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芓棲。
　　破滅天宗宗主。
　　真正的三界魔尊之首。
　　這個時候，東方蕪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看著上空的男人，喉頭涌上一口腥甜。
　　牽起嘴角，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禿頭大弟子就在這里，不知道老前輩你……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
　　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他的確，答應過小東西，不殺了東方蕪穹?？蛇@人卻做了什么？
　　顧芓棲曾在給東方纖云的法器上留了一絲氣息，為的是能在對方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救下他。可是現在，他感覺不到任何靈魂的跡象了。
　　這說明什么？
　　說明，東方纖云已經死了。
　　既然如此，他不惜跪下求自己，也要護住的東方蕪穹又憑什么活著？

　　內心的殺意越來越濃，顧芓棲咧開嘴笑了，面上的神情很是猙獰。
　　“哎呀……本來想壓抑修為陪你玩玩兒的，你既然這么想死，本座就成全你！”
　　“貓捉老鼠的游戲也該結束了不是嗎？”
　　“玄銘宗的禿頭大弟子！”

　　……
　　“結束了?！?br />　　遠遠的高空之上。
　　算天看著系統屏幕，語氣冷的可以結冰。
　　“修真界3608年玄銘宗之戰，大弟子東方蕪穹重傷身亡……”
　　“一切，都會回到正確的軌道上去?！?br />　　“東方蕪穹，這是你欠他的，我要你為他陪葬。”
　　然而。
　　機械的聲音突然響起。
　　“重大分歧，重大分歧，重大分歧。”
　　“……怎么會？”
　　屏幕上現出一片亂麻，算天連忙看過去，良久，聲音驟然拔高。
　　面上，也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話中的恨意異常清晰。
　　“東方蕪穹！”
　　……

　　“……”
　　攻擊，沒有落在身上。
　　周圍，靜的有點嚇人。
　　滿天的飛塵中，有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了。
　　“又想獨占功勞嗎？”
　　“……”
　　是她。
　　東方蕪穹松了口氣，干咳兩聲，又咳出幾口血來。
　　“哪有，哪次好事落下過你？”
　　“吶，鵲兒？”

　　“……”
　　擋的下九天玄雷，是天云流的……
　　顧芓棲的面上陰晴不定，飛塵還未散去，但是他卻隱隱的覺得，胸口有些悶痛。
　　因此，便沒有再攻擊，只是，諷刺地說了一句。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正道修士這么友愛的?！?br />　　“我來這里不是為了和前輩打架的。”
　　南宮鵲兒化作金身護體，飛塵逐漸散去，在場的人也終于看清了她的模樣，一時間，都愣住了。
　　“鵲兒……你這是……”

　　“顧芓棲前輩，對嗎？”
　　“你是如何知道本座的名字的？”
　　“因為……”
　　南宮鵲兒將懷中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從儲物戒中拿出一件法器。
　　那件法器很明顯是魔修的手筆，上面傳來的氣息讓顧芓棲熟悉的瞳孔縮起，手指忍不住瑟縮起來。
　　“你到底想和本座說什么？還有這個法器，又是為何出現在你的手中，它明明是本座為……本座為……”
　　“是前輩為東方纖云準備的，對嗎？”

　　“……”
　　一個名字。
　　顧芓棲和東方蕪穹齊刷刷的沉默了。
　　顧芓棲是因為內心的猜想終于成了既定的事實，而東方蕪穹，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南宮鵲兒，大腦飛速地運轉著。
　　他分明是將東方纖云殺了的，這人又是如何知道東方纖云的名字？
　　難道是……
　　想到龔常勝說過的。
　　“小云哥哥……一定沒有死?！?br />　　東方蕪穹心跳的很快，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看著這副模樣的他，南宮鵲兒的瞳孔閃爍了片刻，還是輕聲開了口。
　　“東方纖云死前求我來找前輩，他讓我告訴前輩，前輩曾經答應過他的事情，總是要做到的?！?br />
　　“答應過的事情……他又是和老前輩做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真的。
　　沒死啊。
　　不過，這次是死了吧？
　　東方蕪穹只覺得耳內一片嗡鳴，但還是死死地盯著顧芓棲。
　　看著他，顧芓棲本來不想說關于東方纖云的任何事，卻突然大笑出聲。
　　“你想知道嗎？禿頭大弟子，本座怕，你沒有勇氣聽啊。”
　　“老前輩真是說笑了。”
　　該說不愧是東方纖云嗎？連大乘期的魔修都籠絡了。
　　心里一邊譏諷著，一邊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不安，這種不安，讓他的話都快說不完整了。
　　之后。
　　他聽到了。
　　“東方纖云曾跪下求本座不要殺你，你說他傻不傻，他沒有說逍遙門，沒有說玄銘宗，也沒有說你那小師弟，他只說了，求本座不要殺你?，F在，禿頭大弟子，你可是明白了？”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明白什么？
　　他能夠明白什么？
　　逃避一般地別過臉去，沒能想到，南宮鵲兒又說出了更讓他震驚的話。
　　“離識期魔修東方纖云，以性命為代價，破了殺陣，救了所有人……所以，天云流不再對百媚教出手，這次伏魔大會，我選擇退出。”
　　“……”
　　離識期。
　　豈不是比自己的修為要高。
　　那么，那個時候，他為什么……輕易就中了招。
　　因為沒有防備，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殺了他吧？
　　啊……
　　又是這種感覺。
　　上次聽到勝兒說，東方纖云為了保護勝兒受了重傷的時候，就是現在的感覺。
　　痛苦的。
　　快要沒辦法呼吸了。

