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夜,明城在一片燈火格外喧囂。
    溫之應選了家法國餐廳，帶蕭梨一塊去吃。
    蕭梨原本一點也不餓的，但是對面坐著溫之應,面對他那張俊臉,她食欲不錯,吃過一盤黑松露芝士球之后，又放縱地吃了一盤香煎扇貝。
    特殊節日,這家餐廳今天特制了一道湯圓菜品,蕭梨覺得元宵節怎么能不吃湯圓呢，不管怎么說,她想跟溫之應一起吃下湯圓，便點了一份。
    點的時候沒注意看,等服務員將菜呈上來，一嘗,發現被詐騙了,這盤湯圓是盤假湯圓。
    它們長得比普通湯圓洋氣點，一口咬上去卻是酸奶凍的味道，里面包的奶油。
    剛開始口感不錯，酸軟順滑，到后面卻有些甜膩了,更像山寨版雪梅娘。
    這種假湯圓，總歸沒有國正宗的湯圓吃得有韻味。
    一盤里有四顆，蕭梨和溫之應一人吃了兩顆。
    吃過夜宵,溫之應和蕭梨到外灘邊閑逛。
    夜晚風涼，耳邊簌簌，但是外灘對岸以東方明珠塔為心的建筑群華燈通明，霓虹閃耀,顯得這座城市，這個夜晚，格外繁華。
    蕭梨挽著溫之應手臂，將手揣在他的口袋里取暖，和他慢悠悠往前走。
    第一次。
    結婚這么久，蕭梨第一次跟溫之應這么大晚上了，獨自兩個人在外面壓馬路。
    “哦，對了，我有件事還沒跟你說。”蕭梨道。
    “什么？”溫之應問。
    “我想去錄一個綜藝節目，嗯……叫《認識那個她\他》，程落欣也會去，我們都報名了。”
    這個綜藝節目報名的人好像很多，之后會有一個面試，面試通過才能參與錄制，所以蕭梨原本打算等面試完知道結果后再跟溫之應說的，要是她去面試了然后被刷掉，那多沒面子啊，可是蕭梨現在還是沒捂住這個事，忍不住提前跟溫之應說了。
    男人扯唇：“認識那個他？”
    蕭梨比劃了下手指頭，“有兩個他，單人旁那個他，還有女字旁那個她。”
    她瞧出溫之應臉上好像生出什么情緒，眸子一轉，不多解釋什么，看溫之應會怎么想這個綜藝節目。
    溫之應問：“這是個什么綜藝節目？”
    “怎么突然想要去錄什么綜藝節目，溫思綿介紹給你的？”
    剛從老宅回到家，準備去卸妝的溫思綿打了個噴嚏，并不知道自己莫名被cue。
    蕭梨道：“不是啊，是我們學校電影學院的一個老師找到程落欣，讓她去試試，然后程落欣讓我一起。”
    “嗯……是個素人相親節目，有豐厚的出場費拿的，最后配對成功還能拿獎金哦。”蕭梨故意胡謅道，眉稍微挑。
    溫之應臉色果然冷了下來，腳步一停，黑眸看她。
    只被盯了兩秒，蕭梨就慫了，“騙你的啦！不是相親節目，雖然它聽起來像那種調調。”
    蕭梨臉上雀躍：“你剛才很緊張對不對？害怕我去相親節目，嗯？”
    蕭梨心情此時突然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明亮。
    溫之應淺勾唇，似笑非笑，“你應該沒那膽。”
    蕭梨哼了聲。
    不過很快她說道：“《認識那個她\他》其實是個益智挑戰節目啦，《聰明對對碰》你知道嗎？它跟這個節目有點像，又有很大區別，反正是個考驗智力的節目。”
    溫之應道：“那不適合你。”
    “……”
    “你是在說我笨嗎？”蕭梨停了下來，轉身，面朝溫之應，用漂亮的眼睛盯著他。
    小臉有點認真。
    她知道她笨，所以一開始程落欣讓她一起報名的時候，她就拒絕了，但溫之應不能嫌棄她笨，不可以！
    他不知道以前他每次嘲弄她笨的時候，她有多不開心。
