搞了一年。后來我就說我不當了，我有伢。我三個伢，年紀輕，我婆婆又不健康，我說丟不下。它是經常要開會的，今天這里明天那里，要到鄉政府要到區里開會呢！婦聯隊長要代表開會，一出去一天，一出去兩天。屋里伢傷心，兩歲一個，大的五六歲，細的（小的）兩三個，丟不下來。不當干部我還算一個大眼睛社員（指有地位、說話有分量的社員）。我說到話能夠當當家，像隊上晚上要開會，明天要在哪里做什么，打幾多分我還是決定得了。我不是女隊長，也不是隊長，隊長和我們很合適、好玩。我會提意見，什么工作都吃不住，他們哪個也不比我強。那時候他們說你是“狗子穿草鞋，像個角”2．婦女地位變化

解放以后，后來女人能夠當家，女人能頂半邊天，女人就能當家。這后來男的很少當家，那之前都是男的當家，女的當不了家。女的只做家務活，哪里也不能去。去買去賣你也不能去啊。像我和老伴做家（過日子），我們自己養了母豬，后來豬生了仔豬，別人來買，我能賣啊，能夠收錢。你像我牽面，老伴這個時候吃了飯就走了，我就把面下架，然后一捆捆著，今天這個換三斤，明天換兩斤，買四斤，換三斤，你要算錢。到胡家灣去換面，有個叫少南的人呢，這個人的名字叫胡少南，這個人很好玩，以往老伴的大哥在宋坳唱戲，唱戲起個戲班子，胡少南在里面唱戲，老伴大哥也是在里面唱戲，后來混熟了。我就把面挑到胡家灣去換麥，他就把算盤拿出來幫我算，幾多面幾多麥，這個人很好玩。我挑面出去換麥呢，挑三四十斤出去，比如說今天聽天氣預報，說有小雨，明天是東風你就不能和面，不然面就垮了，東風是出水，北風是收水，面是越出水就越垮，就是有這樣的打算，我就把面牽著，然后把擔挑著出去。

3．政府與家庭地位

解放以后，婦女的地位提高好些，在我眼里她們將人一些，先你說不開（三）婦女與土改

1．婦女與土改

我們當時土改分田，今年屋里土改，田就分到屋里來了，這里就沒有田，后來二次復查呢，如果添了人口就從減了人口的家里將田補充起來。那個時候娘屋里的田不能帶到婆屋里來，帶不來。娘屋里你嫁了個女兒，然后你又生了一個孩子，把我嫁了，我嫂生了伢，然后就剛剛好，土地那就平等了。像我嫁到這里來了，沒有田，后來第二年復查，還有土改復查，我沒有田，隊上有田多啊，后來就補啊。我記得那個時候還有貧農團，我的老伴也是在貧農團里，也有很多婦女在貧農團，是她愿意去搞革命，然后就跟著參加。當時我的老伴也只是搞了一段時間，之后就出去打工了，因為家里的經濟實在太困難了。當時的貧農團到處開會呢，評這里有什么呢，那里有什么事呢，那時候貧農團也是奪權行動，國民黨，一切都是國民黨的，風俗、傳統、勢力都是屬于國民黨，貧農團，那個時候毛主席說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繪畫繡花，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那個時候就是暴力行動。而我的老伴參加了暴力行動，見到以前好過一點，以往人家在他家打長工或者他家有田，然后貧農團的人就把窮得光光的人召集過去開會，就知道哪屋里交錢，哪屋里又比哪屋里強些，再拿繩子大纖，把那些人都捉回來。那個時候暴力活動都是男人在執行，女的就跟著一起。老伴是比較聰明的，他還是比一般的人文明一些，對于這些事情他不出面，他覺得跳得高就跌得越重。

斗地主。盡管我沒有斗地主，但是我看到過斗地主，我的老伴曾經斗過地主，老伴斗地主很搞笑，那是鐵機灣的一個人。鐵機灣叫林四涵的人，他的婆婆姓豐叫豐大嬸娘子，我那個時候在大塘角住的屋窄，就搬到鐵機灣去住，住的就是富農的屋，林四涵，林八爹他的屋，這個娘子很好的人，林四涵的堂客，他們就說他是地主，把他劃成地主。大隊在廣山庵開會，就說要捉這個豐大嬸娘子，這個四涵那個時候就在漢口教書，隊上就馱著槍，就要爺爺2．女干部

