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農村婦女與國家

（一）農村婦女認識國家、政黨與政府

國家好啊，農村的種田還要給錢，淹水了也要給你錢。孫中山、蔣介石都是過去的，聽說過他們，孫中山是在金口那里淹死了，是美國的飛機炸死了的，就是中山艦那里。現在國家主席是習近平，看電視上面講的。電視里面沒講的就不知道。

我知道國民黨，國民黨那時候拐得很，賣壯丁的，有錢的就出錢，沒得錢的就出人去當兵。后來當兵的能跑的都有跑回來的，買了壯丁要去坐火車當兵，后來他從火車上跳下來，跑到鄂城去了，跑到熊家的去，換衣服下來，然后把國民黨的那個黃衣服拿到湖里泥巴去埋了。有的種田的，國民黨的還要來收錢。保長、甲長都來收田畝錢，人家沒錢給的，都拿槍去戳別人。你看到他還不敢跑，跑了他還打槍。

共產黨的我也知道，那對他們印象好。我知道有女黨員，我認識的女黨員很厲害的，不過還是男的黨員多。

這些我都是聊天聽別人說的，我沒當過干部，往日土改來了之后都要女的去開會，我都去了的。開會就講土改的事，都不太記得了。

我沒有參加夜校，有人開夜校，我那時候正是在農田里面去弄柴火，后面一個爹爹嚇得我失了魂，頭發都掉了，我就病了，病得厲害都在地上癱著，報了名我沒去讀夜校。后來還是我的老娘叫魂叫回來的。

最早時候參加共產黨組織的投票是選代表開會，有人投票。我家沒有黨員，能入黨的人都是蠻不簡單的人，黨員是更加優秀一些。

土改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婦女當干部，婦女當然能夠當干部啊，男女平權啊，女的怎么不能當啊？還不是一個樣的講話，現在有的女的還不是蠻深的文化。婦女當干部就是有什么事情都能夠跟她講。

政府號召廢除包辦婚姻，主張自由戀愛當然是好，女的往后都大翻身了。計劃生育我知道一點，就是說生多了伢不好。像我們這里又沒得婆婆爹爹的，搞多了伢多傷心啊，又沒有人照顧，伢也難過。那個時候范湖的竇主任派到我們這里來駐隊，正好分到我家來吃飯，她來了就說我家這以后多傷心啊，這么多伢又沒得人招呼。后來她到我家來吃飯，飯都還沒熟就敲鐘要開工了。她就說我不該生這么多，后來她還來給我幫忙做飯，幫我收拾碗筷。

現在的姑娘幸福得不得了，政府都該管那些事，憶苦思甜，現在就是甜的，以前苦得不得了。現在的計劃生育搞得好。現在都是個把伢，過舒服的日子，以前都把伢磨死。

以前我沒參加過保長甲長召開的會議。那個時候沒多大。國民黨時候也要交稅，跟男的交得一樣的多，算人數的。

我沒有裹腳，那個時候不流行包腳了，都是打赤腳到處跑。當時我剪了短頭發的，就是政府要你剪，沒有說強制，就是號召要剪。

（二）對1949年以后婦女地位變化的認知

我參加過婦女會，以前婦聯是我們大隊的，婦女主任組織的，有人叫我去參加我就去了。解放來了別人就一直在說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

建國以后，政府號召家庭平等、丈夫不準打老婆、婆婆不準打媳婦，都變得好多了，現在有的婆媳關系都好得很。現在生活條件也好，過得好，當然關系就好了。

婦女在家里地位都提高了，樣樣都好了，都發富了。現在還是有人要伺候丈夫的。以前村里還是有人管男人打女人的事，現在就沒人管了。以前就是愛說，說誰誰不對啊。現在都看穿了，各管各的，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我的姑娘那時候讀了初三的，后來讀書的伢多了，沒有錢讀書，她就沒讀了。她后來就是說我啊，沒有讓她讀下去，不然她就可以去教書了。

現在婦女的地位當然是提高了的，選舉的時候投票也投給婦女。

（三）婦女與土改

土改時候我家是貧雇農，土改工作隊到我家來過，每家每戶的吃飯，在一個家住著。他們就是喊婦女去開會，給婦女分土地也是一個樣的分，男女都一樣。開會斗地主我沒去斗，我就是喜歡看，別人都是在地主屋里做過工的，就斗得狠，就說吃現飯現菜，地主就在家吃好的。又說又哭，又打地主的，那人家還不是都接受了說是的。蠻多人都要我去斗，我沒上去。有人喊口號就是說打倒惡霸地主。我們沒分地主家什么東西。土改分地決策我們都參加了的，除了老婆婆，婦女都要去。跟男的分得一樣的土地。土地證上面有婦女的名字，我也有分土地。不過后來也都是充公了走大集體。