　　“那……”
　　東方蕪穹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的有些難聽。
　　“他死前……還說了些什么呢？”
　　“他？”
　　南宮鵲兒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神情復雜。這一天，她經歷了太多過去難以理解的事情，不愿傷人的魔修，會笑著說，能不能和好的魔修。
　　最讓她震驚的，自然還是東方纖云。
　　小時候，聽人說，在這個世上有真正被上天寵愛之人，他的要求，無論是什么，都會被答應。
　　那時候，她羨慕，卻忘了問，提出要求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后來長大了，便覺得那不過是玩笑話，怎么會有這種人呢？
　　現在，她知道了，原來，是有的。
　　唇瓣囁嚅。
　　那些話，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他說。”
　　“甘愿獻上，獻上他毫無價值的生命，希望他曾求的那些東西再度還給一些人，希望正道修士和魔修和平相處，希望真正安穩地睡去?！?br />
　　“哈？你在說什么啊鵲兒，這種話……”
　　已經說不下去了。
　　南宮鵲兒聽說過的事情，東方蕪穹又怎么能沒聽說過呢，更何況，天道使者的態度，早就說明一些問題了。
　　東方纖云死前，竟只是說了這些。
　　竟是。
　　竟是……
　　竟是什么呢？難道他還盼著，對方能夠提起自己嗎？
　　發生了那些事情，怎么可能再惦記著自己。
　　怎么可能呢。

　　突然想起，那一年在崖底，總會依賴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東方蕪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胸口突然襲上一陣刺痛，痛的讓他忍不住弓起身子。但是，還是問出了心底地最后一個問題。
　　“他……換了什么？”
　　“……”
　　“你告訴我?！?br />　　看到南宮鵲兒面上的為難，東方蕪穹胸口的刺痛更加猛烈。
　　“告訴我鵲兒，他到底換了什么！”

　　“東方蕪穹，你后悔過嗎？”
　　“哈？這是什么問題？”
　　“回答我?！?br />　　“自然不曾。”
　　“是嘛……”
　　喃喃著，南宮鵲兒輕嘆口氣，將東方纖云死后發生的一系列不正常的事描述了出來。

　　殺陣被破。
　　逍遙門的傳說級人物逍遙散人現身，他想要抱起地面上的人，卻又像是怕弄痛了對方，神情無措。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機械的聲音。
　　告訴了他們，這一切事情是為什么導致，而他們，又該去怨恨誰。
　　這時候才知道，百媚教那個看起來莽撞的花慕慕，竟是第三位大乘期魔修。
　　殺陣是他畫的，而當時將易相逢吵醒，讓她看到龔常勝下意識攻擊的，也是他。
　　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不滿東方纖云身為魔修，卻帶著百媚教的教眾做好事罷了。
　　多么可笑。

　　逍遙散人問那個聲音，東方纖云到底換了些什么，沒想到，對方那機械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咬牙切齒。
　　他說。
　　東方纖云換了三個條件。
　　一，讓天道使者再不被束縛。
　　二，還給龔常勝光明。
　　三。

　　“希望他的家主大人，能夠平安一生，得償所望。”

　　“……”
　　啊……
　　全部都聽到了。
　　東方蕪穹癱坐在地上，面上沒了血色，瞳孔失去了焦點。
　　他終于知道了。
　　自己到底對那樣一個該被寵愛的孩子，做了什么。