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悔不曾在關于研究的事情上面再糾結一些什么,而是靜靜陪伴著姜小樓。
她有幾分微微的羞意,因為自己的懷疑,也因為自己的退縮。
曾經在魔域的時候可并沒有這樣的環境,也沒有這樣的條件,但是即使在那個時候他們也能夠成功研究出如今世上公認最為艱難的靈氣一道的法門,怎么到了這個時候卻選擇退避了呢。
這實在是一件不應該的事情。
如悔的念頭如此,姜小樓卻沒有對她有什么偏見或者更多的要求。
她像是在沉吟,又像是在嘆息,許久以后,才又望向如悔,接著點了幾個名字。
“你們跟我來。”
自那囚室出來,又是洞天變換。
如悔花了好一陣時間才認出來了在場的所有人。
其實人數并不多,只不過其中有一些是經過她的篩選才會出現在這里的,還有一些本來就是她的同道。
這群人只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那就是無門無派,來路不甚詳細,在整個九州之中除了姜小樓沒有任何的靠山。
如悔心頭難免跳了一跳。
她仿佛能夠猜出來這是為了什么,但是……
望了一眼姜小樓之后,她平靜地站到了眾人前面。
在場的所有人當中,姜小樓最為信任的當然還是如悔,最讓她放心的也還是如悔。
此次見面在私下,她也沒有擺什么架子,而是異常平靜地緩緩道來。
“我想你們也知道,我曾經是有過這樣的一個想法的。”姜小樓手中把玩著御靈宗主令,眼神也落在了那枚小巧的令牌上面。
“所以我選出來了你們,而且還準備做到更多。”
她曾經是這樣想過,而且這樣做過,而且天外樓本來就只有這一個用途。
它原本也只是御靈宗擇選弟子入門的地方罷了。
只不過天外樓一直以來被外人誤解,而姜小樓接手之后,也沒有洗清這樣的誤解,而是把擇選弟子這樣的事情放到了私下來做。
她的確選中了一些人,但還有更多的事情沒有來得及做。
雖然所有人都在聽著姜小樓的話語,但是這些眼神之中希冀并沒有那么多,因為姜小樓的語調也不像是要給他們什么不切實際的盼望的。
事實的確如此。
“但我現在不能這么做。”姜小樓淡淡地道,“這樣做對你們也不好。”
仙魔盟主可以是仙魔界主,但是同時還是御靈宗主,就難免會有些不太好了。如果姜小樓把這個身份亮出來,整個御靈宗都會受到修真界上下的注視。
但是仙魔界卻并不會如此,因為仙魔界在出現伊始,就不是在以一個宗門或者勢力的形式存在,而是代表著曾經的仙魔戰場的這塊地方,而且姜小樓放過話仙魔界歡迎四方來客。
現在的御靈宗做不到,也并不能這樣做。
“不過,這也沒有什么關系。”姜小樓手指翻動著,眼神之中,莫名浮現出來一抹淡淡的笑意來。
這實在不像是什么很好看的笑容。
“我師父對我說,宗門傳承想傳下去就傳,斷了也就斷了——我也是這么覺得的。斷在我手里,挨罵的人也不會是我。”
事實上她心里非常清楚,即使自己接下了這個宗主的位置,即使這已經是三萬年后,御靈宗這個名字可以重現于世。
但是斷了也就是斷了,自三萬年前,御靈宗弟子們赴死的那一刻,早就已經斷絕。只留下茍延殘喘的鬼物和隔世誤入的行者罷了。
“可是,這樣的名聲總是不怎么好聽,不是嗎?”姜小樓笑道。
如悔也笑了笑。
這只是純粹的捧場,她能夠看得出來姜小樓其實不是在向著他們解釋——而她也沒有任何的必要向他們解釋。
她只是在告訴她自己這件事情罷了。
“宗門于你們而言并沒有什么大好處,也給不出更多什么的。但是,相對應的,對你們也沒有什么要求。”姜小樓淡淡掃了眾人一眼。
說實在的這些人里面除了零星幾個之外并沒有讓她非常滿意的,不過唯有一點合格,就是忠誠和心性。
這也差不多就夠了。
“我只是有心保傳承不絕,不過,若是斷了,當真也沒有什么關系。”
姜小樓道,“在我之后,下一任宗主之位,我會交給如悔。”
如悔定定地和姜小樓相視一眼,然后帶著顫聲道,“是。”
姜小樓笑了笑。
“就這樣吧。”
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談興,也沒什么心思繼續講下去了。
不過,在場的眾人大約也能夠明白姜小樓的意思。
旁人散去,姜小樓欽點的第二百五十一任宗主卻沒有走,也不敢走。
“盟主是何時做了這樣的決定的?”