當時土改工作隊有女隊員，也有貧農團。婦女主任啊，是個好人。我參加了婦女會啊，參加的人很多，我沒發言。婦女會活動就是坐在那里聽會，也不讓你走。

土改婦女翻身解放，好處多得很。除了分到土地，還翻身了，能夠像人一樣說話啊，男的不敢欺負女的。

我沒當過村干部，當村干部的婦女都是貧農，她們性格都好得很。

（四）互助組、初級社、高級社時的婦女

互助組就是一起參加的，上面決定成立的啊。婦女都下地干活，種田什么的。我沒當過干部，互助組的干部要都會弄，我不會。有女組長，沒女社長。

互助組時候，男的就是打溝，女的就是插秧割草，事情都多得很。男的就做男的事，女的就做女的事。都是一起在隊里做，看幾多分子（工分）。

以前婦女三期時候，我們沒講那些，都是在水里去搞。要是去找他，他就說沒有干的活了。產期可以休息，上面有條子回來，寫條子回來休息，休息三四十天。寫了條子就有工分，沒有條子就沒有。哺乳期沒得什么照顧。

我開始參加勞動時候有三四個伢了吧，當時是一個老婆婆幫忙帶著伢的。有的脫產的也要上夜工，屋里有婆婆啊，喂飽了她就去插秧，搞完就回來。我們沒有婆婆的，工作日就少一些，要耽誤時間一些，后來伢是我們的老娘帶著。要是屋里有別人做，家里要有個人洗啊弄啊吃的，婦女就不干家務活了。

我們那時候都要參加開會，有人喊我們去。

（五）婦女與人民公社、四清、文化大革命

1．婦女與勞動、分配

（1）婦女與勞動。人民公社時候差不多二三十歲了吧，不記得了。那時候老是唱歌的，解放歌什么的。當時我們都是自己去做事，他都定了工的。你是脫產的就多些。我們的少些。勞動口號也都忘記了，婦女跟男的分工上面也沒有什么區別，都是一樣的做。插秧、割谷、砍青草都是女的做，女的還做大半。那時候用牛犁田打耙，都是男的做。那個時候都是穿褲頭做事，沒得時間洗衣服。農村里面那些操作機器的機工電工通常也是男的做，男的懂一些。我們這里沒有養豬養魚，隊辦企業也是隊里的，男的女的都有去照顧的。生產隊的隊長、會計都是男的，干部大多數是男的。

男的要是被抽去修水庫、做工程那些，女的還不是去做，脫產的能夠好走出去，就去做那些。那個時候勞動比賽就是每個隊的抽人去比，比做事，看誰會做，誰做得好。

那做事不能馬虎的，有人檢查的，有記分員，要給你扣分子返工重新做。偷懶的也有，男的去，計時就能偷懶，女的就是計件包工的不能偷懶。偷懶就是轉到旁邊去玩一會兒。如果讓我再選我會愿意選擇個人勞動的，自由一些。

（2）工分與同工同酬。聽說過同工同酬的，那時候計件就多些，計時就少些，計時就只有七八分工。那包工就多一些啊，看那個河、田值幾多分子。有的會搞的，插秧要搞百把分工。男的就是上十分工。不管做多少，一天就是十工分。一樣的事，那男的分子也多些，男的底分也多些。哪有個什么公平不公平呢？每家每戶都有男的，重的事都是男的做啊。沒有人提意見的。

生產隊開隊會去評工分，還開群眾會。一起的就看哪個夠多少分子。有的是評底分，不帶伢的，做事不限制她。我們那時候做事都有底分，比如說八分的底分就是這樣打。那沒得多少，看計件跟計時的不同。那時候就是兩個人一起做，伢都小。后來他們也沒參加過。我八分，爹爹是十二分。他多一些。

（3）分配與生活情況。生產隊分的那些口糧、油、柴，分的東西都是照你的分子來分，人口是另外算的。男女東西都是一樣的。我們屋里當時糧食多也不多，就是恰好得吃。沒得錢用是實話，吃還是吃得飽，就是沒有賣的。