土改的時候有婦聯主任、婦聯隊長，脾氣還可以，不然也當不了干部呢，她對你社員，對你老百姓，對你婦女頭上輕言細語，細說細答的，不惡喜噻！辦事也是很認真，她不想歪主意，不想竅害你啊，今天上面說個什么事，她就傳給你聽啊。在我眼里她們還是蠻不錯的，這些干部也是很潑辣的，但是只是對那些不講道理的人。你像婦聯隊長，有的夫妻關系不好，打架吵鬧不休，跟兩人說道理，男的說的不對，那就要吼他，你不對嘛！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男女平等嘛！我們那個時候，這樣的事多些，現在沒有。現在是新社會，新社會的伢，新社會生的，新社會長的，朋友都是自己談的，但是我們的婚事是娘肚里面就說好了，要是不好就吵架，就一生打鐵（四）互助組、初級社、高級社時的婦女

1．互助組時期

我記得的互助組就是農業社。好比說這個田是我的，上個田是你的，上個田是他的，放水是從上面的田放到下面的田。薅田，先薅了這個，再薅這個。就水插秧，插完了這個插那個。田是自己的，田沒有給出去，就只是合著一起做。合工不合田，你今天做什么東西，你薅田。這一畝田是一樣的成色，你這個田打了三十斤谷，這個田只打了二十五斤谷，那怎么辦呢？那五斤谷怎么辦呢？那哪里去找，那不找不到，他這個田又不止打三十斤田，都是那么大的田。那怎么辦呢？那就合起來，那個隊上有田多，這是各家的田，還有田沒有分下來，再把那個田里的谷打著，再貼補，這叫補貼公糧，那有這個制度。我今天走親戚去了，那上面就寫一筆，今天走親戚去了，要做個記號，不然怎么說呢！比如說我今天不做事，他說我親戚有個什么事，我耽誤半天。那之后是算錢啊，工分補貼，到一個月就結算，你一個勞力要做幾多分子你一年，訂你的計劃，你做的少些，你錢就少些。

2．合作社時期

后來補貼公糧，大家覺得這個制度也不好，就說那干脆吃大鍋飯，那屋里什么都不要，你就隊上去做、隊上去吃。隊上有倉庫，一個月稱三十五斤谷，你口糧三十五斤谷。那三十五斤谷怎么吃到一個月呢！那就要補貼，你就要趕緊做，那就叫搶糧。那個時候一般十斤谷可以打七斤米。二七一十四，三七二十一，五斤就是三斤半呢！一個月二十五斤米，那細伢就沒有那些。我們勞力就二十五斤米，細伢就沒有那么些，我們是勞力，細伢就二十斤谷。不管它張三李四還是哪個，你有基本糧，再就是工分糧，那個時候我的老伴就出去打工啊，給三十塊錢小隊里，那就是一天十分工，三十天就三百分工，一個月三十天就三百分。你勞力出去打工就交三百塊錢小隊，小隊就把三百分給你。這五月份三百、六月份三百，七月份三百就給你。就這樣算，連我們婦聯（婦女們）勞力一起算著。我做一天就六分工，做二十八天，二十八天一天六分工就算在上面放著，這個分算著就算你的搶糧，工分補助糧。小隊這樣算著就貼谷給你，十分就算半斤谷或者貼四兩谷，或者貼五兩，那個會計就整天坐在屋里算那個賬。

我那個時候就在屋里呢，一天就六分工，但是婦女一天總沒有做到那些，總有事情要耽誤。有幾個孩子，起晚點就要扣一點，還有像這起晚了，你像這六點鐘吃飯，六點半到那里去了，一起去了，我們都去了。有的遲去了半個小時，有的事多了，屋里有事，有的女的慢呢，遲去半個小時就扣半分，有的只得到五分半，有的遲去只得到五分。那就是說，六八四十八，二六一百二，就是說你滿打滿算就是一百六十八分，那有時候有的女的屋里事多，一百六十八就保證不了的。所以分數總是太少的，分糧時東西給你，你拿著走。假如今天是二十八日，到了每個月十五六號，是帶半個月的分，就好比我老伴半個月的分，一百五十分，我們只有一百五十分就帶到九月份半個月去，算搶糧。意思就是提前預支糧食，有人說吃不夠，就說我的糧食不夠，伢使勁地哭，我今天都快蓋了鍋蓋，我今天就要到隊上去借點谷。但是一般會計不愿意借，他就像這樣挪動一下子。然后我每年和老伴都是缺糧的，然后年年下半年要退超支。超支退糧，你看著有豬沒有，有把它抵錢。有一年我織這個大布，那一年超支，我沒有養豬，要退超支，這個大布有四尺四丈，九斤布就交給小隊了，那個時候我的金子、銀子，頸上戴的項圈，手上戴的鐲子，這個蒜薹鐲子（指青綠色的鐲子）都退超支，不然沒有什么給他。