“你猜呢?”
望見她有些呆愣的神色,姜小樓有些狡黠地笑了一笑,然后答道,“也沒有多久。”
是沒有很長的時間,而這個決定做下來也不需要很長的時間。
如悔嘴唇微動,但是沒能把勸說的話語說出口。
在所有人看來姜小樓方才的話語其實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她在托孤,在預備后事。
可是姜小樓已經做了這樣的準備了,她又如何會忍心,又如何說出拒絕的話語呢。
反而是姜小樓反過來在寬慰她,“不必這么擔心。”
“我不會死得很早,但是總會有死掉的那一天。”她悠悠地道,“人生自古誰無死。”
如悔難得對姜小樓的話語有了一些激動的情緒,“那不一樣的!”
“每個人都會死。”姜小樓道,“所以我也只是提前做一個準備罷了,也未必能夠用的到。不論如何……”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番話說了出來。
“我一直會希望你們好好的。所以我不會讓你們上戰場,那也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在姜小樓的視線之中,如悔既有一些感動,也有幾分頹然。
她明白姜小樓說出來這句話本身就已經很大膽了——至少作為仙魔盟主,這樣的私心不是她應該說出來的。
但是正因為姜小樓已經這樣說了,她才沒有任何拒絕的余地。
“你要想當宗主,那還早著呢。”姜小樓輕聲道,“不要心急。”
但是她接下來卻慢慢地把所有該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如悔。
“若我不在,天外樓就是御靈宗的,有什么事,直接找天外樓的器靈就好。外面的那些事情,你大可以不必在意。我做得已經夠多,所以不會再有任何人可以再強求你們。”
這番話聽起來越來越像是在托付后事了。
“傳承其實也沒有什么重要的,但是總要有人好好活著,不是嗎?”
姜小樓認真地道。
如悔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了,回去吧。”
姜小樓拍了拍她的肩膀,即使如悔想要再說一些什么,卻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姜小樓的蹤影。
而姜小樓事實上正認真地和器靈交談著。
“你就挑中了這樣一個人?”
“有什么不好嗎?”姜小樓道,“她本來就是最適合御靈宗的人。”
即使是天外樓也說不出來反駁的話語。
如悔的確是最適合御靈宗的,最適合那個三萬年前的御靈宗。
可即使是器靈,其實也有許多許多年不曾再去翻找那些回憶了。
“我原本覺得你會選金縷衣。”
“為什么?”
姜小樓微微皺眉,不過在片刻之后自己就回轉了過來。
從表面上看,金縷衣原本也就是她手下最合適的那個,也是最可靠的那個,如果姜小樓想托付后事,那么金縷衣當然會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我又不是要準備什么后事。”姜小樓道,“小金不合適。”
器靈默然片刻之后,也沒有多言什么。
“其實你說的沒有錯。”
“什么?”
“傳承之類的,斷了就斷了。如果你死了,我可不一定就要跟著下一任宗主走。”
姜小樓頓了一下。
天外樓的意思有些隱晦,但是長久相處以來姜小樓卻是能夠明白的。
器靈未必會信服于那一枚宗主令,也未必會隨了她的意思去護著如悔她們。
“那就算了。”她平靜地道,“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你不挽留一下?”
“……”
姜小樓停滯了一瞬才又道,“我原本也只是想給他們留一條后路,但若是與我而言,他們并不如你。你愿意選擇自由,那也很好。”
這又是一個比較的問題了。
她愿意給如悔等人不同于九州眾人的一條生路,但若是天外樓有自己的意愿的話,姜小樓更加愿意順從于天外樓自己的想法。
器靈又是沉默了許久,然后悶悶地道,“在混沌海外面,不是什么很好的日子。”
姜小樓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她像是在這一瞬間里面才有所覺,又有一些難過。
“我和我師父是不是越來越相似了?”