2．集體化時期勞動的性別關照

勞動對婦女的生理周期還是有照顧的，照顧還是要跟干部說才有照顧，有情況要說。來了例假或者懷孕哺乳的時候能請假，但是不能請長了時間。一般就做點清閑的活，有的來了月經還是要下水田，有的事多了，就說沒有干的活。那還是看人的，我們總是在水里面做。休產假的時候，要是在上面去寫了條子回來的就有工分，陰著的就沒有。少數生病的就到公社的醫院去，收費都還好。

那時候沒有托兒所，就是要一個婆婆去招呼小伢，隊里打分子給她。

3．生活體驗與情感

（1）大食堂。集體食堂的隊里選的人在做飯，男的女的都有，食堂的飯就是分著吃，婦女跟小孩的肯定還是打得少些，男的吃得多些。在食堂就是吃米的，過難關時候就是吃藕。大家都在一起吃食堂，家里的鍋鏟沒有交公，都在家里。不做飯了是覺得輕松一些，多出來的時間就是要休息一下，一起放工吃完了休息會。后來就不興吃食堂了，都在家里吃了。

（2）“三年困難時期”。就是那樣過來的，有糧食也一起吃，都吃。村里這邊還沒有餓死的，這邊有水喝，再撈點藕吃。生產隊地里天天有人守著盯著的，沒得人刨得到糧食。

（3）文娛活動與生活體驗。我沒參加集體活動，演節目唱戲我們也沒去，都是年輕人去的。我覺得一起上工的時候還好，時不時還是會記起來，大家都在一起做事聊天。時間是好混一些，熱鬧些。

（4）婦女間矛盾。婦女一起上工的小矛盾我們也沒參與，都是別人的。各種的事都有，做事那時候也沒扯什么矛盾。就是開工要休息，跟著隊伍后面去開會評論那樣。

（5）情緒宣泄（罵街）。喊街啊，那都是不怕人的那些人喊。她們就那樣喊，在灣里喊。就說她有一些什么這事那事啊。后來還不是算了，沒什么事。

（6）集體自殺。那少數得很，我們這里沒有，蠻遠的地方好像有。還不是受了委屈什么的去自殺。我們這里有個婆婆，以前要她的姑娘嫁到后面那個家里去，她的姑娘不肯，長輩逼著她嫁，后來她就去喝藥水死了。

4．對女干部、婦女組織的印象

雙溝那邊姓曹的當的婦女隊長。她蠻好啊，一直也沒掉下來。一直都是婦女主任，就是老了退休了。要有文化，又要人好，脾氣好的人能夠當婦女干部的。有些鬼干部只顧他自己家里的，我也不羨慕他們。

婦聯當時也沒怎么，還是給村民婦女解決問題的。

5．“四清”與“文化大革命”

“四清”和“文化大革命”知道一點，我們那個時候忙死，那個時候湖里都是草。那是斗反動派，我也沒去斗，別人去斗了的。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時候，屋里的自留地都被收走了。別人看的雞子多的雞蛋還不是要去賣，我們沒喂。那我們家就是困難了一些，各方面都要差些。那時候我們小伢，片子（尿布）都是破衣裳弄的。

“破四舊”時候，來收東西的，我們家太窮什么都沒有。娘家走親戚沒什么影響啊，去了就要馬上回來，回來開工做事。

（六）農村婦女與改革開放

改革開放之后土地承包和分配土地決策的過程我們都參加了的，有的個別的家里還是蠻多伢沒分到地，那個村里的地沒得。我們分到了，土地證上面也有我名字。離了婚或者出了嫁的婦女，有的在娘家也有分到了地，后來又到婆家里也分了。

那時候開會要參加選舉的，也要投票。叫別人幫忙填的。選了婦女的，都要投。

計劃生育現在都是單干的，政策還松了，可以生兩個。那時候我的伢生了第二胎還罰錢了的，后來還是要結扎去。現在我的孫子他們都是只生了一個姑娘都沒生了。要是讓我生，還不是照著政策走。

精準扶貧那沒得什么區別，都是一樣的。老人現在都有錢，政府發錢，只要年紀達到了。

現在村里爹爹婆婆還是都在一起聊天，我家電視沒了，被火燒沒了。沒得電視看了，也不知道國家政策了。我也不知道網絡是什么東西。平時有電話、座機，現在能夠打就是要交錢。（打電話）沒多大會兒就要百把塊錢，我們也不會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