    被喜歡的人說笨，內心很受挫的！
    溫之應稍頓，遲疑幾秒，開口：“當然不是，你怎么會這么想？”
    他其實的確有那個意思，但要承認了，他覺得今晚小姑娘會跟他慪氣。
    很好。
    他知道給她臺階下了，俊臉好像有幾分怕她生氣的意思，蕭梨心情愉悅回去，道：“反正我才不笨，我可聰明了，你不許鄙視我！”
    “聽見沒小應應。”幾秒后，她用小拇指勾勾他的手指。
    “叫我什么？”溫之應神色溢著笑意。
    “小、應應啊。”蕭梨面頰紅潤，說完這句，不理他了，雙手揣進兜里轉身朝前走。
    溫之應牽唇，慢步跟在她后面。
    過了會，聽見她好像在輕聲嘟囔：“你那么老，叫你小應應，說不定能讓你年輕幾歲。”
    “……”
    第二天，蕭梨醒來時，溫之應已經去公司了，但她有個模糊的記憶，溫之應出門的時候，好像有往她臉頰親了下。
    “梨梨，我走了。”他當時說。
    或者只是個夢。
    應該不是夢吧？
    蕭梨抱著被子發出傻笑，一道鈴聲將她拉回神。
    不是鬧鐘，聲源來自放在床頭柜的手機。
    蕭梨將厚軟的烏發刮到耳后，將手機抓過來。
    是小姑蕭慧打來的電話。
    “喂，小姑。”
    “梨梨啊，你現在在哪，忙不忙啊？”
    “在家里呢，不忙啊，怎么了小姑。”
    “你今天要是有時間，幫我去給園園開個家長會行嗎，我今天實在走不開，公司一堆事，蕭園園他爸今天也沒時間。”蕭慧說。
    “可以啊，交給我吧小姑。”
    蕭梨爽快答應。
    蕭園園上小學五年級，今天開學，開學第一天學校照例要開一個家長會，時間是下午最后一節課上完之后。
    下午三點半，蕭梨出門前往明城十二小學。
    有個詞叫“近鄉情怯”，車停在校門口，蕭梨靜坐了幾秒，才推門出去。
    因為明城十二小學也是蕭梨就讀過的小學。
    她在這個學校里，有過年的小學雞時光。
    有次蕭梨也來幫蕭園園開過家長會，那次就碰見了小學時候的班主任，班主任一眼就認出她，那次見面，她跟班主任把微信加上了，之后她每次發朋友圈，班主任時不時會給她點贊。
    蕭梨小學的時候因為懶惰，學習成績不怎么好，所以每次班主任給她點贊，她總有點說不上來的不好意思。
    學校還是老樣子，即便好像新修了兩幢教學樓，翻新了田徑場的塑膠跑道，一切還是熟悉的味道，蕭梨沒花費多少功夫，輕松找到蕭園園所在的五年級（8）班。
    她到得較早，這個時候還沒下課，教室里的小花朵和小嫩草們還在上課。
    有幾個家長也到得比較早，站在走廊上等待。
    通過窗戶，蕭梨找到蕭園園微胖的小身影。
    他個頭比較高，坐在倒數第二排間的位置，這家伙好像在昏昏欲睡，腦袋往下一點一點的，眼皮艱難撐開。
    蕭梨忍不住笑，掏出手機拍了一張。
    好像有感應一般，蕭園園忽生了精神，坐直了些，而后頭一偏，看見她收下手機的動作。
    蕭梨笑著給他招招手。
    蕭園園瞪大了一下眼睛，似乎露出苦惱的表情。
    蕭梨心想，不就拍了一張他開小差的丑照嗎，怎么，不開心了呀？
    “叮鈴鈴。”下課鈴打響，一群孩子臉上露出鮮活，像終于可以溜出漁網的魚，不少家長已經聚在門口，魚群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待老師走出教室，他們撒歡地跑出來。
    蕭園園擠到蕭梨面前，“梨梨姐，你怎么來了啊？！”
    蕭梨：“來給你開家長會啊，你爸媽今天都很忙，來不了。”
    “啊，這樣……”蕭園園撓撓頭，想說什么，又沒有下。