她好像又做了和夏無道沒有什么區別的事情。強行把御靈宗和天外樓托付出去——甚至還沒有一個真正名正言順的弟子,而是擇了在自己看來最適合御靈宗的如悔。
但不同的是當日的姜小樓有那個和夏無道叫板的膽子,如悔卻不會這么對待姜小樓。
器靈默然片刻,而后道,“徒弟像師父,沒什么不好。”
……
在仙魔盟眾人看來,姜小樓近日以來忙碌的一切不過都是小事,除了她以外,很少有人會把精力投入到研究之中,更不會覺得這一群修為最高也只到了化神,而且還是勉強進階化神的修士能夠拿出來什么樣的結果來。
不過看在姜小樓的面子上當然也不可能會有人說什么風涼話,恰恰相反,從表面上來看所有人都非常地支持著仙魔盟學宮的工作,道門送來了不少善本,甚至還有幾個道門的老太太也參與了進來。
但是仙魔盟的工作畢竟和道門的研究并不同,而且完全走在了兩個方向之上。
從道門眾人研究的東西就能看出來了,道門熱愛命數氣運等玄之又玄難以捉摸的東西,仙魔盟卻無比腳踏實地,先從靈氣做起,所以這二者相互碰撞之間能夠撞出來什么樣的火花也是不一定的。
姜小樓把事情丟了出去就沒有再干涉其中,只是用自己的權位再次定下了學宮的位置,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反對,因為學宮之中不只是仙魔界的人,也還有許多那些大勢力之中的小輩弟子們,能夠給學宮更高的待遇,是所有人都贊同的。
而除此之外,就又是一些私心,學宮之中是一些絕對不可能上戰場的人,在一些人看來,這也是為了保存火種。
姜小樓對此不置可否,不過學宮中間的那些修士確實沒有到達要上戰場的標準,而第一批能夠參與到戰斗之中的,至少會是一些老牌化神。
在幾日的選擇之后,她終于見到了自己要的全部人選。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些仙魔盟的修士得到了圍觀的權力。
姜小樓輕輕翻動手掌。
她面前散落了一地的神器,整個魔域神器之主的神器全部都落在了這里,衛靜陽那一撥人先是被姜小樓一網打盡,而另外的一些則是楚文茵后來留給她的東西。
而事實上,其實衛靜陽和她的屬下們也是被楚文茵送到了姜小樓的眼前,姜小樓事后才反應過來。
當然這中間其實有一些挑揀的部分,比如說地理圖和神鏡已經不在這里,而姜小樓雖然無比嫌棄仙衣之主,可是卻還是讓仙衣之主自己執掌著仙衣。
也沒有什么別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她的屬下里面實在找不到比仙衣之主還要更加適合仙衣的罷了,只有膽小如鼠的這個家伙披著仙衣的時候才能最大限度把仙衣的功能發揮出來,所以姜小樓思索了一番就沒有強求于他。
但是剩下的就沒有什么必要了,諸如什么鞭、棍之流,并不是什么很有價值的東西,事實上也只是一個能夠邁出第一步的憑借罷了。
而且,這些東西既然作為規則碎片存在,其實也在一定程度上面會對規則的主人有一些挑揀。
驚呼聲在小范圍中間響了起來,因為姜小樓出手實在是很闊綽,任誰也能看出來這些神器已經在近乎于神的范疇之中,姜小樓卻如此慷慨地拿了出來。
姜小樓卻很淡然。
當然這不是她的東西——她也只是薅了一位神帝的羊毛,如果有一個比慘大會那么西方天帝比東方天帝還要慘,后者只是被吃了,前者是被薅得干干凈凈之后又被分尸一次,簡直要死不瞑目。
而姜小樓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心思各異的眾人。
“看來你們都想好了。”
“是!”
能夠來到姜小樓面前的當然是已經想好了的人,而且定然是自己主動突破無望,才會來到這里尋找一條路。
而能夠通過司徒聞天和言輕的審核,則說明他們對抗神祇的心也同樣很堅定。
“這里有三十二種不同的規則碎片。”姜小樓淡淡地道,“每一種都對應著不同的規則,而其規則外在表現,則是這些神器。”
她話音忽而又一轉。
“但是,不同神器的威能并不同,代表著其中的規則力量并不相同。而每一種神器和每一個人的契合度也并不相同,譬如你用刀,那么就不適合用劍,正是這個道理。”
眾人凜然稱是,但是心中當然也不由轉起來了不同的念頭。
是選威力更強的,還是更加適合自己的,這是一個問題……
“但你們并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姜小樓道,“仙魔盟也絕不可能按需分配。”
眾人面色微變,正對上她平靜卻好像要窺視到他們心底的眼睛。
“我說過,在佛門之戰之中表現不錯的,自有獎賞,而余者的分配也自有我的道理。”姜小樓道,“至于這些東西,我大可以不拿出來。”
聞者心頭一顫,終于默默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一個一個來。”
姜小樓道,開始點人的名字。
“蕅承望。”
第一個上來的是在佛門戰斗之中最為賣力的那個化神,但其實只要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為何如此賣力了。
人的壽數有盡時,即使是修士也同樣如此,若是再不能突破,那么這名老牌的化神或許就已經要兵解了,所以他必須拼命一點。
不過好在他也成功爭取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你用棍,這倒是剛好。”姜小樓道,“這里有最適合你的神器……但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她拿出來了東方天帝的斧子。
這把石斧依然是那一副并不怎么好看的樣子,但是任是誰也能夠看出來此石斧的非凡之處。
“它不一定會適合你,但它是最強的……”姜小樓問道,“你選哪一個?”