我們那個時候沒有什么分工呢，就是男的光辦田，我們就光插秧，他男的這秧他不插，秧他不扯，半大的伢、勞力挑秧，但是他不插秧，插不到。現在是把點谷灑在田里，以往是插秧，年年插頭道秧，四月間，上畈插到下畈，到了七月，年年不插八一秧，七月二十幾的熱得吼，今天捆這個田，明天把那個捆著。男人后來就挑草頭，捆谷、捏繚我們那個時候一色（大多數人）做包工多一些，因為伢們多搶糧少，伢們肚子大，自己多搶一點，讓伢吃飽，多喝點粥。和男人們一起做事我們也是有說有笑的，那也是打獵3．合作化時期干部工作

我嫁過來的時候，已經入社了，即便是后來社的層次更高級了，轉社工作也沒有什么阻力，大家都積極加入，那個時候的人單純，都很隨大流的。即便是互助組也好辦，那時候人很隨流，今天說這樣做就這樣的，明天說那樣做就那樣的，那干部說怎么樣做就哪么做。沒有說，干部說這樣，我要那樣的，不就你的意思，要就我的意思。而且那個時候的干部經常過來宣傳，說事情該怎么辦，人也很好。

（五）婦女與人民公社、“四清”“文化大革命”

1．婦女與勞動、分配

我記得那個時候三期2．集體化時期勞動的性別關照

托兒所。那個時候外面做事，沒有托兒所，家里的孩子是由我婆婆照顧的，我三個伢五六歲，五六歲伢沒有讀書，大的抱細的，大伢看細伢。后來伢要讀小學有八九歲，讀了學的回來，回來照顧小伢，要么把伢放在地上，要么就放在嘎椅3．生活體驗與情感

（1）大食堂。大集體吃食堂，燜子里面蒸著，大集體，像我這灣里，從那頭到這頭有一百多個人，三個媳婦，男的不在屋里，帶著小孩子。有的勞力在屋里拿大缽，能拿半斤缽，我們沒有勞力在屋里，就拿三兩米和四兩米的缽。當時小隊也讓咱們的鍋在屋里架著呢，只是餐餐就在食堂吃，我們也去弄柴，也要到山上去弄點柴啊，要燒水洗腳，要弄點水洗澡。屋里鍋灶都在，就是不要你在屋里做飯，都在那里去吃。后來沒有菜吃，就專門派一個人種菜呢！年年下半年就種一點蘿卜白菜，來了客就在隊上去稱一點菜，個把蘿卜，就那一餐，二餐就沒有了。我們就是在這個時候，掐那個畈上的芝麻葉子，我們去短（2）“三年困難時期”。轉社之后，我記得當時還大煉鋼鐵，大煉鋼鐵我算第一位。大煉鋼鐵那個時候要扇爐子，我幾（很）會扇那個爐子，我們整天在那個外面。那晚上回了，婆婆在屋里把伢引著。在賀家灣搭的爐子，券廟大楓樹割4．“四清”與“文化大革命”

我記憶中的斗地主，我經歷過打土豪，打劣紳，我為斗地主，與我們房里老四罵起來了，我個人是個軟心腸，竹林灣的我們一個大隊的女的，女的徐八爹他的，他是富農，但是他是做起來的富農，不是剝削別人起來的。后來他們前一輩的人都死了，就剩下這個女的，大概四十多歲，引著一窠子伢，游行，把什么東西游著呢。這個女的死了沒有幾年，總路咀補鞋的跛子，那個補鞋的皮匠就是她兒。她把梨樹桌子，大桌子梨樹面子，大桌子借出去了，之后她就要桌子，然后有人就給她使絆子，哪個呢，就是那誰，那誰他兒現在在縣里當縣長，他拐（六）農村婦女與改革開放

1．土地承包與分配

分田到戶之后，土地證上也有女人的名字，土地依舊是按人口劃分，女人分得與男人一樣多的土地，并且我們有土地證。

2．選舉

那個時候我會參加選舉，參加投票，女的投票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像區里來的干部，大隊干部，小隊干部，這個說這一項，那個說那一項，下面的人給答復，我們就在那里聽著。上面有人來今天布置你這，明天布置你那，你都要記得，記得明天。后來人家就笑，當時開會記得很好，后來就忘記了，第二天就忘記了，沒人記得那個事，那時候日子還是好過哦，但是日子沒有現在好過，現在日子還好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