    “怎么了，不開心啊？我來給你開家長會也是一樣的啊。”蕭梨笑著摸摸蕭園園的頭。
    “不是，我沒有不開心！只是——”蕭園園再次語塞。
    這時候，聽見有人喊“園園”，蕭園園歪腦袋去看，驀地揪緊校服褲。
    蕭梨轉頭，是一個臉上架著銀絲邊眼鏡的男人，樣貌俊秀，長得平易近人，就是身材有些圓，不過就是他這有些圓的身材，給人一種憨厚感。
    “袁，袁叔叔。”蕭園園喊道。
    蕭梨挑了下眉，心想，有情況。
    袁武智大步走過來，目光往蕭梨身上投了一瞬。
    兩人視線在空交匯，眼神仿佛在問：“你\您哪位？”
    “園園，這位叔叔是？”蕭梨開口。
    蕭園園撓著后頸上的肉，“呃，啊，梨梨姐，他是我媽媽的……追求者。”
    “……”
    “袁叔叔，她是我表姐！我媽媽是她小姑！”給蕭梨介紹完陌生男人，蕭園園也向這個“陌生男人”介紹蕭梨。
    袁武智露出笑容，夾著一絲尷尬，“你好你好。”
    “袁叔叔，您等我一下！”
    蕭梨被蕭園園拉到一邊，“梨梨姐，你千萬別跟我媽媽說我今天叫袁叔叔過來給我過來開家長會啊，我，我還以為沒人來給我開家長會呢，才找袁叔叔的。”
    昨晚老媽說沒時間，然后老爸也給他打電話說沒時間，蕭園園腦袋一閃，就偷偷撥打了這個袁武智的電話。
    雖然他媽媽好像不大喜歡這個叔叔，可蕭園園很喜歡他，追他老媽的人里，他覺得這個叔叔最靠譜。
    蕭梨剛才就猜到什么，這個時候不是說蕭園園的時候，她點頭答應他，“行，我不說，不過看來這個叔叔是注定白跑一趟了。”
    蕭園園道：“鵝……梨梨姐，不然你回去？”
    “……”
    胖臉被掐住，“你再說一遍？”
    “哎呀哎呀，我錯了嘛！那怎么辦嘛！袁叔叔會不會生氣？”蕭園園很苦惱。
    蕭梨拍他腦袋，“這不是問題，我會去跟這個叔叔解釋，如果他真心喜歡你媽媽，就不會生氣。”
    蕭梨帶著蕭園園來到袁武智面前，手放在蕭園園腦袋上，對對方道：“不好意思啊叔叔，今天麻煩您跑一趟了，蕭園園以為沒人來給他開家長會，我也是我小姑她今天早上才打電話叫我來的。”
    袁武智擺擺手，“沒事沒事，沒事的，那園園就交給你了，我，我先回去了。”
    “嗯。”蕭梨彎唇。
    袁武智拍拍蕭園園的肩，“園園，叔叔回去了。”
    “嗯……叔叔再見。”蕭園園說。
    袁武智看起來脾性不錯，很有耐心，知道自己白跑一趟臉上未有惱意，跟蕭園園做過告別，轉身離開。
    蕭園園想了想，拔腿追過去，“袁叔叔！”
    袁武智停下來，笑看他，“叔叔在，園園你說。”
    蕭園園看了看他，對他道：“叔叔，你努力點，把肥減下來，說不定我媽媽就接受你了。”
    “……好，嗯，叔叔努力！”
    “加油叔叔！”
    蕭梨看見身材也不怎么好的蕭園園在那給人家打氣加油。
    “……”
    開完家長會，蕭梨接到溫之應的電話，說要來接她。
    蕭梨便讓在校門口等她的老周先回去了，陪蕭園園去小賣部買零食，順便等溫之應。
    “梨梨姐，你太好了！我媽都不給我零花錢買零食，特別摳門！”蕭園園嚼著辣條說道。
    他媽媽是大公司老總這句話說出去，誰信？
    蕭梨道：“你媽媽那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這種辣條里全是添加劑，你就是要少吃，不過呢，偶爾吃倒是沒什么關系。”
    蕭園園推銷手里的辣條，“梨梨姐，要不要吃一根？”
    蕭梨是想嘗嘗的，起碼有好多年她都沒吃過辣條了。