蕅承望心中一驚,又是一頓。
這個選擇非常重要,關乎到他未來和前途,而在和姜小樓對視一眼之后,他毅然決然道,“我選擇最強的那個。”
姜小樓點了點頭。
而后,她就按照器靈的提示開始對神器做著一些處理。
這些神器其實表現形態各不相同,而雖然其中禁錮著規則,但是另外有一些神器原本也很強悍,比如東方天帝的斧子。
姜小樓沒有直說這東西從什么地方來的,只是拿出了大錘默默敲擊著。
沉重的敲擊聲音響了數千次之后,那斧子才看起來有一些破碎的樣子,而且,這還是建立在那把斧子放著不動任人敲擊的基礎上面。
可想而知它全盛時期會是什么樣子。
蕅承望也在不安地看著,直到姜小樓的聲音落入到他的耳邊。
“抓緊了!”
他身子微微顫了一下,立刻握住了已經在半虛半實之間的斧子。
霎時間,蕅承望就有一種渾身上下都被電擊一般的感覺,他引導著那規則向內,然而斧子卻不肯順從,而且并不愿意和他有什么親近的樣子。
這的確是因為他和斧子的契合程度很低,而且并沒有什么和斧子的規則可以相契合的感悟。
在觀察著這一切的修士們忍不住提心吊膽了起來——這個過程看起來不妙,會失敗嗎?
姜小樓實在不能夠讓他們非常信任,所以已經有人有了一些猶豫的樣子。
但他們還是繼續看了下去。
蕅承望面上浮現出幾分痛苦的神色,但落入耳邊的確實姜小樓的聲音。
“愣著干什么?”姜小樓不悅道,“斧柄也是棍子!”
這能一樣嗎?!
如果這么類比下來那么大錘其實也同樣可以帶入這個邏輯,而且和斧子更加相似了!
蕅承望精神一振,沒敢再呆愣,卻也不是他終于想明白的原因,而是姜小樓的大錘也已經落入到了斧子上面,在強行用外力助他!
作為一個化神修士,蕅承望終于有了幾分化神的樣子,以神念溝通規則,并且強行容納石斧之上所攜帶的規則,幾次下來,他身上氣勢不斷攀升,而隱約之間和九州天地的契合也更高了。
大錘的聲音還未停止,并且不斷在室內回蕩著,就像是敲擊在每個人心上一樣。
蕅承望運轉了一個周天之后,才又終于睜開了眼睛。
任誰也能看得出來他和過去截然不同了,那深沉的暮氣已經消散,被朝氣取代,而且他的修為也飆升許多,只是并沒有在眾人面前顯露出來罷了。
“多謝盟主!”
蕅承望誠心實意拜下,對于化神修士們而言,這是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用的禮數。
但是姜小樓當然也值得了。
在提升和突破的是蕅承望,可是最為疲憊的那個人看起來卻是姜小樓。雖然姜小樓從來都不會顯露出來什么樣的疲態,但是大錘那不間斷的敲擊卻是所有人都明明白白聽在耳朵之中的。
所以,他們望向姜小樓的眼神也更加火熱了。
石斧已然徹底碎裂,散成了滿地的齏粉,姜小樓望了蕅承望一眼,而后道,“自己習慣一下——有什么問題再來問我。”
蕅承望恭敬道,“是。”
自這一日起,他身上就被打上了姜小樓的標簽,而且也誠心誠意為姜小樓所用。
“第二個。”
姜小樓淡淡道,并沒有打算停歇。
那些等待提升的修士們排著隊,不過這一次,因為他們的表現都不如蕅承望,而且剩下來的神器里面也沒有像東方天帝的石斧一般難以對付的,所以對于姜小樓而言非常輕松,一錘兩錘都能解決。
這些修士當然對蕅承望的石斧有些眼饞,還有一些不甘心,但是與此同時,心中卻也對姜小樓有了深深的畏懼情緒。
蕅承望的石斧有多么強悍,他們只是在臺下是看不出來的,只有一些隱約的感覺,但是落入他們手中的神器的強大卻是這些化神修士能夠自己明白的。
而這些神器,在姜小樓的大錘之下,抗不過幾次,他們如何能夠不畏懼!
一些因此而有些飄忽的心思也歇了下來,況且此類規則有沒有什么后手還未必,所以現在看起來,這些被選出來的化神都異常恭敬忠誠的樣子。
而在外觀看的人,也隱約看出來了一點門道。
……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招攬到一批化神以上的屬下,而且還能夠對自身有進益,盟主還是高啊。”言輕非常輕松地笑道。
司徒聞天不悅地看了他一眼,“給你你能做得到?”
“……不能。”
雖然司徒聞天的語氣不怎么好,但是說的話沒有問題。言輕自認自己是做不到的。
不過他能夠看得很明白,姜小樓借著大錘的錘意和大錘本身的規則來破碎神器以取得其中的規則碎片,再分潤給這些化神,流程上面沒有什么問題。
而且這些人無法吸納的更多規則也并沒有浪費,大多數被大錘吸取,而還有一些逸散在了整個九州之中,反哺于九州天地。
所以得益的既是這些化神修士,同樣也是姜小樓本人,如果這只是辛苦費那也就有點太多了。
但是九州之中,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或許也只有手執大錘的姜小樓。
不過,可能還會有另外一個人。
言輕的視線輕輕從云清儀身上劃了過去。
大錘能夠做到的事情,承影未必不可,然而云清儀不能做,一來是因為這些神器是姜小樓自己的,而且來自于楚文茵。
但是另外一個原因么……言輕心中卻忍不住開始思索了起來。
他這個云師兄和姜小樓中間到底有沒有什么勾當呢?
姜小樓出身劍宗,原本和林殊有關系,這才是最正常的事情,言輕也知道姜小樓這一脈和林殊之間的一些愛恨情仇。但云清儀總是這段關系里面的外人吧……
所以云清儀和姜小樓究竟有什么關系呢?
言情總覺得自己想得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但是身為道主的直覺,卻讓他感覺到這中間有什么問題。
不過,他既不能問姜小樓,也不能去問云清儀,姜小樓可能最多也就是陰陽怪氣一頓,云清儀說不定會直接拔劍。
所以言輕只能遺憾地把這些猜測埋在心底,而且誰也不能說。
最適合分享八卦的一是司徒聞天,但是司徒聞天不喜,二是連青云,但是連青云和姜小樓的關系更說不明白,他怕徒弟上頭,這樣道門說不定會失去一個道子。
而至于連家主么……
言輕悠悠看了他一眼,在心里猜測連家主這個時候該會有多么的肉痛,世家逐利,讓姜小樓流落到連家之外或許會是連家主有生以來損失最大的一件事情。
不過,若是姜小樓在連家長大,她也長不成這樣一個仙魔盟主。
言輕悠悠想著,姜小樓的成長軌跡實在是很像一顆野草,澆過水的人很多,但是會把這棵草呵護在花盆里面的人卻一個也沒有,所以她才會長得如此肆意蠻橫,幾乎是空降在九州之上。
但是,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最為適合做仙魔盟主。
……
得益于司徒家的財力,仙魔盟現在是整個九州大陸上面交通最方便的地方,不計成本的傳送陣法在駐地之中建立起來,其實按理來說是會有幾分有關安全方面的焦慮的。
譬如魔域之中,雖然三宮周圍都有傳送陣法,但是并不能建立在三宮本部之中。
所以在姜小樓同意這一點的時候也有很多人感覺到了意外,甚至還會有一些勸阻。
不過都被姜小樓勸了回去,理由也很簡單,如果仙魔盟已經不再是九州之上最能讓人放心的地方,那么九州之上就沒有任何能夠讓人放心的地方了。
有這個理由在,再找事情的人就沒有那么多,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因為仙魔盟的總部在仙魔界。
天外樓器靈在不經意之間已經連升三級,從天外樓到仙魔界,再到整個九州第一的仙魔盟——當然器靈沒有任何感覺,工作量也沒有什么大變化。
姜小樓的工作量卻已經截然不同,即使仙魔盟能夠分擔這些事物的修士有許多,而且每一個都很值得信任,但是她還是忙得團團轉。
等到把所有提升了之后的修士都安置了之后,姜小樓才來得及和仙魔盟高層開會。
此次眾人關注的焦點還是在三界盟那里。
三界盟被仙魔盟的修士們包圍,有關情報方面其實什么也瞞不住,但是內部卻是真的密不透風。