    蕭梨微彎下腰，“你喂我，我不想自己用手拿。”
    因為蕭梨有潔癖，不想把手弄油。
    蕭園園胖指頭抽出一根，送進她嘴里。
    嗯，小時候的味道，充滿回憶。
    蕭梨覺得這個辣條味不錯。
    “梨梨。”聽見有人喊他。
    溫之應速度好快，不久前剛跟她發微信說到學校門口了，她說她還在小賣部陪蕭園園買零食，這會兒他就出現在了眼前。
    蕭梨嘴里的辣條還沒嚼完，等嚼完了，用紙巾擦擦微油的嘴，走到他面前，“來啦。”
    溫之應笑了聲，“嗯。”
    “你笑什么啊？”蕭梨想打他，她不就吃了根辣條嗎，他笑什么笑。
    “表姐夫！”蕭園園嘴特甜，張口喊溫之應。
    溫之應目光落到他胖臂勾著的塑料袋子，那塑料袋滿當當一大包，抬掌落到蕭園園后腦勺，聲音溫和：“這些都是你表姐給你買的？”
    “是啊！”蕭園園點點頭，“表姐夫，要不要吃辣條？”
    他再次推銷手里的辣條。
    溫之應道：“我跟你表姐不一樣，不饞，你自己吃吧。”
    “哎，你不吃就不吃，干嘛內涵我啊。”蕭梨戳戳他。
    不反擊一下溫之應不舒服，蕭梨翹唇對蕭園園道：“你表姐夫不是不饞，而是他的童年沒吃過辣條，不懂欣賞。”
    蕭園園很驚訝，“不會吧？表姐夫你沒吃過辣條？”
    一包辣條才5毛錢，他表姐夫小時候竟然沒有吃過，家里得是有多窮。
    他記得溫爺爺家很有錢的啊。
    一個幼稚鬼，一個小學雞，溫之應自然不會跟兩人多計較，他掌心貼到蕭梨軟白的后頸，“走了，帶你們去吃晚飯。”
    三人走出十二小，蕭園園突然掛著“零食寶袋”朝一個小巷子跑去，溫之應和蕭梨只能跟過去。
    這邊巷子里，有幾個小攤子，有賣麻辣小洋芋的，也有賣炸魷魚串的，還有賣臭豆腐的，香味四溢。
    這么多年過去了，這條小巷子依舊存活，生命力頑強，蕭梨置身其，回憶涌現。
    不久前蕭園園問溫之應要了張50塊錢，此時正將它遞向賣小洋芋的一個攤販。
    蕭梨哭笑不得，想去阻止蕭園園長胖，又邁不開腿，見他看鍋里小洋芋的眼睛那么亮，沒忍心。
    耳邊溫之應出聲：“你讀小學一年級那會，有次我來接你放學，你也是想去買小洋芋，但當時我身上沒帶錢，司機正好也沒帶，我說下次給你買，你眼淚啪嗒就下來了，之后……”
    “你別說了！”怎么突然提她的糗事啊，煩不煩。
    溫之應清雋的臉帶著笑意，眼底深黑，“真沒興趣知道你后來吃沒吃著小洋芋？”
    “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知道，你記錯了吧，我小時候嘴才沒這么饞。”蕭梨嘴硬道。
    其實她記得，那天好像是溫之應將他的手表抵押給那個賣小洋芋的叔叔，才給她買上一碗小洋芋。
    賣小洋芋的那個叔叔覺得她好笑，還給她加了兩根火腿腸。
    她被溫之應抱走的時候，臉是紅的。
    對，那個時候她已經有羞恥心了，可又抵抗不了一碗小洋芋的誘惑。
    溫之應扯唇：“行，那是我記錯了。”
    “討厭。”蕭梨掐掐他手掌心。
    卻被他順勢扣住，十指交握。
    蕭梨愣了下。
    “很可愛啊。”溫之應掌心滾燙，聲音低沉，拖著尾音，氣息含著薄薄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上卷：你嫌我笨，我就嫌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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