“從外界來看,只能看出來有許許多多的半妖都投著夏太子而去了。”
但是這些半妖的行跡本來也就是正大光明的,說明不了什么。
“看來他們是不恨夏太子的。”
“怎么會呢。”連家主道,“恨當然還是恨的,但是只要夏太子能夠給他們的東西更多,再加上曾經的輝煌,足夠讓他們忘記恨意。”
姜小樓只是點了點頭。
連家主的話很有道理——再結合他自己,那就更有道理了。
連家主還能多做什么,只是夾著尾巴做人罷了,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姜小樓用人不問出處,只看其人是否得用,這一點上面連家主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
“您要找的人,也有了一些眉目。”
就在曾經的景國故土。
姜小樓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看來動用全部力量還是有用的,至少有一些從前不曾發現的東西現在就已經攤開在了她的眼前。
“命師,以及和命師同行者,約有二十余者,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散修,他們似乎也同樣有一個盟會。”
“我是知道的。”姜小樓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笑意來,“各大門派的弟子們中間也有一個。”
“是。”但是大門派之中其實已經清掃了一遍,也沒有什么人敢在冒頭,而且佛門已經不復存在,這讓其中一些重要的修士驟然失去了消息。
原本佛門會是一個非常難纏的敵人,但是天魔自毀城墻,讓佛門一夕之間坍塌,與佛門勾結者也難免有一些猝不及防。
但求道會還好好的,而且在方昊天的統治之下越來越好。
結合兩邊給出來的情報,姜小樓已經能在原本的景國地理圖上面圈出來一個大約的地點。
“就在這里。”
這是在景國南部的一個地方。
“盟主說的是什么?”
“有一群人。”姜小樓道,“一群活了三萬年的人。”
“當真?!”
只有連家主臉上的驚訝掩飾不住,而其余人其實早就有一些想法了。
“是。”姜小樓點點頭道,“這會是現在的九州之上最后的與神祇有關的敵人了。”
景國以江惟為首的那一批人已經被清掃,修真界也自我清理了一遍,魔域被紅月和楚文茵徹底掃平,而佛門剛剛坍塌,這一直以來都在隱姓埋名的一群人才終于顯了出來。
“但他們活了三萬年……”
“所以非常難打啊。”姜小樓嘆息一聲,只是從她的神色中間也看不出什么嘆息之意來,只有淡然和平靜。
“但憑盟主吩咐。”
連家主率先表示自己的誠意,近日以來他就差把忠誠二字給寫在臉上了,非常之狗腿。
其余人當然也同樣如此,還有人料到了更深處的地方。
姜小樓剛剛手下多了一批化神以上的修士,就迫不及待向著這些人下手,難免會有一些磨刀的意思在里面,但能夠試手當然是最好的,而若能夠解決這群人,對于九州而言也是幸事,說不定會有新的收獲。
可是姜小樓的另外一個目的,卻是他們也很難料到的。
仙魔盟主之印來自當日的定龍鼎,但是自從誕生以來就從來沒有被使用過。
姜小樓也是第一次用,而且也是第一次遇見需要她用上這枚盟主印章的人。
她認真地寫了一張請柬。
……
“好丑的字。”
這張請柬先是落到了一個女修的手里。
嚴格來說,這是一名女性半妖。
夏太子像是有些無奈地道:“沐陽。”
女修道,“我先替您看一看。”
請柬畢竟是姜小樓送過來的,她對姜小樓很難放心,所以主動請纓替夏太子拆開了。
“仙魔盟主不會做這么低級的事情。”夏太子道。
當然了——但是如果姜小樓真的有只要一拆信就能讓他斃命的東西那么姜小樓也不介意用上。
可惜姜小樓并沒有,這件事情實在令人惋惜。
“仙魔盟主請您去……共同圍攻散落在景國的神祇。”
女修欲言又止,像是有一些嘲諷的樣子。
“您會去嗎?”
“我承諾過仙魔盟主。”夏太子卻比他的屬下坦蕩一點,“所以我當然會去了。不只是我,你們也要去。”
“但是……”
夏太子打斷了她的話語。
“我們必須去。”
在這個瞬間之中,他好像才終于有了幾分當年的三界盟主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